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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 073 棋酒與花 文 / 姬朔

    如今世家女子通曉詩詞已是基本,腹有詩書氣自華,貴婦們擇取兒媳婦,才情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點。所以,在座的女子們,不一定有多麼高的天賦才情,但基本的欣賞能力是絕對有的,自然能夠品出孔明達這一首詩的妙處。

    再加上孔明達的身份背景,這首詩就更加值得稱讚了。

    不過沈晏看得出來,孔明達並不是特別喜歡這種刻意的阿諛,說了兩句「謬讚」,便神色平淡地面對一眾奉承,不再言語。

    其他少女自然只有訕訕地將話題扯了回來,你來我往寫起了詩,雖都不是什麼精彩之作,但在這樣情景下,也別有一番趣味。

    沈晏沒打算攙和進去,就自顧自地吃著糕點喝著花茶,偶爾與孔明達說上兩句話。

    可惜孔明達沒坐多久,便推脫說家中有事,與主人家易怡道了別,早早離開。

    撇開孔貞寧不談,沈晏對孔明達的印象很好,也與她約好了下次再去家中作客。

    孔明達走後,沈晏算是徹底清閒下來,獨自在一邊兒偷懶,看著一群嬌花女子,表面謙和實則攀比的場景,時而看看外面清美麗的雪景,被暖意包裹著,說不出的愜意。

    不過,很明顯其他人沒有打算就這樣將她撇開,「戰火」很快燒到了她的身上。

    當第一個人提起讓沈晏寫一首詠雪詩的時候,沈晏就是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她長了一張很會寫詩的臉嗎?

    隨後又有更多的女子附和,還理所當然地說起了沈晏娘親:「早就聽聞沈夫人,乃是冠蓋滿京華的燕京第一美女,才情更是過人,更是有七步成詩的美談,想來沈妹妹也一定如沈夫人般采橫溢吧!」

    沈晏放下銀筷,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娘的確采橫溢,寫的詩也好,你們也是說得有道理。」

    「那妹妹便……」

    「可我不會啊!」沈晏話鋒一轉,直直看向喜笑顏開的那女子。

    對方表情一愣:「……啊?」

    沈晏無辜地睜大眼睛:「我不會寫詩。」她又重複了一遍。

    其實她心裡有些煩躁了,今天她來參加這個賞雪宴,本來只是為了見見易怡,誰知道卻有這麼多麻煩的女人,一個一個的問題,不是刁難她,便是故意奉承她,虛情假意的臉看著就讓人不舒服。

    ……

    易家賞雪宴並沒有開多久,一個多時辰之後,各家閨秀便紛紛離去,至於她們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只是礙於情況不能發洩出來罷了。

    周圍讓人不舒服的空氣驟然一空,沈晏長長舒了口氣。

    「你啊你!」易怡上來就沒好氣地一指頭敲在沈晏的腦門兒上,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捂著額頭,委屈地看著自己。

    沈晏這才想起來,今天這宴會的主辦者,可是易姐姐!

    「對不起易姐姐,我一時之間沒忍住……」她咬了咬唇,滿臉的歉意。

    早知道就憋憋了,裝模作樣誰不會啊,至於攪亂了易姐姐的賞雪宴嗎?

    沈晏又是懊惱又是抱歉的。

    易怡歎了口氣:「算了,本來這賞雪宴也是娘親一意讓我吩咐辦的,要說我自己,也不怎麼喜歡跟她們相處。現在正好,她們走啦,你就留下來陪我吧!」她的語氣頓時輕鬆起來,一把摟住了沈晏的脖子,拉著她往裡面走去。

    沈晏當然不敢反抗,乖乖地跟了過去。

    往後面走,繞過一道屏風,竟是豁然開朗,一片平靜的池水沒有絲毫波瀾,一條曲折的青竹小路一直指向池中的小亭子,小亭子四周都放著草簾,中間還有一個大大的暖爐,根本不用擔心會冷。

    這裡的景色無疑才是曲江苑的精髓所在,春夏秋冬各有其美,不用勾勒便可入畫,無論是山石池水,都是渾然一體,暗中應和了道家真理,清靜自然。

    易怡屏退了其他的下人,拉著沈晏跑上了那池中的小草亭,踏入亭中沈晏方才發現,原來地上還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顏色雪白不染塵埃,沈晏還有些冰冷的腳,一踩上去立馬就暖乎了起來。

    更神奇的是,周圍搭下來的草簾,看似稀稀疏疏,實則密不透風,一直垂落到地面,竟然一絲冷氣兒寒風都沒有進來,可謂是遮了個嚴嚴實實,頓時讓這亭中的空間成為了一個安靜的小世界。

    這個小世界,還因為草亭四周地上擺放了一圈兒的小花盆中的綠意,多了幾分生機活力,變得不再沉悶。

    草亭中間擺著一張矮桌,桌上是一張淺木棋盤,地上只有兩個蒲團,沈晏與易怡便盤腿而坐,絲毫沒有拘泥於貴女姿態,一切都憑隨心所欲而來,自是舒服的。

    「這是我爺爺的寶貝棋盤,沒想到居然落在了這兒,哎,晏晏你會下棋嗎?我們來兩盤吧!」易怡興致勃勃道。

    沈晏點頭應喏,欣然執了黑子,下了第一手,天元。

    易怡一愣:「天元?」

    「嗯,天元。」

    易怡瞧了瞧沈晏,見她並沒有是下錯棋的意思,搖搖頭,只得下了自己的第一手。

    易怡的圍棋水平不錯,有一個愛棋成癡的爺爺,從小便被爺爺抱著看各路黑白子廝殺,懵懵懂懂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下簡單的圍棋了,再加上她頗有天賦,如今的水平,已經不是同齡人所及了。

    可偏偏,易怡卻覺得與沈晏下得很累。

    不是因為沈晏很強,也不是因為她太弱,而是因為一個亂字。

    沒錯,就是一個亂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棋風棋路,這是性格中的一部分,不同的人會因為性格,在同樣的情況下做出不同的選擇。

    易怡的棋風被她爺爺評為守成有餘,攻擊不足,不是一名好的大將,但棋風這東西是融於骨子,不是說改就改的,便一直沿襲了下來。易怡的水平便在這基礎上創造出了穩打穩扎的棋風,無論對方如何狡詐,她也能夠不動如山。

    偏偏,她的不動如山,今日就破在沈晏的身上。

    沈晏先前下得亂七八糟,起手天元不說,後來的每一步棋更是雜亂無章,讓易怡幾乎都要以為她是根本不懂棋了。

    但越到後來,瞧出了一些端倪的易怡猜測,沈晏不是因為不懂棋,而是因為段數奇高,她看不透。

    想想又覺得不可置信,沈晏今年不過十歲,怎麼能夠磨練出這般老辣刁鑽的棋風。

    她只得穩了心神,繼續自己的佈置。

    沈晏捏著棋子,勾起嘴角,笑得跟只狡詐的小狐狸似的。

    看到她的這個表情,易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可惜已經來不及。

    沈晏一手棋落下,雜亂無章的棋局便陡然一變!

    沈晏所有混亂的棋步,就因為這一顆黑子,而連接成了一條龍,易怡的白子則被死死地困在了裡面,再無扭轉之勢!

    原來,沈晏的棋風,便是一開始就佈局,只有到後面才能夠知道她真正的用意。易怡自以為穩打穩扎,實則每一步都落入了沈晏的圈套,最後只有束手認輸。

    易怡也不是輸不起的人,只是在投子認輸了之後,略微覺著不滿。

    「你棋風奇詭,我第一次與你下不好拿捏才會這樣的,第二盤第二盤!」她叫嚷著收拾起棋盤,並沒有打算就這麼善罷甘休。

    沈晏嘿嘿地笑了兩聲,也收拾好棋子,與易怡走起了第二盤。

    這一手,她仍然落子天元。

    可這一次易怡不敢輕敵了,上一次就因為她拿捏不住沈晏的水平,才會心不在焉的,根本沒有注意到沈晏的動向,這會兒她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真正的兩軍廝殺,不留情面,沒有硝煙的戰場就在這縱橫棋盤之上徐徐展開,硝煙滾滾,廝殺喊天,作戰風格截然不同的兩位將軍就此交戰,金戈鐵馬,一時之間不分上下。

    可這種局面並沒有維持太久,在沈晏又落了一子之後,易怡驚訝發現,沈晏竟然悄無聲息地在與自己對陣廝殺之時,掌控了整個局面,還因勢利導讓自己誤會鑽了圈套,又是一次功敗垂成。

    「再來!」

    又是兩局過去了。

    易怡是一個學習能力很好的人,平素與一些高手下棋,就算第一次敗得快,後來吸取了經驗,又能夠迅速轉化為自己的實力,於是一次比一次強,是很難纏的對手,也是高手最喜歡的弟子。

    可在沈晏面前,易怡卻有些束手無策。

    沈晏就沒有一個固定的套路,每一次她以為自己已經把握沈晏走向的時候,沈晏在下一次又能夠走出另外一個風格。

    實在是變化莫測,捉摸不透!

    易怡終於堅持不下去了,再一次投子認輸之後,喪氣地說不下了。

    很快她又來了興致:「晏晏,你是跟誰學的圍棋?竟然這般厲害?」

    「我自己琢磨的呀。」

    「騙鬼呢。」易怡才不信,不過也沒有打算繼續追問。

    她將淺木棋盤搬下了矮桌,放在一邊,雖然手一歪落了小盤棋子,但她也只是攏了攏散落的黑白子,沒有太過於在意,急急忙忙地就讓沈晏湊過來,神秘兮兮的樣子也讓沈晏來了興趣。

    「怎麼了怎麼了?」沈晏以為她有什麼秘密要跟自己說。

    誰知道,易怡偷偷從桌子底下摸出了一個青色的酒壺!

    「姐姐你!」沈晏震驚地看著易怡。

    易怡連忙對她做噓的姿勢,悄悄將青瓷酒壺放在桌上,看了看四周,確認這裡的安全之後,才壯著膽子:「今兒個,我們便來一個雪中煮酒!」

    沈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別說,還真有意思。

    易怡很快拿了那個煮茶的小爐子過來,用煮茶的工具來煮酒,也算是別具一格了。

    青瓷酒壺中的酒只能算是清冽,稍微溫了之後,裹藏在其中的酒味香氣便瞬間散發了出來,夾雜在其中的竟然還有一番茶香,大概是因為這套茶具煮茶酒了,形成了茶垢,一煮酒,便融入了酒水中。

    沈晏有些緊張,她們這個年齡要是喝酒被逮到,免不了就是長輩們的一頓責罰。沈晏就怕娘親責怪自己,惴惴不安的,時不時看看周圍,甚至還用內力去探。

    她嗅到酒香的時候,先是一喜,又不安道:「這酒味會不會飄出去被別人聞到啊!」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是故意選的這湖心亭嗎?為的就是這個目的!不然我幹嘛不呆在溫暖的屋子中

    ,要往這個小草亭中跑啊!」比起沈晏來說,易怡的膽子就大多了。

    沈晏只得安靜下來,很是期待地放著茶壺中翻滾的酒水。

    溫酒速度很快,易怡用裝茶的小杯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

    沈晏用兩隻手捧著杯子湊到自己面前,一縷茶香夾雜在酒香之中,頓時飄入她的鼻子。

    沈晏吸了口氣,嘻嘻笑了起來。

    「很香是吧,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易怡試探性地用嘴唇沾了沾,嗯,沒什麼味道。

    沈晏之前那麼害怕,這會兒倒是挺大氣的,一口氣就幹掉了杯中的所有酒水,連易怡都看呆了,反應過來之後便連連追問她什麼感覺。

    不知不覺沈晏的反應已經開始變慢了,整個人顯得呆愣而遲鈍。

    可難受的表情很快浮現在她的臉上。

    她皺起眉頭,只感覺一股火辣辣的一下子從喉嚨竄到了肚子裡面,一張臉瞬間便紅了起來。哦,當然,在辣之後,就是甜絲絲的。

    「哎,到底是什麼感覺!」易怡也是第一次喝酒,好奇得不行。

    好半天才吐出一口酒氣,她吐了吐舌頭,小臉兒紅紅的:「太辣了!」

    「辣?」易怡盯著自己杯子看了看,怎麼也想像不出來這跟水一樣的酒竟然會喝出辣的味道,明明聞著那麼香的。

    她最後還是決定喝上一口,雖然不敢如同沈晏一般,一口氣乾掉一杯,但她也抿了一大口,茶杯中頓時少了一半。

    入口之後,易怡的一張臉都皺起來了。

    果然如同晏晏說的,是辣的啊!

    不過在辛辣之後,便又是甘甜,還是一絲讓人回味不已的甘甜。

    雖然開始喝著的時候有些難受,但現在沈晏已經開始回味那種感覺了:「好像還不錯?不行,我要再來一杯!」

    她拿起酒壺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乾下。

    她的臉變得更紅了,整個人也憨傻憨傻地笑:「嘿嘿,好像越喝越好喝了哎!」

    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麼爹爹和那些家將們,這麼喜歡喝酒了,原來喝酒真的是一種美妙的享受啊!

    沈晏感歎不已,一杯又是一杯。

    易怡也沒有比她好到哪兒去,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只是速度比起沈晏來說更慢。

    一壺溫酒很快見底。

    沈晏將酒壺倒過來,卻只看到一滴酒液滑落而沒有酒了,頓時露出失望的表情。

    「沒了?」

    易怡也湊了過來,巴巴地看著酒壺:「真的沒了?」

    沈晏撇撇嘴:「姐姐沒有第二壺了?」怎麼這麼快就喝完了!

    易怡也可惜得很:「我只是想嘗嘗的,誰知道喝得這麼快!」

    她尚不及沈晏喝得多,沈晏喝掉了足足三分之二。

    酒也喝了,茶杯茶具的都丟到一邊的,兩個女孩兒便湊到一塊兒去坐著,背靠著矮桌,嘰嘰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湊近了一聽啊,發現原來兩人都喝得有些微醺了,雖然是都在說話,可那也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天色漸晚,快要到晚飯的時候,易怡的侍女終於忍不住走了進來,看到眼前一幕頓時大驚。

    「小姐!沈小姐!」她上前搖了搖,看到兩位小姐半醉半醒的,心裡急的不行。

    誰知道兩位小姐竟然躲在這兒偷喝酒!

    不過沈晏被侍女這麼一搖,倒是清醒了大半,她睜大眼睛,看了看四周,才算是明白了狀況。

    易怡也睜著迷濛的眼睛坐直了身子:「小桃啊,你大驚小怪什麼,小姐我不就是喝了點兒酒嘛,至於嗎?」

    小桃還是焦急:「可老太爺回來了啊!」

    易怡一下子就清醒了:「爺爺怎麼回來這麼早!」

    「是啊,小姐您快打整一下自己吧。」

    沈晏也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回去了。」

    易怡一愣:「不留下來用飯?」

    「你看我這渾身酒氣的,還能吃嗎?不行,我得避開!」沈晏匆匆便要離去,易怡也只得同意。

    她的腳步在走出小草亭的時候一頓。

    她看到,就在那一堆小花盆中,靠後的位置,一片綠意盎然中,竟然有一個小小的粉色微張骨朵兒,在這寒冬季節,嬌羞綻放,傲然挺立,大概是這亭中燒著的火爐暖和了這些植物,讓它們開始復甦。

    沈晏淺淺一笑,心情大好,道別易怡便大步流星離去,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難怪說酒是好東西!

    可易怡就沒這麼好了,看著一片狼藉發愁,也只得快速收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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