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135 一往而深 文 / 姬朔
沈晏一動,突然睜開眼睛,抬頭就看到已經坐起身來的楚蒼越。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楚蒼越的動作,只是欣喜地看著他精神奕奕的雙眸:「你看起來好了不少,半夏給你看過了,你的寒毒有了徹底解決的辦法。」
楚蒼越一愣,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晏笑道:「你沒有聽錯,難道你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體好了不少?」
作為病人,楚蒼越自己對自己的身體應該更加瞭解才是。
楚蒼越這才恍然,原來他察覺到的身體變化,竟然是因為這個。
他眉宇一動,旋即輕笑,好似一朵冰雪蓮花的綻放,雖然有著徹骨的寒氣,但也是致命的美麗。就算他帶著面具,擁有的只是那張君離平凡溫和的臉龐,但他笑起來,卻仍然足夠傾倒眾生,讓所有都為之失色。
這般男子,堪稱絕色。
沈晏忽然就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她連忙起身:「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我找半夏來給你看看。」
楚蒼越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就見她風一般地衝了出去,轉眼間衣裙一角在門邊一閃而過,很快消失。
楚蒼越輕輕一笑。
他忽然覺得病重沉重的身體變得輕鬆起來,陽光如此的燦爛而明媚,抬頭低眸,世間竟然是如此的美好,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這個世間讓他這般留戀,不願意離去,以前,他總是對生死淡泊,根本不在乎的,可現在,他怕死。
或者說,應該是怕失去她,怕離開她,怕再也看不到她。
追憶當初,楚蒼越接近沈晏,莫不和他的哥哥楚蒼睿有關。
楚蒼睿是何等心高氣傲的男子,天下那麼多的絕色美人傾慕於他,他都從未入過眼,偏偏去了一趟西關城,整個人就開始變化了。
楚蒼越是何等的敏銳洞察力過人,自然很快就發覺了楚蒼睿的轉變,是跟一個沈晏的少女有關。
更讓他驚訝的是,這個沈晏,才十歲,比他那位哥哥楚蒼睿小了不知道多少。
楚蒼越從小到大都是活在楚蒼睿的陰影下,他拼了命也得不到的東西,楚蒼睿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但這一次,他卻發現,楚蒼睿那般喜歡的沈晏,竟然對他沒有任何傾慕。
這讓他好奇,也帶了一絲賭氣。
就像是孩子,總覺得別人得不到的東西,自己可以得到,便是贏過他了。
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沈晏,結果沒能夠讓沈晏喜歡上他,反而是他先淪陷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後,他的心底有一個名為沈晏的女子,那是他的陽光,他生命中的燦爛,也是他真切擁有過的世間最寶貴的珍寶,再也無法抹去。
楚蒼越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因為他想要的東西,得到了。
既然如此,那麼他永遠都不會放開手的。
就算是楚蒼睿,也不行。
……
楚蒼越之後一段時間一直以君離的名義在沈府養傷,沈晏偶爾會去看她,但畢竟一個大姑娘家的,老是往一個男子的院子跑也不好,所以她也去的不頻繁。
可這件事情還是落入了穆海柔的耳中。
一日她故意將沈晏找來,問她對自己的婚事的看法。
「寶寶,你看你也十七了,該定下來了,就算不急,但人選總是要看著走的吧,你看看整個燕京城,你對哪家的公子感興趣,娘就去幫你打聽,等到你爹回來,我們就把你的終身大事定下來。」穆海柔一揮手,十分豪爽地說道。
她話中的意思,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對方的感受,好似無論這世間多麼優秀的男兒,只要被她的女兒挑中了,那就是他的榮幸,根本沒有在意過對方是否會答應的情況。在她看來,自家女兒這般美麗而可愛,怎麼會有人拒絕呢?
當然,她不提這件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就她作為一個婦人的立場,雖然女兒若是不願意出嫁,她也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可她不能真的就一輩子將寶寶留在身邊吧。雛鳥總有要出巢飛翔的一天,攔住她,一味地保護她,並不是為了她好,反而會害了她。
穆海柔更加期待,沈晏能夠獨自飛翔,展現出自己美麗的模樣。
沈晏其實沒有想到娘會提起婚事的問題,要知道這段時間她可是從未考慮過。
可是娘這麼一說,她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人選,竟然是楚蒼越!
她尷尬地輕咳了兩聲,甩了甩腦袋。
「怎麼,這幾天染了風寒?」穆海柔關切地問道。
沈晏連忙否認:「不是,我……喝點水,呵呵,喝點水。」她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了進去。
穆海柔見她不同尋常的舉動,若有所思地一笑。
「其實,娘親與你爹爹,都沒有一定要你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世家門閥的想法。」穆海柔挑挑眉,意味深長地說道,「只要是你喜歡的,爹娘見了之後覺得人不錯,那麼就都可以的。」
配合她的表情,顯然是意有所指。
但是沈晏滿腦子都是一個人,自然沒有注意到穆海柔的表情。
「我知道,爹娘都是希望我幸福的。」她輕聲說。
這個讓她心痛的願望,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前世沒能夠如了爹娘的願,今生,她必然會幸福的。
關於沈晏婚事,穆海柔當然也只是提了一提,不是非要沈晏明天就挑選出來一個未婚夫的架勢,沈晏糾結了一會兒,索性就回去了。
……
方府。
這裡地段並不起眼,只是普通清流官員住的街,沒多少顯貴,這一家方府,自然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至少這裡,看起來很普通,平時也很低調。
估計這條街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小小的方府,住著的主人,乃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嫡子與妻子易家長女的府邸,主要是太不像了,完全沒有絲毫的氣派,這個三進三出的普通院子,頂多能用清來形容。
就這樣的環境,還是易怡搬進來之後,實在是不習慣簡陋的環境,自己動用嫁妝休整的,她的夫君並沒有過問,甚至根本沒有在意她到底有多少的嫁妝,易怡要怎麼用,都是她自己的事。
哦,對了,易怡如今已經是出嫁的婦人,應該稱呼為方夫人才對。
他們的父王攝政王一如當初所說,給了方瀾一個官職,六品邊緣官員,不是什麼要害部門,沒多少油水也沒有多少權利,其他人自然沒有說很麼異議,畢竟是攝政王長子,只是安排了這麼一個位置有什麼大不了的。
難得,被外人看做是金子般優越出身的方瀾,竟然絲毫沒有紈褲氣息,就算是這麼一個清閒位置,也是戰戰兢兢地將自己的分內事做得好好的,沒有絲毫怠慢,跟其他同樣被長輩塞進各大部門的權貴子弟很是不同。
當然,沒有多少人知道所謂的優越出身,不過只是個幌子,未來攝政王的財產,方瀾這個所謂的嫡子根本沒有繼承的權利,頂多能夠拿到一點田產,他也根本沒有紈褲的資格,說到底,他不過只是一個卑賤的庶子,有幸被記在嫡系族譜上罷了。
就這樣,還是因為他的妻子的顯赫家族,實在是不願意讓自家的嫡長女自甘墮落地嫁給一個庶子,就算是攝政王府的庶子也不行。
虧得當初方瀾並不為人所知,外界對攝政王府的子嗣情況並不怎麼瞭解,所以易家將方瀾的過往隱藏得很好,在其他人眼中,方瀾就是一個出身金光閃閃的權貴子弟,王府嫡子,氣質卓爾不凡,俊秀雋逸,清冷儒。
這樣的方瀾,跟易家嫡長女,簡直就是一對絕配的璧人。
可其中的酸甜苦辣,就只有易怡自己知道了。
易怡以為自己與方瀾成親了總會不一樣,他又沒有喜歡的人,如果自己與他成親了,與他的關係不同起來,他自然會將自己看進眼裡,慢慢喜歡上自己,兩人以後也能夠過上她想像中的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事實與她想像中的有太大的差距了。
如今已經成親好幾個月了,可方瀾對她仍然冷淡,態度沒有絲毫的轉變,兩人的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相敬如賓,不如說是淡漠疏遠。
不是她不想靠近他,而是他總是將自己隔得太遠,根本沒有靠近他的契機。
易怡以為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可隨著一次次的希望落空,方瀾帶給她的,只有挫敗。
一切是從她為方瀾收拾書房的時候,開始不對的。
方瀾一如既往地出去了,而她自己進了方瀾的書房——方瀾並不喜歡別人動自己的東西,所以書房都是由她親手收拾的,沒有假手於任何一個下人侍女。
整理畫缸的時候,她無意中發現一卷畫的畫軸有些破損了。
易怡知道,這個畫缸中的畫,都是方瀾最珍惜的,雖然不是最名貴的,可對於他來說,卻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易怡想要把這幅畫的畫軸找人來修補一下,或者乾脆換一個。
她將這幅畫抽了出來,放在書桌上緩緩展開——
易怡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裡,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人……這個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