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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南卷 第八章 神醫初現(下) 文 / 臘月初五

    賈雲依啼哭著的話一出口,眾人的心中皆是一驚,尤其是站在姜氏身邊的婢女挽晴,登時便紅了雙眼,緊緊咬著下唇,努力地克制著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俊俏的臉上滿是擔憂與內疚。

    一個貼身侍婢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顧白羽不由得多看了挽晴幾眼。

    「顧大夫,您看,犬子的病……」賈守嚴一面抬手輕撫著哭泣的賈雲依,一面神色憂慮的看向顧白羽,先前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他彷彿在一瞬間蒼老,鬢生白髮。

    將手再度搭上賈雲清的手腕,顧白羽微微蹙了一下眉,卻令姜氏在瞬間變了臉色,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想著先前兩位名醫的話,姜氏那雍容的臉上浮起幾絲絕望的神情。

    那兩位名醫說,若是在頭疼症尚未痊癒期間再度撞擊頭部,那麼賈雲清的性命便神仙也難保。所以賈家上下才如此著緊的看著賈雲清,所以在撞傷之後,賈雲清才不許賈雲依說出去。

    剛才甫一見顧白羽蹙眉,姜氏眼眶中的淚水便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卻又不敢貿然詢問,只得小心翼翼的護著懷中的賈雲清,生怕誰來同她搶走一般。

    「茶心,拿銀針來。」思索半晌,顧白羽終是開了口,淡淡的吩咐著茶心的同時,抬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賈氏夫婦,繼續說道:「令郎最初在雪地中滑到撞傷頭部之後,後腦的一些淤血積壓成塊,原本先前的那些活血散瘀的藥物會慢慢起效,再過個三年兩年的淤血便能散盡而頭疼症狀自己康復。但因為前些日子再度撞傷而導致再度出血,還有輕微的腦震盪,現在就只能施針散瘀。我不能保證完全沒有風險,所以決定權還在你們手中。」

    語氣波瀾不驚,顧白羽將病情和分析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賈氏夫婦。施針散瘀她並非沒有把握,尤其是這幾日一直在鑽研《青囊經》中的針灸之法,此刻診治賈雲清的病症,顧白羽還是手到擒來。

    但前世並非一開始便選擇了法醫這一職業的她,還在醫學院唸書時也曾到市裡的醫院去實習,將風險告之病人及其家屬,並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他們,卻是顧白羽自那時便養成的良好習慣。

    然而賈氏夫婦卻並不知道這一點,聽到顧白羽這麼說,只當是她將此刻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將賈雲清作為了實驗品。於是一時之間,夫婦二人面面相覷,彼此對視商議良久,也遲遲不敢下結論。

    「顧大夫,您就施針吧。」忽然之間,一直躺在姜氏懷中的賈雲清開了口,蒼白的臉上帶著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所該有的堅毅,然後抬頭看著一臉震驚的賈氏夫婦平靜的說道:「爹、娘,當初那兩位大夫的話孩兒也聽到了,若是施針成功,孩兒便能痊癒,若是施針失敗,也不過是個死字,不如拼一下,還能讓孩兒有幾分生機。」

    賈雲清的話讓顧白羽瞬間明白過來賈氏夫婦的為難所在,敢情是認為自己醫術不行而將他當作實驗品試試運氣。雖然對他們看輕自己醫術的行為滿是無語,然而前世初做法醫時見慣了懷疑與不信任的目光的顧白羽,面上仍舊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

    「可是清兒……」姜氏本能地想要勸阻,卻又覺得賈雲清的話在理,於是欲言又止,只得求救般的看著自己的夫君賈守嚴。

    「那麼就按清兒說的做吧。」沉思半晌,賈守嚴終於沉沉的歎道,然後將懷中的賈雲依遞給身邊的婢女,雙手拱起,鄭重的朝顧白羽作揖道:「勞煩顧大夫為犬子施針。」

    點點頭,顧白羽接過茶心遞來的銀針在油燈上消過毒後,對著賈雲清說道:「你能坐起身來麼?能的話就坐到我面前,我更方便一點,不能的話躺著也無妨。」

    賈雲清那烏黑圓亮的眸子深深的看了顧白羽一眼,然後從姜氏懷中緩緩的坐起身來,卻沒有徑直做到顧白羽面前,而是對著站在賈守嚴身後的婢女說道:「把雲依抱下去,不要嚇到她,你們也都下去吧。」

    難為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在覺得自己性命攸關的時刻還能想得起不要嚇到自己幼小的妹妹,顧白羽瞧著賈雲清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不過,眼風裡又掃過賈雲清坐到自己身前時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顧白羽倒真想手下一抖,多扎他幾針讓他疼上一疼。

    「閉上眼。」將手指按上賈雲清的頭,顧白羽輕聲說道,隨即拾起一根銀針在手指按壓的地方輕輕捻入,然後再次按壓,再次捻入銀針。

    不多時,賈雲清那小小的頭上便刺入了數十根長短不一的銀針,引得站在一旁的賈氏夫婦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卻又心下略帶好奇的看著顧白羽那些與平時見慣了的針灸用針不同的銀針。

    不同於平日裡慣常所用的細長筆直的銀針,顧白羽的銀針中有一些帶著彎曲的弧度,宛若游蛇,而捻插在太陽穴偏上方的兩根銀針,更是怪異的在針體帶著一個細細的竹筒,只露出銀針的前端而恰好刺入體內。

    因著從未見過這樣的銀針,賈氏夫婦在驚奇之餘更添了幾分憂慮,心中對顧白羽是拿著他們寶貝兒子的性命做試驗的想法更甚,卻不知顧白羽恰是將華佗早已失傳的針法按照現代醫學做了些許的調整並配合著賈雲清的身體狀況進行的施針,非但不是毫無經驗的試驗,反而是成竹在胸的診治。

    時間隨著賈雲清額頭上滴落的汗水漸漸流逝,在度過了平生最為難熬的半個時辰之後,賈氏夫婦看著顧白羽一臉平靜的洗手擦乾,然後緩緩的將銀針按次序捻了下來,卻在看到那兩支帶竹筒的銀針被拔下倒置後,險些驚呼出聲。

    那被倒置的細竹筒中緩緩的流出一股黑紅色的血水,浸透了茶心依言遞來的棉花,令人看著一陣心驚。

    「好了,你躺下歇一會兒吧。」顧白羽一面將銀針擦拭乾淨一面說道,「這針還需要再施兩次,你腦內的淤血就能散盡,我等下再給你重新開一副藥,按時喝,這段時間不要吃太過滋補的東西,我三日後再來施第二次針。」

    「謝謝顧大夫,」儘管剛剛被施針而筋疲力盡,然而賈雲清卻並沒有立刻躺下身子,而是對著顧白羽躬了躬身子道謝,然後轉頭對一臉緊張的賈氏夫婦說道:「爹、娘,我現在覺得頭輕鬆多了,顧大夫的施針很有效的。」

    餘光裡掃過賈雲清那長舒一口氣的模樣,顧白羽終是忍耐不住的說了一句:「你不用做出那麼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我的醫術雖然並沒有傳言中的那麼如神似仙,但治你這點兒小病還是綽綽有餘。但凡動醫施藥都會有風險,我剛剛不過是例行告知義務,你還真以為我拿你當試驗品啊?」

    涼涼的話語一出,賈氏夫婦並著賈雲清三人登時紅了面皮,面面相覷的彼此對望著,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先前出門去扔掉那浸血的棉花的挽晴回來後,畢恭畢敬的請顧白羽移步書桌開藥,方才化解了這一片尷尬的氣氛。

    開完藥方的顧白羽推辭了賈家留她用晚膳的邀請,被千恩萬謝的賈氏夫婦送出門後,抬頭看看尚早的天色,想起晌午出門時柳媽與她爭執不下的買布料的事情,顧白羽回頭看看抱著三百兩白銀診金的茶心,正在心裡想著要不要先去城中的店舖買些布料時,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賈方敏卻突然恭敬的開口說道:

    「顧大夫,您看現在天色尚早,若是不急著趕回田莊去的話,在清州城裡四處逛一逛也好。」

    在清州城裡逛一逛?

    顧白羽那向來沒有什麼太多表情的臉上難得的挑了挑眉毛,帶著一副打量的眼光看著賈方敏,心道,這個逛一逛,恐怕就要逛到賈家的衣料鋪子裡去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晌午她與柳媽的爭執被賈方敏聽了去而悄悄告訴了賈氏夫婦,畢竟那虛掩著的院門阻攔不了多少聲音。又或者是賈家想要送她幾匹布料做救了賈雲清的感謝禮,卻又怕她誤解他們是嫌她衣裙料子低劣而不敢直言。

    玲瓏的心思轉了幾轉,顧白羽笑著點了點頭。

    不論是哪種原因,賈家對自己的心意畢竟是好的,況且還費心費力的兜著圈子顧全了她的顏面,不讓她感到一絲一毫的尷尬與不適。更重要的是,這段時日相處下來,顧白羽發現自己根本拗不過柳媽,若是讓她瞧著茶心抱回來三十兩的白銀,那麼明日她更會趕著自己來清州城買衣料,甚至還會催著她買些像樣的飾品。

    於是本著多跑一趟不如少跑一趟的想法,顧白羽帶著茶心坐上了賈家的馬車,卻不想在賈家名下的「錦衣如華」衣料鋪中,遇到了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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