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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南卷 第一百零六章 蛛絲馬跡 文 / 臘月初五

    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兩個人大有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那原本不想惹禍上身的船家,也只好徹底放棄了自己原先那應付敷衍的想法,認真地回憶著昨夜自己聽到看到的事情,然後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當時實在是太暗了,我只朦朦朧朧地看清他們其中一個人的身型,比我低差不多半頭的樣子,但是十分壯實,估計得有您一個半的樣子,」上下打量著蘇墨軒那精壯的身型,船家老實的答道,「哦,對了,我還看到他的臉上有一道傷疤,而且,我還聽到那個女人喊他『陸老大』,別的,我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耳聽得船艙內的孩子不斷地呼喚詢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那船家帶著一副無可奈何地表情看向蘇墨軒,兩手一攤,表示自己再沒有什麼隱瞞。

    「如果再讓你聽到他們的聲音,你可以認得出來嗎?」不依不饒,蘇墨軒沉著嗓子問道。

    「這位官老爺,我真的只是個路過這裡的外鄉人,今日把這船上的海貨賣完之後,我就要離開這清州城了,認不認得出來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船上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真的不能在這裡得罪什麼人啊。」語氣裡帶著幾分哀求,眼見著蘇墨軒和顧白羽越來越嚴峻的臉色,那船家似是明白了什麼一般的,生怕惹禍上身。

    張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麼,只聽不遠處的船坊中傳來一聲淒厲的女人哭喊的聲音,接著便是誰粗暴的轟趕之聲,然後便是幾個孩子的驟然大哭。

    「那邊肯定發生什麼事情了,這位官爺,您還是去那邊看看吧,去那邊看看好不好?」從觀望中回過頭來,那船家看著遠眺的蘇墨軒和顧白羽,再度開口說道,語氣中的迫切之情難以掩飾。

    將目光收回,蘇墨軒那深邃的眼眸探究似的在那船家身上停留了片刻,耳聽得不遠處的喧鬧聲越來越盛,蘇墨軒轉頭對顧白羽說道:「我們過去看看。」

    回頭,卻發現剛剛還熟睡在馬車中的李景毓已然站在馬車之外,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手卻指著吵鬧聲傳來的方向。

    「他已經十幾天沒有回家了,您就行行好吧,我一個人不要緊,可是這兩個孩子沒吃沒喝的受不了啊。」剛剛尖叫的女子已經被推搡著摔倒在地,雙手護著站在身後啼哭不已的兩個孩子,她對著船坊後艙面目凶神惡煞的夥計哀求道。

    「說了他不在他就是不在,你自己的丈夫自己看不住,跑到這裡來哭哭啼啼的影響我們船坊的生意,限你在我沒有發火之前趕緊帶著你這兩個喪門星離開,要不然我就不客氣了!」怒容滿面,那船坊夥計一臉嫌惡地罵罵咧咧地返身往船艙內走去。

    「他一直就在給你們船坊做事啊,周圍人都知道的,您就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這弱小母子的,我們也不想給您添麻煩,就求您跟他說說,哪怕他不回家,也多少給幾個銅板,孩子畢竟是他的啊。」

    撲上前去緊緊扯著那船坊夥計的褲腳,中年女子繼續哭訴道,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孩子見狀,心中害怕,哭得更加響亮,引得來往船隻的人群紛紛側目。

    「你這個賤女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被突然抓住褲腳險些絆倒的船坊夥計頓時怒火滔天,口中罵罵咧咧的回頭,揚起手來眼看著就要扇到那中年婦女的臉上,卻驀地被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掌緊緊地握住了手腕。

    「你tmd又是誰?竟然敢攔著老子打人?!」

    平白地被忽然冒出來的人將手腕攥得生疼,船坊夥計心中的怒氣更勝,猛地用力想要將手抽回來,卻不想握著他手腕的那人幾乎在同一時刻毫無徵兆地鬆開了手,於是一個趔趄,重心不穩的他便摔入了水中。

    「上來做什麼?先在清水裡好好洗洗你那張臭嘴,洗乾淨了再上來說話!」冰冷的聲音中帶著令人心生畏懼的寒意,居高臨下地看著在水裡掙扎著想要爬上船的船坊夥計,蘇墨軒毫不留情地一腳將他扒住船舷的手踢了下去。

    「你,你算什麼東……」

    最後一個字尚未罵出口,那船坊夥計的聲音便被忽然而至的船坊主的聲音遮蓋了過去。

    「蘇公子,什麼風把您吹到我這小船坊上來了?」聽到船艙外吵鬧聲愈演愈烈,始終沒有停歇之勢的船坊主原本帶著人出來,是想將那吵鬧的女人徹底趕走,卻不想才剛一出門,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船舷之上。

    於是瞬間改變了凶神惡煞的表情,那船坊主帶著一副榮幸之至的表情迎了上來,不過顯然,他口中的「蘇公子」喚的並不是出手的蘇墨軒,而是朝著手站在一旁看熱鬧李景毓。

    「原來這裡是張老闆您的地界兒。」那諂媚狡猾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李景毓的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卻還是轉過身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狹長的鳳目瞥著那在水中掙扎的船坊夥計,看向船坊主的眸子裡帶著明顯的警告。

    「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將李景毓目光中的意思接受得明白,船坊主雖然心疼自傢伙計,卻也不敢立刻出聲求情,只是狀似不明就裡地看向歪倒在一旁哭泣不已的母女三人,出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老爺,」跟著那落入河中的船坊夥計一同出來的僕役在一旁應聲說道,「剛剛這陸家媳婦帶著孩子非要闖進咱們後艙找陸老大,李四已經說了陸老大不在我們這裡,但她偏不聽,爭執起來失了手,李四不小心就落入了水中。」

    那僕役也是個有眼色的,看著蘇墨軒與李景毓一路而來而此刻自家老闆又是這種恭敬的態度,他自然是不敢將過錯歸到蘇墨軒的身上。

    「真是笨手笨腳的糊塗蛋!還不趕緊把他拉上來,平白的在蘇公子和周圍公子面前丟人現眼!」心知能讓李景毓如此縱容的人來頭定然不小,慣會見風使舵的船坊主出聲呵斥道。

    「洗乾淨了?說句話來聽聽。」絲毫沒有將那船坊主的話放在耳中,幽深冷凝的眸子看著那水中的船坊夥計,蘇墨軒只是居高臨下地問道。

    「對……對不起……是小的,小的有眼無珠……衝撞……衝撞了公子……還請……還請公子高抬貴手……不要,不要同我計較才是。」

    秋日傍晚的河水寒涼無比,才不過片刻的功夫,那船坊夥計已然凍得渾身哆嗦,將船上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自知惹錯人的他趕忙對蘇墨軒討饒。

    冷哼一聲,蘇墨軒目帶不屑的從船舷旁走開來去,剛剛那僕役話中的「陸老大」三個字分毫沒差的落入他的耳中,既然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又順帶教訓了一下無賴,他自然沒那麼多閒工夫與這從來就不入他眼的人浪費時間。

    「我說陸家媳婦,你家陸老大的確不在我這船坊中,你這樣帶著孩子在我這船坊前哭鬧不休,真的是會影響我的張家的生意和名聲啊。」看著哭倒在地的陸家母女,船坊主張老闆出聲說道,心中有鬼的他迫切地想趕走這個引人注意的大麻煩。

    「張老闆,怎麼可能呢?我家陸老大他從來就是給您幹活兒的呀,十幾日前他從家裡出門的時候,告訴奴家的,也是來您這裡幫忙做個什麼活兒,您怎麼就能說沒見過他呢?他肯定在您這兒呢。」陸家媳婦不肯相信,摟著兩個孩子哭的淒涼。

    「你說你,我好好的騙你做什麼?」隱忍著心中的怒氣,礙於李景毓在場的船坊主張老闆不得不好言好語,「這樣吧,你不就是因為家裡沒錢買米糧了嗎?我這裡有些碎銀子,你先拿去,應該夠你用一陣子的了。」

    說著,那張老闆便從身上摸出幾塊碎銀子遞給跪倒在地上的陸家媳婦,而看向隨從僕役的目光中,卻分意思分明地寫著「將她帶走」。

    「張老闆還真是好心呢。」誇人的話用的卻是冷冰冰的語氣,冷眼瞧著那船坊主的動作,站在一旁的蘇墨軒開口說道。

    「這位公子謬讚了,張某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諂笑著,船坊主問道,「敢問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蘇墨軒。」幽冷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那船坊主臉上的神色變換,蘇墨軒冷冷的說道:「長安刑部侍郎,蘇墨軒。」

    諂笑滿面的臉上驟然閃過一絲驚慌,神情僵硬在那裡,雖然只有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卻沒有逃過蘇墨軒那敏銳的雙眼。

    「原來是蘇侍郎,久仰久仰。」瞬間恢復那一臉的諂媚,張老闆雙手作揖,笑容滿面,「近來這運河上的兇殺案真是鬧得人心惶惶,張某剛剛還在擔心,不知道兇手什麼時候才能落網,既然蘇侍郎在,想來,那兇手不會猖狂多久了。」

    「但願如此。」淡漠冰冷的神色沒有絲毫的鬆動,蘇墨軒意有所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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