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卷 第190章 杜亦寒的失誤 文 / 臘月初五
杜亦寒的話令驗屍間眾人的心中皆是一凜。
做著驗屍記錄的右手略略有些發僵,此刻的邢捕頭早已不在意剛剛那些情感上的,對自己同僚的盲目信任和不願正視,畢竟,比起那些東西來,能夠抓住危害一方的殺人兇手,保護一方城土的安定,才是更為重要的事情。
「受害者屍體的外部證據已經檢查完了,諸位如果沒有什麼疑問的話,下面我就要檢驗屍體內部了。」從身旁的托盤中拿起一柄解剖刀,杜亦寒抬頭對著驗屍間的眾人說道。
見到眾人毫無疑義,而站在身側的顧白羽也沒有絲毫要出聲指導或者阻攔的跡象,躲在口罩後面的杜亦寒悄悄地深吸一口氣,穩了穩略有些緊張的心神兒和握著解剖刀的右手,便俯下身子,按照顧白羽和張仲源曾經教給他的那樣,用左手丈量了合適的位置,接著,便乾脆利落的一刀刺入。
血液緩緩從刀尖刺入的地方滲出,杜亦寒不慌不忙地用左手中早已準備好的棉布將血跡拭去,接著慢慢向下深入,每一寸,都保持著手下力道的均勻與手腕的平穩,如此,才會既不損壞內臟,也不對受害者的屍體外表造成更大的傷害。
「受害者的食道壁上有被酸液腐蝕的痕跡,」在初步查看了受害者腹腔內部主要器官的受損情況之後,沒有發現異常的杜亦寒,想到了他剛剛同顧白羽一起出現在腦海中的大膽猜測,於是將手中的解剖刀伸向了受害者的食道,劃開之後,果然發現了被胃液腐蝕過的痕跡。
「這就證明,受害者在生前曾經因為各種原因嘔吐過,很有可能是他發現自己被兇手灌了藥,拚命的想要吐出來造成的,」翻看著那腐蝕過的痕跡,杜亦寒言語謹慎地出聲說道,「但這只是一種可能性較高的推測,目前不能完全的被肯定。」
話音落地,杜亦寒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再度轉頭看向站在一側的顧白羽,杜亦寒的目光中帶著幾許徵詢的味道。
「接下來要檢驗胃部的食物,想出去的人可以現在就出去,」看到顧白羽對著自己投來肯定和鼓勵的目光,杜亦寒又將視線重新轉移回了受害者的屍體上面,習慣性地按照顧白羽每次說的話來提醒,卻是手起手落間,已然將胃部與食管切開。
鋒利的刀尖順著胃部周圍的肌肉和血管一點一點小心的劃開,卻又避免碰到胃部自身的肌肉,一面造成胃部的破裂和腹腔的污染。
凝神而視,第一次親手將胃部從腹腔中剝離的杜亦寒,緊張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幾個關鍵的部位一一被成功的分離,杜亦寒的面色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仍舊是小心翼翼地繼續分離著其他部位,卻不想一個力道沒有掌握好,銳利的刀尖便刺破了一處胃壁,緊接著,胃裡的食物便爭先恐後地向外溢出。
「顧大夫……」動作有些慌亂,杜亦寒緊急地處理著漸漸被污染的腹腔,目光雖然未曾從受害者的腹腔中轉移開來,口中卻是對著站在身側的顧白羽發出了求救的話語。
「穩住,不要慌,遇到這種情況該做什麼,我都教過你,自己想,自己做。」聲音鎮定而從容,看著手忙腳亂地處理著腹腔雜物的杜亦寒,顧白羽那淡漠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彷彿一切仍舊在按部就班的進行,沒有意外,也沒有混亂。
微微有些顫抖的雙手漸漸的鎮定下來,顧白羽那平淡如斯的嗓音仿若一股清泉,讓杜亦寒慌亂無措的內心緩緩平靜下來。
先前顧白羽教給他的處理方法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之中,杜亦寒左手拿著棉布紗布吸收著腹腔內四溢而出的液體,右手卻是乾脆利落的割斷了其他幾處連著胃部的肌肉和血管,迅速地將胃部放到一邊的托盤中,然後右手拿著清水和顧白羽托工匠特製的手動吸管,將殘存著的污染物清理乾淨。
動作一氣呵成,迅速將腹腔清理乾淨的杜亦寒,面對著那沒有被他弄得太糟糕的腹腔和托盤中相對完整的胃部,重重的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顧白羽,卻恰好迎上她那含笑讚許的眼眸。
於是心情更加放鬆,杜亦寒重新拿起一個乾淨的解剖刀和鑷子,順著胃部肌肉的方向,將胃壁輕輕地劃開,卻驚訝的發現,受害者的胃部之中,除了剛剛從破口處流出的液體之外,竟然並沒有什麼太多的食物殘渣。
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顧白羽在《驗屍的基本法則》中講述到的,關於依靠胃腸等消化系統的狀況來判斷死者在死亡時,距離上一餐的進餐時間的描述,杜亦寒放下托盤中正在研究的胃部,轉而投向了受害者腹腔中的小腸和大腸。
刀起刀落,受害者的小腸便成功地被杜亦寒所截取,沿著小腸壁仔細的割開,內裡的消化物瞬間奔湧而出,再度檢驗大腸,卻也發現了稍許食物的殘渣。
「如此看來,受害者死亡時,距離他上一次進食已經有四個時辰左右,也就是說,受害者起碼在九個時辰之前,便已經被兇手所控制,並且一直沒有給受害者任何食物或者水,除了剛剛我和顧大夫一起推測出的壯陽的藥物。」
將被自己解剖過的胃腸部分收拾乾淨,杜亦寒方才抬起頭來,對著站在驗屍間中的眾人說道,卻發現整個驗屍間內,除了他自己和顧白羽之外,每個人的臉色都是鐵青一片。
甚至連一向面色沉穩淡漠的蘇墨軒,此刻俊朗的容顏上,也是墨眉緊蹙,或多或少的帶著一副強行忍耐的模樣。而站在近旁做驗屍記錄的邢捕頭和李景毓,則是在杜亦寒話音甫落的瞬間,便捂著嘴衝出了驗屍間,在門外毫無形象地大聲嘔吐起來。
「其實……這個味道也沒有那麼太過難聞吧?」抬眼看著因為驗屍間的房門被打開而新鮮空氣湧入,所以面色稍稍有所緩和的蘇墨軒,杜亦寒略帶遲疑的出聲說道。
因為受害者胃部食物殘渣幾乎沒有,而且也沒有大量飲酒的痕跡,所以比起前幾次顧白羽親自解剖時的情形來看,今日空氣裡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兒著實不是很嚴重,杜亦寒卻不明白為什麼,連一向鎮定從容的蘇墨軒,都驟然改變了臉色。
「視覺衝擊。」簡潔明瞭,顧白羽看著蘇墨軒那難得失態的模樣,桃花美目中不由得帶了幾分好笑,嗓音平淡自若,卻是對著杜亦寒再度以商量的語氣出聲說道:
「其實不給受害者食物而讓他處在飢餓狀態,也是虐待的一種表現形式。雖然前四位受害者的情況中,兇手也沒有給他們食物,但這個趙明誠卻是第一個被他囚禁那麼久,而且又不給食物的受害者,所以我覺得,或許我們可以把這一點考慮進去。」
「趙明誠既然是個長安城權貴家中的紈褲子弟,那麼除了他那風流成性以致於迫害良家少女的惡習之外,肯定還會貪於口腹之慾,兇手不給他食物,讓他體會挨餓的感受,確實也是符合兇手一貫的復仇手法的。」
點點頭,杜亦寒對顧白羽的推測深表贊同。
將受害者趙明誠的屍體全部檢驗完畢並縫合收拾整齊,脫掉手套和驗屍服,將手洗乾淨的杜亦寒和顧白羽兩人,便一前一後的走出了驗屍間,呼吸著屋外微涼的新鮮空氣,卻還沒等他們稍稍放鬆一下神經,剛剛吐得天昏地暗的邢捕頭,卻是一臉嚴肅地向著他們走了過來。
「剛剛有兄弟查到,死者趙明誠,就是張泰山先前在審訊中曾經說過的,那個被收押在長安城府衙牢獄裡的貴家公子哥兒,而具體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算多,其中,就包含著我們懷疑對像中的四個師爺。」
側過身子看向站在一旁不知在思索著什麼的蘇墨軒,邢捕頭那濃密的眉頭皺得更緊,說道:「蘇侍郎,趙家的人來了,趙夫人正在衙門的後廳中哭鬧,趙尚書和趙家大公子趙明睿想要見您。」
「他們來得倒是迅速。」英俊的眉宇間看不出太多的情緒,蘇墨軒語氣淡漠的說道,然而站在院子裡的眾人卻全都無一不感受到了一陣驟然升起的寒涼之意。
府衙的後廳中一片喧鬧。
站在窗外冷眼看著那哭鬧不休卻又不依不饒的尚書夫人趙氏,和那帶著一副興師問罪模樣的趙明睿,顧白羽將目光轉向坐在一旁陰沉著面色而一語不發的趙尚書,心中覺得,趙家養出趙明誠這樣一個仗勢欺人的無恥紈褲,也並非是一件不可理解的事情。
沒有抬步進屋,看了片刻的顧白羽只是調轉腳步離開了長安城府衙,就算她此刻是女扮男裝的模樣,然而卻仍舊頂著顧家女兒的名號,既然屍體已然檢驗完畢,她該做和能做的事情已然昨晚,那她定然是不會沒事找事的湊到趙家人的面前。
若是一個不小心被戳穿了真實身份,顧老夫人那裡,還不知道又要掀起什麼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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