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南卷 第302章 玩偶之禍(三) 文 / 臘月初五
「方太醫不就是想說,先前蘇侍郎同三皇子因為我而鬧翻的事情是在造假做戲嗎?你現在就不用拱手佩服,做得這麼勉強了。」
唇角浮起一絲嘲諷,顧白羽那銳利如箭簇的眼眸,不屑地看著惺惺作態的方太醫。
絲毫沒有料到,顧白羽會突然在蘇墨軒和李景毓的事情上做文章,而且還如此不遮不攔的直接挑明,本想順著話將皇上的思路引向李景毓悄悄潛入西北邊疆,究竟是不是同那裡的駐軍有所聯繫的方太醫,一時無言以對,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方才對皇上出聲解釋,說道:
「皇上,老臣只是就事論事,並沒有別的意思。畢竟三皇子貴為一朝之皇子,老臣想,就算那個茸毛玩具在長安城再過稀罕,以三皇子的身份之尊貴,應該也不會將髒舊到這種程度的茸毛玩偶留在手中,更不會送給他最疼愛的長平公主做禮物。
而近日與西北邊疆有聯繫的人,也只有剛剛奉旨歸來的蘇墨逸蘇將軍,所以老臣才會做出這樣的猜測,著實是並無他意。還請你不要隨意曲解,徒生事端。」
方太醫的最後一句話,是轉身衝著站在一旁的顧白羽說的,眉宇之間頗有些嚴厲的色彩,似乎,他的意思是真的被顧白羽所曲解。
然而不出顧白羽所料,那方太醫雖然比常太醫沉穩鎮定不少,卻也還是被她突然提起的話題,而成功的轉移了他原本的目標。
更何況他自始至終都未曾對才剛剛又一次的救了長平公主的顧白羽有基本的尊敬,因而皇上的臉色,並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有絲毫的緩和。
「曲意猜測,徒生事端的人,難道不是方太醫你自己麼?只不過是一個茸毛玩偶而已,即便是三皇子送給長平公主的,也不過是無心之失,連你方太醫都不知道的危險,三皇子又怎麼可能知曉?」
沒有理會方太醫話語中的不敬和挑釁,原本就不喜歡與人爭執的顧白羽,既然看出他們是有備而來的想要對李景毓進行栽贓陷害,她自然是要盡量的在皇上面前洗清他的嫌疑,或者至少,不讓皇上的思路全然被他們牽著走。
「不過是個玩偶而已?你這丫頭人不大,說話的語氣倒是不小。這個玩偶險些令長平公主喪命,那就不是普通的玩偶,此事如果不徹查以排除隱患,誰又能保證長平公主不會再遭遇此種無妄之災?而你這般口口聲聲地維護三皇子,莫非是對三皇子餘情未了,想要腳踩兩隻船?還當真是小地方來的輕薄女子!」
橫眉倒豎,最沉不住氣的,還是剛剛被顧白羽噎得說不出來的常太醫,怒意滿滿的眼眸緊緊盯著顧白羽,最後的話語中帶著三分氣憤七分不屑,卻是滿眼意外的,看到皇上那本就陰沉的臉色,倏忽之間,變得更加難看。
「顧大夫的事情,常太醫知道的,可當真不少。」
滿是威嚴的嗓音裡帶著徹骨的寒意,皇上瞥了一眼瞬間面色如紙的常太醫。
「皇上,臣……臣……」
瞬間跪倒在地,常太醫結巴半晌,終究是沒能說出什麼解釋的話來,他總不能說,顧白羽的事情,全部都是大皇子李景吾的貼身侍衛在收買他的時候,順口說出來的吧。
「皇上,既然長平公主的病情已經有所穩定,那麼臣女就先開藥了。今日從家中出來的匆忙,諸事不曾來得及同下人交待一聲,所以,臣女就先向皇上您請辭歸家了。」
清秀的臉龐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顧白羽轉過身子,對著皇上語氣平靜。那絲毫不理會常太醫口出穢言挑釁的模樣,頓時令屋子裡不少的太醫佩服不已。
處變不驚,從容鎮定,莫說是顧白羽這樣一個才不過十**歲的妙齡少女,就是經歷了皇宮之中種種風雲變化的他們,也未必能夠做得到如此沉穩淡定。
「顧大夫莫急,既然長平今日的病症是因為這個茸毛玩偶而起,那麼朕也想看看,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不如,顧大夫也一起做個見證。」
沉默片刻,皇上將顧白羽攔了下來。
「是,臣女遵旨。」
所謂皇命不可違,顧白羽應答的嗓音平淡如許。
許是為了顯示驗證的公平性,皇上將從顧白羽手中接過的茸毛馬駒,逕直遞到了先前站在一側的太醫院之首的蔣老太醫手裡,然後沉默著,任由他仔細翻建查看,並時不時地與身旁的同僚太醫相互討論交流,而不做任何的評價。
「啟稟皇上,老臣和諸位同僚剛剛已經仔細查驗過這個茸毛玩偶。」
仔細檢查良久,蔣老太醫終於沉吟著開口,飽經滄桑的容顏上,顯得有些神色不佳。
「這個茸毛玩偶的確是被人動過了手腳,雖然動手腳之人的做工手法已經頗為仔細,但是從玩偶茸毛底部,還是能夠看出有被新近劃開並縫製過的痕跡,您瞧這裡的走線,還頗為新鮮,與這玩偶陳舊掉毛,甚至隱隱有些許的霉塵之氣的狀況,並不相符合。」
伸手撥開那玩偶的茸毛,蔣老太醫將那新近縫製的走線痕跡,展現在了皇上的面前。
深褐色的縫線陣腳筆直緊密,一看就是出自縫紉高手的手筆,然而卻也正是因為如此,方才被蔣老太醫所發掘類似這種從西北邊疆帶回來的玩偶,走線歪歪扭扭,才是最淳樸的家庭手工製成。
「拿下去吧。」
面色冷若冰霜,皇上卻並沒有爆發,只是出聲吩咐跟在身邊的老太監瑞祥,隨即,抬頭將目光落在了顧白羽的身上,問道:
「顧大夫,依你之見,如何?」
「栽贓陷害。」
不假思索,顧白羽應聲而答。
早就預料到會有現在的局面,顧白羽卻沒有想到,大皇子李景吾,竟然會把事情做得如此明顯。莫非,是篤定了皇上會被他們牽著鼻子將注意力放到李景毓潛入西北邊疆的事情上去?顧白羽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是還藏著什麼別的陷阱,又或者,有著她不曾知道的貓膩。
不能掉以輕心。
眸色深沉,顧白羽定定的看著皇上那陰晴未定的臉龐。
「栽贓陷害?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最先懷疑這個茸毛玩具是引起長平公主今日病發緣由的人,正是你自己吧?難不成,你是在賊喊捉賊,想要栽贓陷害給別人?」
穩著嗓音,方太醫縷縷鬍子,滿是不屑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情緒。
原本還想著要找個怎樣的機會,才能不露痕跡的將眾人的目光引向那個不起眼的茸毛玩偶,卻沒想到顧白羽自己心中起了疑惑,將玩偶的不妥指了出來,倒是方便了他們。
冷眸看著如跳樑小丑一般的方太醫,顧白羽沒有出聲。
坐在她面前的,是大興王朝的一國之君,若是連方太醫這一番極力的表演都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又怎麼可能穩穩的執掌江山這許多年?
李景吾這次竟然選了這樣兩個人出手,怕是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朕在問顧大夫,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插嘴?」
沉沉的嗓音再度響起,皇上看向方太醫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嚴苛。
「老臣,老臣……請皇上恕罪!」
瞠目結舌,沒想到今日的皇上竟會如此維護顧白羽,方太醫話語遲疑,身子卻是條件反射般的跪了下來。
「朕今日只不過是瞧在長平公主有驚無險的份上,不願這皇宮中見血,若是有誰再膽大至此,那就休怪朕無情。」
聲音不大,卻充滿令人心驚膽寒的威嚴,環顧四周,皇上冰冷嚴厲的目光,令在場所有人皆是不寒而慄。
「臣惶恐。」
齊刷刷的重新跪在地上,滿屋子的太醫在側,竟是沒有一絲大聲的呼吸。
皇威不可觸。
「說你的理由。」
將目光重新落到顧白羽的身上,皇上面無表情的等著她的答話。
她不是驗屍破案頗有一手麼?見過了她有條不紊的驗屍,那今日,他便來看看,她如何為李景毓辨明清白。
「理由就是簡單。」
聲音無波無瀾,顧白羽看向皇上的目光中無所畏懼。
「簡單?」
濃眉輕佻,皇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
「對,簡單。簡單的讓長平公主發病,簡單的讓臣女看到這茸毛玩具並心中生疑,簡單的讓方太醫和常太醫同臣女起了衝突,然後簡單的,讓蔣老太醫在茸毛玩偶上,發現了被調換的端倪。整件事情進行的如此順利,連臣女都在無意中被他們所利用,如果不是栽贓陷害,又能是什麼?」
淡淡的出聲解釋,對於前世見過了許多殘忍至極卻又具備很強的反偵察能力的連環殺手的顧白羽來說,眼前發生的事情,自然如畫卷鋪展開來一般的清晰簡單。
「僅僅是因為事情發生的太順利,就認定是栽贓陷害,顧大夫,你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