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文 / 貓小貓
這樣的表情,從來就沒有在他臉上出現過,即便是當年修羅那場血腥的大災難裡,他也從未如此的恨過。
從他想起「琉璃」這個名字來開始,他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修羅族不再只有他了。
這從他自小相依為命,他找了幾千年的小白貓,便是他的家人。
可是,如今……
當他聽到毛球管家那「命中帶煞」這四字,他恨不得撕了毛東西的嘴。
因為璃兒那一雙眼睛,他才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當初,他問過父王的。
琉璃並不是什麼晦氣的名字。
父王說過了,天地史書裡有很大的篇幅記載著琉璃這種東西的。
他沒看過天地史書裡關於佛界的太多記載,但是父王可以看到很多很多。
父王說,琉璃確實是易碎,卻是佛界最高修為的境界化身。
已經無從考究琉璃製品的工藝是如何流傳下來的,這工藝有重要兩個過程,第一是火裡來,
要火裡淬燒,第二是水裡去,要在水中冷加工,一共有四十七道精緻煩瑣的程序,這個過程中,只要稍稍出差池,都會前功盡棄。
因此,在所有佛典中,都將「形神如琉璃」視為是佛家修養的最高境界。
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晦氣而名字,而是充滿希望的名字。
為什麼他們都不明白呢?
為什麼要說她名字晦氣,命中帶煞呢?
終於,小白貓睜開了眼睛,楚楚雙眸裡,儘是膽怯,連他,都怕了。
「不怕,沒事了。」他笑,他早已就笑了,他還必須裝下去。
溫潤的手輕輕地撫過小白貓的身子,紅光明亮,溫柔而溫暖。
小白貓眸中的恐懼這才緩緩散去,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已經不再顫抖了,卻是一動不動。
他還是必須笑,有些秘密,有些隱忍,或許,分擔給另一個人,心裡會舒坦一點,不會憋得那麼難受。
可是,他不能,不能這麼自私。
很多時候,好多好多秘密,猶如一種負擔,不是壓在肩上,而是壓在心上,很沉很沉,怎麼可以輕易地加給別人呢?
什麼都不知道的,才好是最幸福的。
「璃兒,多麼希望你不知曉一切,待我查清楚一切了,回去把修羅王宮的血全都擦乾淨了,再帶你回去。」
這話,他是說在心裡的,他看著它,還在笑,道:「聖後娘娘,要不是我,你早就完蛋了,要是聖君怪罪下來,你可千萬替我擋著,我這都快當爹的人了。」
小白貓還是沒反應,只盯著他看。
是的,若不是若離救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
炙熱的護體紅光縈繞著她,第一次會如此的排斥這她所熟悉的和喜歡的紅光。
因為疼,**辣的疼,燒傷的皮膚上似乎又要燒起來了。
可是,體內,卻還是寒冷著的,必須要先驅散了體內所有的寒冰。
若離就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小白貓放下來,一手仍不住撐在地上了。
小白貓那一動不動的幽藍眸子這才動了,急急朝他的手看去。
那手,青筋浮現,撐住,忍著。
「喵嗚……」
小白貓低低地叫了,想爬起來,才抬起一腳,就又重重地折跪了下去,觸碰到了傷處,疼得她都顫了。
「聖後娘娘,你忍著,很快就好了,千萬別動,要是再傷了,屬下可擔當不起。」若離的笑是那麼蒼白,隱隱有苦澀之意。
小白貓果然聽話了,一動不動地趴在。
只是,瞬間而已,連若離都沒看清楚!
那傷痕纍纍的小白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小女孩,一身錦白的衣裳,面色蒼白,梳著個包子,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若離的手一僵,心都快停止跳動了,險些沒忍住想將那孩子擁入懷中。
只是,終於還是咬牙忍下。
他怎麼會認不得這孩子呢!
這是他小時候賜給琉璃的身體,他記得她千年的修為都修不出人性來,他從宮中那紅蓮烈火中取出了一朵火焰,求父王幻成人形,賜給了琉璃。
她有了人身之後,更是同他形影不離了,走到哪裡都跟著,好些時候,夏日裡,就躺著同一張榻上看漫天的星辰,看著看著,就那麼一覺到了天亮。
沒想到她都修成人形了,居然還保存著這幅身體。
多麼想再多看她一眼,可是不行,他必須想辦法勸她,在這軀體停留太久,她好不容易修來的人形會毀了的!
「聖後娘娘,你這是?」若離故作驚恐,這才收起護體紅光。
「小主人,你認得我嗎?我們回家好不好,你帶我回家好不好?」小女孩說著,淚就漫出了眼眶。
從來、從來,從來就沒有在小主人面前如此哭過。
從來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他們輕快的笑聲總會充滿整個修羅王宮。
「小傢伙,你是誰呢?聖後娘娘呢?」若離問道,明明難受得心都快碎了,卻笑得更是燦爛。
「小主人,我是琉璃,你快點想起了吧,小主人!」
「我是琉璃啊!小主人,你快點想起我吧,你快點帶我回家吧,我已經逃了好幾千年了,嗚嗚……」
小女孩傷心地哭著,淚流滿面地撲入了若離懷中。
然而,就這麼一撲,若離卻受不住,就這麼仰頭倒了下去,一口險些隨即噴出!
「小主人!」
小女孩大驚,急急扶他,奈何怎麼都扶不起。
「聖後娘娘,你體內的寒冰已經都散了,沒事了。你不能這樣,你好不容易修來的人身會毀了的,這幅孩子軀體支撐不了你如今的修為!」若離說道,聲音十分脆弱,盯著小女孩看,彷彿要將她那單純乾淨的小臉烙印在心裡。
這一回,他也不知道醒過來,還能不能記著一切。
這一回,他透支了所有的體力。
這一回,他也不知道昊天究竟還有沒有辦法救他。
他不該出手的,可是,他忍不住。
這,或許就是他和昊天最大的區別吧。
昊天可以比他冷靜,心裡藏的東西比他多得多,昊天要的是是六界。
而他,他要的,只是修羅,那個明明不與世爭卻從要背負好戰高傲暴躁凶狠等罪名的修羅。
說著,看著小女孩那驚慌措施的大眼睛,無奈地笑著,笑著笑著,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就這麼昏厥了過去。
「若離!」小女孩大驚,也不顧不是自己一身寒冰才剛驅散,一道護體藍光就這麼爆發而出。
只是,力道卻都夠不到若離,這幅孩童的身軀給她太多太多的限制了。
她想都沒想,身影一幻,又是那副曼妙高挑的身軀,那張出塵絕美的臉,那一身白紗長裙,然而,裙角上那一朵妖紅的彼岸依舊消失不見了,幽幽流光從顫著的手心裡流竄而出,籠著若離。
然而,她轉念一想,卻又急急鬆開,急急將若離送到火盆旁邊。
她完全不知道他傷在哪裡,完全不知道怎麼才能救他!
就在這時候,白霧瞬間散開,紫光疾疾而來!
「昊天!」
「昊天,救他,救救他!」
琉璃瘋了一樣,還不待昊天站穩,就急急上前,急急地拉住他的手。
「毛東西做了什麼?」昊天厲聲。
「救他,你快救他,你救他,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
此時的琉璃完全就是個瘋子,長髮凌亂,衣衫不整,小臉上全是驚恐,拽著昊天直晃。
昊天眉頭緊鎖,他不過是就離開一會兒,不過就是趕在汐淺夏未醒的時候,尋了相思弦回來。
怎麼會這樣?
「是若離救了你的?」昊天說著,手一反,握住了琉璃的手,拉著她上上下下的察看。
「是,你先救救他好不好,這世界上,我就他這麼個親人了!」琉璃哭著。
而此時,門外的人也都衝了進來。
「相公!」
夕顏這一聲「相公」叫得極其的淒慘,挺著大肚子快步而前,卻是一個踉蹌,直直地甩了下去!
「夕顏!」
昊天大驚,琉璃什麼都顧不上,還在鬧,還在哭,完全失去了理智。
「貝哥,先送你主子回水閣,好好看著!」昊天厲聲。
貝哥見主子能哭能鬧,氣力也不小,心算是放下了,見這混亂場面也不敢再耽擱,傳了幾個武士,死命將琉璃往門外拉。
傒囊已經傳來了太醫,正手忙腳亂地將夕顏郡主往屋內送,而夕顏郡主竟是不哭不喊,還是一直看著若離,安靜地可怕。
傒囊沒敢跟進去,就站在一旁,擔憂地看著暈厥不醒的若離,一句話不敢多問。
毫無疑問,若離還有這個能耐救乾娘,他早就恢復了,能耐超出了乾爹的估計。
居然,又一次被若離騙了……
他們在墮仙界守著,不過一會兒就見乾爹出來了,毛球管家竟然是主動去認錯。
也不知道乾爹那一巴掌把他扇哪裡去了。
昊天那臉色真真一點兒都不好看,親自攙起若離來,往側廳去。
他對若離的傷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看一眼就可以斷定,這一次他連開心這種情緒都留不住了。
身體到了任何情緒都承受不住的地步,是如何的虛弱呢?
然而,他偏偏每一次都被他騙了,那次婚禮之後,再無法完全的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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