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傻魚兒】 文 / 貓小貓
琉璃被那神弩射出的金光利箭擦過側臉，只覺得一身頭暈目眩，隨後便被一個熟悉的力量狠狠拽了去，隨後，便是水，全身都被浸透了，再接著，她便修到血腥味，很濃很濃，透著腥味。
天生愛魚的她，對著這個味道再熟悉不過了，隱隱地，似乎在哪裡也曾嗅到過這樣的氣息，似乎也是在水裡。
一定是魚聿，一定是魚聿救了她。
接連數十次的萬箭齊發，已經足以讓她精疲力盡了，而方纔那射弩的擦臉而過，更是讓她五張六腑全傷，神弩對她有天生的殺傷力！
那一箭，只要再偏一點點，哪怕只有一點點，此時，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伸出何方了。
黑暗中，迷迷糊糊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什麼都思考不了，只能喃喃而語：「魚兒，你走……你不是兔子，你懂得他的可怕性的……你快點走……」
「魚兒，這一切跟你沒有關係……走呀！」
「走呀！」
她一怒吼，雖然對現在的她來說是怒吼，卻抵不過一聲輕歎，一身的力氣便彷彿被抽得乾乾淨淨，無力地癱了下去，雙腿都站不起來了。
只是，那個牽著他的人，還在繼續往前，哪怕是拖著她走，他都還在繼續，他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一心再逃。
週遭是一片黑暗，這個山洞是峭壁上無數山洞的其中一個，他就不信彼岸能一下子找到。
他也沒想那麼多，就拖著琉璃，死命地死命地往前，一口氣都停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他看到了光！
隱隱地月光，靜謐如天悄無聲息披下的薄紗，是洞口，他看到了洞口，山洞的另一側。
走了這麼久，是不是已經離開了那座大山了呢？
這時候，他才停了下來，安安靜靜的山洞裡，沒有一點兒聲音，只有，只有他那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聲，還有時不時的咳嗽，似乎忍了多久都不敢咳出來，一下子爆發的聲音。
終於敢出聲了，他喘息著，緩緩轉身，月光就這麼照射到他那帶傷的側臉，並不蒼白，而是血色模糊，那麼那麼的可怕，同時那淡淡的月光也照射到了他那揚起的唇畔，卻又是那麼那麼的好看。
隨即，他就這麼癱坐了下去，都還沒來得及看琉璃一眼呢。
而琉璃，早沒了聲音，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昏迷之中。
他雖然癱躺著，一身無力，意識卻還是清晰的，他一路拚命地逃，只知道逃，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也被那神弩擦過側臉，血不停地流著，直到現在還流淌著。
區區一頭魚怪，他怎麼抵得過神弩一箭呢？
他不由得為自己驕傲，為自己撐奇，他居然在神弩之下成功逃脫了，還救了琉璃！
他真的忍不住想笑，他這輩子，總是仗著別人的勢逞自己的威風，這一次，他真的威風了，真的厲害了。
他笑了，虛弱的笑聲頓時充斥了整個山洞。
「貓，我逃過神弩了，你看到了沒有，我居然逃過了神弩。」
「貓，你醒醒，貓，我逃過神弩了，居然可以，貓，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也可以的！貓，撐住，一定要撐住！」
一時間，他興奮了，高興了，都快被驕傲沖昏了頭腦。
然而，然而當他觸摸到琉璃還是褶皺，滿是傷疤的真身時，還有她身下的那一攤腥味很濃很濃的血跡時候，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不僅僅是這笑聲戛然而止，他整個人都怔住了，隨即那觸到琉璃真身上的傷疤的手便開始顫了。
這頭傻魚兒，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致，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已經到了臨死關頭。
這才發現一路拚命地逃，卻也一路留下了痕跡！
當他發現自己傷到了五臟六腑這時，他想站起來繼續逃，卻怎麼都站不起來了。
極限，他依舊過了極限，極限之後再也沒有極限了……
「貓，你怎麼了？貓你醒醒，貓你起來，貓，你快點走，快點醒來，快點逃，那傢伙一定會找到這裡的！」
「貓，我們已經到山的另一頭了，你現在就起來，你現在就走，說不定還能逃得了，貓，你不能再睡了，貓，醒醒好不好！」
……
任由他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琉璃還是一動不動地攤在地上，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貓……走呀！貓，起來了……「
「貓，我不行了，貓，我救不了你了!」
"貓，你快走……走呀，你還要去找昊天呢，貓……你不能……」
突然，魚聿的聲音戛然而止，猶如他方纔的笑聲一樣。
隨即而來的便是一片寂靜，什麼聲音都沒有，烏雲遮了月，山洞口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夜深深，月又緩緩地露出了臉，靜謐的光又一次灑在洞口，靜靜地照著此時此刻，洞口正在發生的一切，如此殘忍……
只是，這世間發生了什麼，夜和月都是如此的安靜，時間亦是如此的安靜，悄無聲息緩緩流淌而過。
終於，月落日昇，燦爛的陽光第一時間就照射到山洞裡來了。
終於是照亮了一切，一切都無處隱藏。
琉璃已經恢復了人形，一身是血，癱躺在山洞旁的岩石上，小臉上血色恢復了不少，睡顏安安靜靜的。
只是，魚聿呢？
根本不見他的影子，只有地上一灘都干了的血跡，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當陽光越來越亮的時候，琉璃終於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她嗅到了昨夜的那種血腥味，卻比昨夜的還腥，如此熟悉的味道，不是因為魚聿而熟悉，而是因為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也蹭嗅到過，昨夜的那種熟悉感持續到了現在。
她猛地一睜眼，隨即又閉眼，下意識伸手擋了強光，緩緩轉身，背著陽光，這才又緩緩地睜開了惺忪的眸子，只是，就這睜眼的瞬間，她就蒙了。
她看到了什麼？
「魚聿！」她隨即就這麼大喊出聲了，淒厲的聲音響徹整個山洞，回音連連。
這一聲「魚聿」之後，她便開始嘔吐，本就許久沒有進食，根本沒有什麼可吐，她連連作嘔，吐出來的全是青色的膽汁。
良久良久，她都還在繼續，恨不得將五臟六腑全都吐出來！
血，一地的鮮血，她的喉嚨滿是血腥。
哪怕是把這一身的血都吐光了，她也願意。
她眼前是魚聿，是魚聿啊！
一具魚骨，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著在她眼前，金龍魚特有的骨骼，他特有的骨骼，少了一條尾巴。
她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是他，魚聿，這世界上就只有一條無尾金龍魚，魚聿！
記憶，猶如晴天霹靂，又如當頭棒喝，她醍醐灌頂，終於是想起了那種熟悉，水，腥味！
就在地藏界的那口井中，她昏迷著，一覺醒來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麼精神，恢復了所有的力氣，血氣足了很多很多，那時候也只有他，魚聿，在她身旁守著。
「魚兒……傻魚兒，你怎麼可以這麼傻！」
終於，她大哭出聲，悲慟地幾乎要暈厥。
她想抱起那副魚骨，卻怎麼都抱不起來，這骨頭一碰就亂，並不是全部連在一起的。
她哭著，慌著，無措著，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像是個迷路的孩子，迷失了許久許久，終是顫著手，手心裡緩緩流淌出幽幽藍的流光，縈繞到那具巨大的魚骨上。
漸漸地魚骨便越來越小，小得她可以捧在手上，藍流光為繩子，竄起了一根根零碎的骨頭，就這麼將一副魚骨竄成了一條項鏈。
她的手依舊在顫，又一次忍不住作嘔，嘔出來的依舊是血。
「昊天……你在哪裡？」
「昊天！」
「昊天！！」
她握緊了魚骨，就這麼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地喊，如此的無助。
「昊天！你在……哪裡……你醒了沒有……」
「昊天，琉璃撐不住了……撐不住了……」
她顫著，哭著，完全的是個孩子，也不敢昊天此時重傷在身，她之要他，要他來救，要他來擁抱她，來帶她走。
只是，來的，終究不是他，而是彼岸。
妖紅的光漸漸地昏暗的山洞深處投射而來，他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她卻無暇顧及，完全陷入悲慟之中。
是誰曾經大聲的警告過他，「你要是把我秘密說出去，我會把你剁成一塊一塊，紅燒清蒸水煮煎炸，樣樣都」
又是誰曾經認真地答應過他，「魚聿，以後我不再你面前吃魚肉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
她還在哭，彼岸都走到了她面前了，她還在哭，彷彿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一樣。
「嗚嗚嗚嗚，魚兒，傻魚兒，我不要這樣，不要！不要！不要！」
「傻魚兒，你回來好不好？嗚嗚……」
直到，彼岸手中的神弩，流溢出了金燦燦的光芒，弦上的金流光利箭亦大放光芒。
她還是無動於衷，只知道哭，心該有多痛，才能讓她在生死面前都之會哭呢？
比死，還難受！
彼岸靜靜地看著她，良久良久，突然重重跪了下去，利箭抵在她心口上，遲遲沒有射出。
「嗚嗚嗚……昊天，魚兒……林鳶……嗚嗚嗚……」她顫得更厲害了，緊閉的雙眸眼淚依舊氾濫。
「琉璃，乖，不哭了……」他就這麼脫口而出，聲音哽咽著，大手輕輕地將她擁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