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 之萬年相依【水】 文 / 貓小貓
萬年前……
天地六界，修羅界最為神秘，天地之間，只有兩個入口可以進入修羅界。
一個是鬼界的黃泉路上的一個分支，另一個便是六界交界之處，須臾境地的南邊。
不管是哪一個通道，都是一條烈火大道，大道兩邊燃燒著熊熊烈火，若不是修羅界裡，除非修為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否則誰都進入不了修羅。
千萬年來，修羅人都十分低調，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日子，關於他們的傳說頗多，有人說他們性情暴躁，不好招惹，有人說他們心情淡泊，不爭於世，也有人說他們清高自傲，不屑越低下四界為伍。
而如今，傳說最多的莫過於是修羅凌王那個最得寵的小兒子了，他叫做隱離。
很多人直接忽視了幾個大王子，尊隱離為小主子，似乎修羅的王上就是為他而留的。
他養著一隻雙眸是幽幽藍的小白貓，終日守著王宮大殿那盆最大的紅蓮烈火，經常抱著小白貓發呆，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而，此時，他懷中那隻小白貓不知道哪裡去了，他不過七八歲打，一手指著腦袋，正打著瞌睡，睡顏如此安靜，五官粉雕玉琢，好看極了。
誰都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的那隻小白貓，似乎是妖，又似乎就是修羅界裡天生就有的，並不怕修羅的烈火。
小白貓可笨了，修行了好幾年，一直都修不出人身來，隱離就去找他爹爹，求了一個人身給它，還給了它一個名字，叫做琉璃。
很多後來入宮的人，都因為這個名字而不喜歡這隻貓，因為在他們眼中，琉璃是易碎的東西，代表著結束幻滅，是不祥之物。
為了這事，一貫溫和的小主子殺了近千名下人，又去找他了爹爹，從修羅那卷鎮界之寶天地史書裡得到了證明，琉璃不是不祥之物，而是佛界的聖物。
天邊的火紅的雲彩已經漸漸暗淡了，修羅的夜即將降臨，隱離終於醒了過來，下意識地往懷中摸去，卻摸不到那熟悉的柔暖。
貓呢？
「來人啊！」他大喊，聲音同人一樣，透著稚氣。
幾個婢女和武士一前一後，匆匆而來，領班的一人上前一步，恭敬無比，「小主子，有什麼吩咐？」
「我的貓呢？」他淡淡問道，清秀的眉頭攏著。
「早上見琉璃出去了，至今沒有見她回來。」領班如實答道。
「去哪裡了？」他問道。
「屬下不清楚，要不，屬下差人去找回來？」領班試探道。
「都下去吧。」他說著，轉身就走，小小的身子，有些清瘦，穿著寬大的錦白宮裝，裙擺和袖口都老長老長，走起路來，全拖在地上，這是修羅王族裡最尊貴的服飾了。
「琉璃，你在哪裡呢？」
「琉璃，天都黑了，該起啦，別睡來！」
他在重重猶如沖天而降的垂簾裡竄梭，喚著她的名字，「琉璃……琉璃……琉璃！」
母后早逝，父王將對母后的寵全都加注在他身上，他還太小，承受不了那麼重的情，更承受不了哥哥們的暗箭暗槍，他成日裡什麼都不想做，就只想守著在紅蓮烈火，參透這火的秘密。
從小到大，陪著他的就只有他在宮外無疑撿來的貓兒。
他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大殿裡穿梭，也不敢驚動其他人，很多人都羨慕他，卻不知道，他要保住身旁的一隻貓，都不容易……
然而，此時，他的貓並不在宮內，而是偷偷流出了王宮，就在通往黃泉路的那條大道上。
她化成了人身，是一個七八歲大小，盯著包子頭的小丫頭，五官彷彿雕刻出來的，精緻極了。
只是，她那一身衣裳，是一件白紗長裙，有些寬鬆，並不怎麼合身，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偷來的。
她一大早出了王宮就一直沿著這條大道走，她聽說這裡是通往地獄的，她好奇地向看看地獄是什麼樣子，她當然不會拉著小主子來，小主子太膽小了，什麼都不讓她做。
她是貓呀，天生就是夜間活動的洞外，可是修羅的夜一旦降臨，小主子就不許她出宮了。
她駐足，看著天邊最後那一抹火燒一樣的雲朵，咧嘴笑著。
好美好美，從宮外看天，另有一番味道，她想呀，是不是離開了修羅界，外面的世界就更美了呢？
思及此，她急急低頭，快步趕路。
卻是突然！
一道炙熱的氣息迎面撲了過來！
逼得她不得不止步，這炙熱的氣息，是她所陌生的，修羅裡的紅蓮烈火她都不怕，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得對這炙熱的氣息有些畏懼。
她想都沒有想，掉頭就跑，她修了好幾千年了吧，至今仍舊是個弱者，是個小不點，想法很多，膽子卻同小主子一樣很小。
下意識地逃，跑著跑著，腳下生風，就這麼飛了起來。
奈何，那炙熱的氣息卻不是怎麼得，沒有從後面追來，反倒是從前面撲了過來。
她被狠狠地震落在地上，還是小臉朝下，吃了一嘴的灰。
她連忙爬了起來，卻不見任何人，連那炙熱的氣息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
她灰頭灰臉著，小手也全髒了，眼淚盈著眼眶，就快哭了，只是，她吸了吸鼻子，還是給忍住了。
她還是沒有多想，掉頭繼續跑。
她跑啊跑啊，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月亮都出現在天空中了，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前面路邊有一泓清泉。
她怯怯地回頭看去，見背後除了兩篇的烈火再叫囂著，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她才安了心，自言自語道：「難道是火太旺了，產生的火流？」
說著，又一番思索，最終什麼都沒有想明白，只聳了聳肩，便往那泉水而去了。
那是一口噴泉，水下有泉眼不斷地冒出清涼的水來。
她小心翼翼地挨近，指尖先觸了觸，冰涼感立馬從之箭傳遍了全身，她咧嘴，笑出了兩個小梨渦，可高興了，先解解渴，再把自己洗乾淨，回去了小主子一定不會發生什麼異樣。
她笑著，小心翼翼低頭，雖是人身，貓的習性卻還很濃很濃，她添了幾口，就逕自樂呵呵笑出聲了，「這水真甜。」
她貪這清涼，又添了好一會兒，才人模人樣地掬起水來喝，卻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抹妖紅早已靠近了……
那樣紅，找不到詞彙來形容，比紅蓮烈火還要妖異，看起來還有炙熱。
他，是誰？
他緩緩地挨近，竟然可以如此的悄無聲息。
驟然！
他那溫潤如玉的手，狠狠地按下了她的小腦袋，直接按到了水裡去！
她下意識閉氣，猛地掙扎揚起腦袋，她依稀看得那那妖紅，卻很快又被按下了水中。
她拚命地掙扎，然後這一回，她再也起不來了，無論她費多大的力氣，都再也動彈不了了。
她閉著氣，睜大了眼睛，看到的卻是水中自己的長髮飄散，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
為何這個人究竟是誰？
為何也至她於死地？
是宮內痛恨小主子的人嗎？還是愛著小主子而痛恨她的人呢？
她的小手亂抓著，她的小腿亂踹著，只是，那個人就一手而已，就完全將她擒住了，她掙扎了許久，不敢再動彈，她再掙扎下去，遲早會溺水了。
溺了水，她就完蛋了！
貓是天生不諳熟水性的動物，她本身對水就心存戒備的。
氣泡不斷地從她鼻子裡冒出來，流竄而水面上去，她快憋不住了。
她小手緊緊地抓住了那個人的手臂，指甲都掐入了他的血肉，可是他還是不鬆手，也不出聲。
「噗……」
終於，她送了口，根本呼吸不了，冰涼涼的水立馬倒灌到嘴裡去，嗆得她想咳嗽，卻根本咳不了，整個鼻腔到胸腔，每一寸都在難受。
在也找不到任何感覺比現在的體驗更加難受的了。
她以為她會死。
可是，她沒有，她就這麼一直承受著這種無以名狀的煎熬。
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夜過去了，一天過去了。
她還在難受，卻不能叫，不能哭，整個小腦袋浸泡在水中，一點點殘忍地體會著。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想到死亡，為何不死？
她開始對自己好奇，開始對自己的身世好奇，甚至隱隱地覺察到了什麼。
她是貓，不是魚，溺水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最致命的，可是她居然還活著，居然還一直感受到那種無以名狀的難受，感受到脖頸被一雙冰涼涼的手緊緊地掐住。
她為何而不死？
突然！
又是這麼冷不防的，那個人將她拉了起來。
這個瞬間才是真正難受的吧！
水全都嗆在鼻子裡，肺裡一點兒空氣都沒有，她拚命地咳嗽，只覺得鼻腔，連同喉嚨全都是火辣辣的疼痛難受，而胸腔則彷彿要崩裂了一般。
她咳了很久很久，都顧不上去看那個人究竟是誰。
她就站在誰邊，他身影就倒影在已經恢復了平靜的水面上，那是一抹妖紅。
她咳得喉嚨都快燒壞了，終於是緩緩地平息了下來，注意到了水面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吧。
如此的美，即便是此時此刻難受著她，第一個反應都不是恨，而是驚歎，世間竟有如此美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