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大恩如仇 文 / 戒念
第十一章大恩如仇
由於蘇洵年輕時喜好遊歷帶到中年才發憤讀書但為時已晚只能求個賢名,是以對兩個兒子的前程看得很重,所謂出名須趁早,他也希望這次科舉考試兩個兒子能夠順利通過開封府發解試得個出身,思量片刻後便說道:「既然見復盛情邀請,那說不得要勞煩見復了!」
王景范笑著說道:「明允公乃飽學之士,子瞻與子由兩位兄台都是大才,各位蜀中學子都是俊才,能夠請到你們是在下的運氣,何來勞煩一說?還請大家都收拾一下行李,寺外有八輛牛車大家可將行李放在車上,趁著天色尚早也許能夠在晚間趕到白沙書院。」
那三個蜀中學子高呼一聲便出門將同來的學子招呼起來,一起收拾行李準備搬家。蘇洵則前去尋那寺中住持說明情況,順便將借宿所需結清。原本寺中住持是希望借宿學子能夠考出個功名也好讓遇仙寺顯顯名聲,不過碰上了大雨寺中寄居的百姓多不說,最重要的是存糧被毀了不少,就是供應本寺僧人也有些捉襟見肘,這二三十個蜀中學子另尋它處也算是幫寺廟緩解了糧荒,有何不樂意的。
在車伕的幫助下,算上蘇氏三父子共二十六個蜀中學子很快便將行李收拾好裝在牛車上來,狄惠看到這一幕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看著牛車上不時高聲笑談的蜀中學子,與王景范坐在一起的狄惠低聲說道:「見復這下可得償所願了?」
王景范頗為玩味的看著狄惠笑著低聲說道:「白沙書院初建,雖然蘇氏三父子皆是大才,但僅有這些人還是不夠的,他們只是暫居而已,想要白沙書院真正成為學子所嚮往的地方,還需多方走訪邀請大賢開課授講才行,這不過是剛剛起步罷了……」
在車隊穿過開封城的時候,王景范和學子們買了些簡單的吃食,為了不耽誤趕路的時間直接就在車上湊合的填填肚子。眾人在牛車上說說笑笑時間也過得快,太陽還沒下山便趕回到了白沙書院,看著一棟棟房舍學子們興奮的將行李搬下車,早在書院門口迎接的俞樾連忙幫著指引個人的房舍位置,就這樣在學子們的笑聲中將眾人安置下來。
王景范自然是親自為蘇氏三父子安排房舍,為了趕時間白沙書院只建好了三處獨立的院落,其餘的房舍可臨時充當客房,也可等這段時間過去之後充當校舍。同來的蜀中學子沒有人會指責王景范區別對待,他們的房舍雖然是校舍臨時充當的,但桌椅床櫃也都安排的齊全,比在寺中要好得多,而且還是兩人一間。路上王景范也說過了,在白沙書院暫住到開封府發解試之前,所有的吃住皆是免費。
蘇氏三父子住的是獨門獨院的房舍,這在計劃中是白沙書院專門提供給前來講學常駐先生的住處。眾人都知道王景范跑到遇仙寺是為了拜訪蘇氏三父子,順道也是將眾人的吃住問題都給解決了,心中感謝還來不及哪裡還會責怪王景范不公?而且這些蜀中學子都是一路結伴而來,在一起的趕路的這段時間相處比較熟悉,心中自然能夠分辨出哪個人才學更高一些,雖說科舉考試運氣很重要,不過有真才實學的人都會受到尊重,蘇氏父子的待遇好些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本來白沙書院中比較好的三處獨立的院落其中一處比較大的是王景范自己的居所,只是狄青雖然輕車簡從但內眷還是比較多,遂將自己的住處和狄青調換。這又是一番折騰,等王景范將所有人都安頓好之後,天都已經黑了,原本想著還要拜訪狄青和蘇氏父子,不過人家可不比自己剛剛搬完家已經非常勞累,他也就索性偷懶免去再走一遭。
狄惠回到書院後便將今天隨王景范前往寺廟拜訪蘇氏父子的事情說了一遍,狄青的幾個兒子都在房中,等狄惠說完他才知道原來在王景范的說服下狄青已經寫了奏折準備辭去樞密使職務。狄青已經讓長子狄諒將自己的奏折送往政事堂交給文彥博,到時候皇帝和政事堂的諸公肯定又是出言挽留,這本是題中應有之意,狄青心中非常清楚也許皇帝本人會出於君臣相得之情挽留自己,但是那些政事堂的相公們在這幾年當中無時無刻的都在想著如何將自己弄下去。
「父親,就這樣辭去樞密使未免有些太過可惜了……」狄惠有些惋惜的說道。
他的幾個兄弟聽後臉色也並不好看,狄青卻非常平淡的說道:「王見復與為父說得非常清楚,政事堂諸相公現在也是不願意看到為父辭去這樞密使的,沒有為父文彥博等人如何為那六塔河尋找脫身的借口?只是現在大水倒灌京師開封,諸位相公都忙著賑災排水顧不上為父,等他們緩過神來的時候就是借流言收拾為父的時候了……」
「父親說的不錯,下午我去尋那宋端安排家丁住處的時候,書院中的那個俞樾就曾問宋端,狄家的狗頭上是否長角了?其實以前我也曾聽過,不過沒有放在心上,現在聽起來這卻是滅門之禍!」狄諒說道。
狄惠搖搖頭說道:「王見復的手段確實非同一般,孩兒與他一同去見那蘇氏父子,其中蘇軾正在作文,王見復只是看了一會便在蘇軾完稿之後便立刻寫了一篇同樣題目的文章,其間無一絲滯澀,無一字修改,他在作文蘇軾在旁邊念文,這份才思孩兒時所未見……」
「王見復臨行前與為父說過去拜訪大賢,那蘇氏父子才學如何?」狄青笑著問道。
狄惠搖搖頭說道:「恕孩兒愚鈍,這蘇氏父子三人是不是大賢還需一段時日相處才可獲知,不過看過他們的文章後,以孩兒所見他們三人的文章遠比孩兒所見過的那些人要好得多……那蘇洵、蘇轍舉止謹慎,蘇軾倒是頗為健談,路上孩兒與他談論所提及的經史典籍沒有難得住他的,就是那些同行蜀中學子對他們父子三人才學也是頗為敬重。」
狄青聽後點點頭說道:「為父雖然已經決定辭去這樞密使職位,不過還是希望皇上能夠念及為父出生入死效忠大宋的情分上,能夠賜四郎和五郎一個出身入仕……」
「父親,孩兒還是想要考科舉謀個正途出身……王見復所圖甚大,為人又是深謀遠慮,這白沙書院現在雖然是一切剛剛初建,但看這房舍的規模,覺得在這裡也許孩兒的一個際遇。」狄惠說道。
狄青點點頭說道:「這也是以後的事情,不過四郎和五郎可跟在王見復身旁。此子不是池中之物,也是要考科舉謀個進士出身的,跟在他身邊近可增進學問,遠則待其顯貴也是條出路……」
狄惠搖搖頭說道:「王見復他日顯貴孩兒不可預測,只是從見他第一面起,孩兒心中就隱隱覺得一切皆在他預料之中,似乎此人精通河洛之學,孩兒越是與之相處的時間長越是覺得他深不可測,令人心生敬畏。」
廳中狄青和他的幾個兒子聽後不禁面面相覷,雖然與王景范接觸的只有狄青和狄惠,不過王景范所言所行都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狄惠,似乎是先入為主的關係,在他的眼中王景范的每一步似乎都是算計好的,若是再過些時日他與蘇氏三父子接觸時間長了真正瞭解到了他們的才學與王景范當初所言的那樣,可想而知他會對王景范更加信服。
正當狄青和他兒子們談論王景范這個以布衣之身便上門曉以利害說服自己辭去樞密使高位年輕人的時候,王景范正與俞樾和宋端一起吃晚飯。於文傳四月的時候便去了渭州老家,幫助王景范處理渭州王氏家族的各項家產,還要在回來的時候處理王景范所收購的莊園事務,沒有一兩個月是沒法回來的。
「每間房舍住兩個人,除去蘇氏父子三人之外一共用去房舍十二間;狄樞使一家二十一人,狄樞使也是通情達理,院落裡住了十一個人,其餘包括狄諒、狄惠和狄說三人都同家丁住在普通房舍中,狄諮、狄詠則住在府衙,只有幼子狄諫與狄青住進了內院……」俞樾一邊吃一邊說道。
王景范放下狼吞虎嚥的將碗中的飯菜吃完後放下碗筷笑著說道:「今天雖然忙了些,不過總歸是滿載而歸不虛此行,除了將蘇氏父子三人請來之外,居然連狄樞使也把家搬過來,這實在是一個意外的收穫!」
「狄樞使還真像傳聞中那樣平易近人!」宋端笑著說道。
「恥夫,今後你要多與狄樞使一家接觸,狄樞使的幾個兒子我只見過狄惠和狄諮,狄惠棄武從文且不說他,我觀狄諮頗有其父之風。你雖讀書不若俞樾,不過兵書戰策我也教過你不少,日後我還會請狄樞使覓一二軍中勇武之士教授與你,望你能多多把握……」王景范鄭重的說道。
宋端自然是放下碗筷說道:「謝先生提攜!」
旁邊的俞樾有些疑惑的問道:「恥夫?莫非是宋端的字麼?」
宋端有些得意的說道:「今日在狄樞使家門口,先生為我起的。」
俞樾笑著說道:「莫非是採擷唐人孟浩然名篇?」
王景范笑著點點頭說道:「正是!俞樾,你也不錯麼!」
俞樾有些撓頭,詩詞向來是他的弱項,於文傳在這方面更強於他,只不過兩人同是師從王景范之父,又受王景范的點撥,俞樾更偏重師法兩漢文風,連首倡復古文風的韓愈他都看不上--韓愈文章固然出色,不過王氏父子對韓愈的評價卻不高,連帶他也受了影響。
「先生不是常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麼?孟襄陽與詩佛王維並舉,連李杜也對他極為推崇,他的詩我可都是非常熟悉的!」俞樾連忙揭過這一段。
其實王景范為宋端起了這麼一個字,俞樾心中也是多少有些疑惑的,要知道孟浩然一生可並不顯達鬱鬱而終啊!以孟浩然的名篇為宋端取字,先生肯定不是信手而為,偏偏在狄樞使門口取字,其中倒是值得玩味了,不過俞樾知道宋端讀書並不怎麼樣,先生為他取字的深意他也未必曉得。
王景范拿起一根筷子輕敲桌面笑著問道:「這蜀中學子一下來了二十多個,白沙書院今後也算是開始要熱鬧了。俞樾,日後你要與其他學子交往增進學問見識,你是自己取個表字呢,還是我來為你取一個表字?」
「還是先生為樾取一表字吧!」俞樾答道。
王景范略微一思量便說道:「武王萌?,人於樾下,左擁而右扇之,而天下懷其德。俞樾,今日我便為你取表字為『萌甫』,你看如何?」
「武王萌?,人於樾下,左擁而右扇之,而天下懷其德。」一句是出自《淮南子?人間訓》,而當初《淮南子》還是王景范給他們講解的,與宋端以採擷名篇取表字不同,萌甫這個表字是使典用事,其中含義可比宋端的表字深刻多了,這中間的差別俞樾明顯能夠感覺得到。
俞樾站起身來躬身說道:「先生,以後樾的表字就是『萌甫』了,謝先生!」
王景范也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萌甫,漢人高誘曾有注云:『樾下,眾樹之虛也』望萌甫多多自勉!」
俞樾感激的說道:「謝先生教導,樾終生不敢忘懷!」
「好了,萌甫我們坐下說話!」王景范為俞樾取了表字之後心中也是暢快:「我也比你們大不了多少,今日在狄樞使府上我就與恥夫兄弟相稱,日後等文傳回來後我們四人再行結拜之禮!」
俞樾聽後慌忙站起說道:「先生待我們如師如父,我們豈可如此造次?」
王景范笑著說道:「這又有何不可?我不過是虛長幾歲而已,日後你們還要考科舉考武舉,狄樞使都能以農家出身拜樞密使,你們自然也可以!以後的路還長,我們要多多相互提攜!」
俞樾聽後還是連稱不敢,連宋端也覺得自己白天的時候欠缺考慮,他們幾人都是王景范之父與災荒年間收留的,能夠吃一口飽飯留的一條性命已是僥倖。雖然王景范父子不曾低看他們,還教會他們讀書習武,不過十來年感恩戴德已根深蒂固豈是一句話就能改的?
王景范一看俞樾和宋端都比較堅決,遂放下這件事等以後再說。其實王景范父子對於文傳他們的未來也都早有過打算,不過未來無限可能他們雖然對大勢有所瞭解但也不能掐算人家一生,所謂大恩如大仇,於文傳等人年歲與王景范相仿,王景范幾乎很難有什麼秘密能夠瞞得過這些人,以後相處還是要寬嚴相濟為主,切不可將之視為僕從雜役。
今天晚了,不過這一章還是算作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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