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4 從來仗義惹人說 文 / 野和尚
在國內官場各級別的常委會中,表面上,書記與其他常委一樣,對於某個決議只有一張投票權,他的選擇無法影響其他常委的選擇,也就沒有辦法搞一言堂,可人們畢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還是要受到很多東西影響的。譬如,在實際操作中,書記是當地的最高權力擁有者,也是上一級黨委或主要領導的代言人,在某種程度上還會影響到其他常委的陞遷。這麼多的情況綜合到一起,其他常委便不能不仔細考慮書記的意見。再有中國幾千年封建王朝所形成的深刻的官場階級觀念,還有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奴隸思想,造成了一種什麼情況呢?就是,如果不是涉及自身重大利益(譬如身家性命)的議題,常委們便不會冒著得罪書記的巨大風險去反對他的意見。
也就是說,按照上述理論,宋超凡不說出他的意見則已,一旦說出來,其他常委是不會有太多反對意見的。當然,這裡面不是沒有例外。任何事情都存在例外。如果宋超凡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空有市領導支持他,但是青雲縣這些本地官員們不把他當回事,那就不會有人買他的賬。
秦少秋想到這些,不禁有些緊張,生怕青雲這些本地官員排斥宋超凡這個外來戶,不賣他面子。
沒有反對的聲音,也沒人說話,會議室又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按理說,沒人反對,宋超凡就算過了這一關,也達到了他的目的,但是他並不滿意一眾常委的態度,尤其是劉東起與陳向東兩位重量級常委的態度。
他看向陳向東,問道:「陳書記也同意調查鄭海嗎?」
陳向東痛心不已,他本想藉著這次常委會,與劉東起聯手,一起護送鄭海上位,同時狠狠打壓羅海濤的威嚴,順便查探下新任書記宋超凡的性格,眼看就要成功了,誰知羅海濤忽然拋出一個重磅炸彈,竟然將原本很簡單的事情搞複雜了,搞複雜了不說,還一反頹敗之勢,狠狠的反將了自己等人一軍,這一軍將得可是凌厲之極,一下子就將自己置於被動所在,眼下,大傢伙都知道鄭海請客以收買人心的事了,自己若是反對調查他,那自己就也成了有問題的人,說不定大家還會聯想自己吃受了鄭海的好處,唉,事到如今,已不可為,只能先認栽了。
他饒有深意的看了羅海濤一眼,這次是自己小瞧她了,讓她囂張了一回,可她不會永遠有這麼好的運氣,咱們走著瞧,暗歎了口氣,嚴肅的說道:「要不是聽羅縣長今天說起來,我竟然還不知道鄭海竟然用吃吃喝喝邀買人心,這太過分了,哪裡是『共產』黨員與領導幹部應該做的事情呢?我同意書記你的意見,紀委派人調查這件事,把這件事調查清楚。他犯了錯,那就跑不掉;沒有任何問題,那也能還他清白。」
宋超凡又問劉東起:「劉縣長剛才似乎是不大同意調查鄭海請吃的行為?」
劉東起聞言心頭一跳,暗叫苦也,很明顯,書記這是針對上自己了,自己若是還要堅持,恐怕就討不了好果子吃了,而且,老狐狸陳向東都服軟了,自己也沒必要硬扛,便用喟歎的語氣說:「書記,我要向你檢討啊。我身為分管財政局的副縣長,竟然不知道鄭海居然背著我搞這套小動作,太令人氣憤了。我堅決支持宋書記的意見,查他鄭海,狠狠的查,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邀買人心與揮霍公款……」
陳向東與劉東起這兩個鄭海的支持者都同意調查他了,別人也就沒有什麼不同意見了。於是,這次常委會一致通過決議,由紀委派出工作組調查鄭海請下屬吃飯的事情。而在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之前,財政局長的寶座就還是懸而未決的。
本次常委會也就這樣結束了。
秦少秋拿著宋超凡的水杯跟他回到辦公室後,宋超凡示意他把門關上,等他關好門後,沉著臉說:「羅縣長的情勢很不好啊,堂堂政府縣長,居然連財政局長的人選都無法決定,還要承受二把手的反對,更關鍵的是,常委會上居然沒有人幫她說話,可謂是岌岌可危。我倒寧願看到她這個縣長自成一股勢力,與我這個新來的縣委書記對著幹,也不想看到她被打壓成這樣。她混成現在這個樣子,可見青雲官場的凶險。」
他用了「凶險」這個詞,而非「危險」,用意上更深了一層,也從側面暗示了他對青雲官場的敬畏。
秦少秋歎道:「剛才要不是縣長突然曝出鄭海請吃的事情,鄭海很可能就坐定了財政局長的寶座。」宋超凡冷笑道:「那倒也不一定。」秦少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宋超凡笑道:「有話就說,在我面前不要拘束。」秦少秋訕笑著說:「老闆,我說句可能是危言聳聽的話,您別生氣啊。」宋超凡點點頭。秦少秋認真地說:「通過這兩次常委會,我發現,縣長始終沒有任何人支持,您這邊,有洪局長與蔣主任支持,你們加起來一共也才四個人,那麼常委裡面剩下的七個人,難道都是陳書記與劉縣長的人?」
宋超凡搖搖頭,道:「全是他們的人則未必,不過大部分是他們的人應該沒有問題,甚至紀委魏書記也不在我們這邊,情況很嚴峻啊。」秦少秋暗想,你這初來乍到的新書記,剛剛開過兩次常委會就覺得情勢嚴峻了,那麼已到青雲半年多、被劉東起與陳向東聯手打壓多次的羅海濤,不是更加難熬?唉,可惜自己層次太低,根本幫不上她的忙,道:「那怎麼辦?」宋超凡凝神苦思一陣,笑道:「慢慢來吧,總不能讓他們隻手遮天。」
宋超凡已經考慮到,羅海濤正在備受壓迫,壓迫她的就是以副書記陳向東與常務副縣長劉東起為首的青雲本地官場勢力,而自己跟她一樣也是空降兵外來戶,很可能,她現在的淒涼場景,就是自己將來的真實寫照,自己若不能盡快打擊分化陳向東與劉東起二人的聯手,怕自己這個縣委書記也只能空有其名,甚至,根本就幹不長,只是,打擊分化他二人的勢力並非一蹴而就,也非一日之功,還要穩紮穩打慢慢籌劃才行。
秦少秋剛剛回到外間辦公室,就見蔣文軒急匆匆走了進來,二人對視一眼,蔣文軒沒給他任何的好臉色。
秦少秋到現在也不知道劉小川是蔣文軒的親外甥,也就不知道蔣文軒為什麼那麼仇恨自己,儘管心裡很納悶他對自己的仇視因何而來,卻也無法可想,只能隨他。
蔣文軒此行是來找宋超凡匯報兩件事,他見到宋超凡以後說:「書記,政府辦孔令思主任剛才打電話過來,轉達縣長的意思,羅縣長詢問您最近還有沒有什麼調研活動,如果有的話,她想跟你一起去。」
宋超凡暗暗好笑,卻也深深讚歎羅海濤的政治智慧,她明知自身獨木難撐,迫不及待地需要友軍支持,如今總算找到自己這麼一個戰友同盟,那是鐵了心的黏上來,再也不肯撒手了,只是,如此明顯的尋求支援,難道她不怕被陳向東、劉東起二人看到眼裡嗎?不過,由此也能看出她情勢的危急,她這應該是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才肯拋棄縣長的尊嚴跑來自己羽翼之下尋求庇護,唉,陳劉二人也真是的,竟然把人家女縣長逼到這份上了,實在可惡。
他臉色凝重的點點頭,道:「我剛來青雲,對縣裡情況不太熟悉,海濤縣長要是能夠隨行,幫我介紹縣裡的情況,那是最好不過,我求之不得。以後,凡是我有調研安排,都可以預先邀請海濤縣長。下午不是要在城關鎮調研嘛,你現在就可以邀請她一起參加,也要轉達我對她的謝意。」
蔣文軒是官場中磨練多年的老油子,如何看不出,羅海濤主動提出陪同宋超凡調研,是要尋求他的支持,要與他結盟一起對抗陳向東與劉東起兩人的勢力,自己既然能看得出,宋超凡自然也能看得出,難得他沒有藉機向羅海濤提出結盟條件,反而把話說得這麼漂亮,擺出如此一個謙遜姿態,由此看來,這位新書記在官術上面的學問非常老到,以後啊,自己還是不要在他面前耍小心思,免得自誤,點頭道:「好,我馬上就回去給孔主任回電話……呃,我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匯報。」
宋超凡道:「你說。」
蔣文軒嚴肅的說:「還有就是劉小川舉報陷害少秋那件事,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劉小川也已經承認,是嫉妒少秋做了您的秘書,又當上秘書科的科長,所以嫉恨之下,就想出了這個法兒來害他。我已經嚴厲批評了他,並且做出了處理,免去他縣委辦秘書科副科長的職務,調他去龍口鄉政府做一個基層科員,讓他在那裡反省,以觀後效。」
宋超凡那是縣委書記,怎麼會理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若非這件事牽扯到了他的秘書秦少秋,他真是聽都懶得聽,現在耳聽蔣文軒做出了處理,便點頭道:「我知道了。」
蔣文軒本來還在擔心,他聽後會不會嫌自己處理劉小川處理得輕,誰知他表現得如此輕描淡寫,總算鬆了口氣,道:「好,那我先回去了。」說完轉身出了屋去。
他來到外間,見秦少秋正在整理剛才縣委常委會的會議記錄,覺得有必要把劉小川之事跟他說一聲,畢竟他也算是秘書科科長呢,便將處理劉小川的事又重複了一遍。
秦少秋沒想到他處理劉小川會這麼重,聞言愣了下,道:「是不是……」蔣文軒眉頭皺起,道:「是不是什麼?」秦少秋道:「是不是處理得過重啊?其實,劉小川也沒害到我,我覺得您批評他兩句也就夠了,還把他調走……」蔣文軒心裡大罵,你他媽早幹嘛去來著,想為劉小川求情昨天在招待所當著宋超凡的面為什麼不說,非得等我處理完了宋超凡也知道了才說,你這是故意氣我吧,暗哼一聲,道:「你心胸挺寬廣嘛,還知道為他求情,可惜晚啦。這人啊,做錯了事,就一定要接受處罰。我不管他是劉小川還是誰,也不管他背景多麼深厚,一視同仁,一律嚴懲。」
秦少秋心裡打了個突兒,心說這位主任又來了,又來提醒自己了,看來自己以後真是不能犯錯,否則被他抓到機會自己就死定了。
蔣文軒也沒再理他,往屋外走去,腦子裡已經在思考,該抽調哪個親信到秘書科接替外甥劉小川的職位。
秦少秋在縣委忙碌的時候,秦家也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說這位客人特殊,是因為他原本跟秦家尤其是老爺子秦方有著很親密的朋友關係,可是後來卻人為斷絕了這種關係,屬於不是朋友的朋友類型。
這人正是秦少秋曾經的乾爹、曾任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的汪金同。
老爺子秦方在縣裡摸爬滾打幾十年,認識了無數領導幹部,也結交了不少好朋友,汪金同曾經是其中一個,也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兩人甚至還拜了把子,可是這一切都在秦方官場出事之後煙消雲散。秦方因小人陷害而被處理後,汪金同再也沒有登門,也沒有與他聯繫,甚至見面也只是打個招呼,正是典型的勢利小人。秦方這輩子最厭惡的人裡面,汪金同儼然已經名列榜首。
在這種大前提之下,汪金同突然上門拜訪,讓秦方既錯愕又厭惡,卻又不好拒見,只能耐著心思把他請到家裡落座,又給沏了茶水,陪著閒聊。
兩位老友先互相問詢了下彼此家人的情況,汪金同發牢騷道:「我家那倆孩子一個比一個不成器,小強高考考了個三本,畢業後找不到好工作,現在居然在北京干快遞,真是把我的臉丟到北京去了;小雪大學畢業回來,我把她安排到縣教育局,一直都沒編製,到現在還是個合同工,整天工作不少,賺不了幾個錢,唉,真是氣死我了,還是老哥你兒子爭氣啊,不聲不響就給縣委書記當了秘書,好傢伙,縣裡第一人,我家那倆孩子跟少秋一比啊,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秦方早就在納悶,這個人怎麼會突然上門做客,按理說,他雖然已經退了二線,但到底曾經也是個人物,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去誰家串門也不應該跑到自己家裡串門來啊,現在聽他忽然提到少秋頭上,總算是恍然大悟,哈哈,這老東西是奔著自己寶貝兒子來的,他這是見少秋平步青雲,自己秦家又有上升勢頭了,所以專程過來修補與自家的關係。他姥姥的,這個老東西倒是精明,不該吃的虧一點不吃,該占的便宜一點不放過。可他也不想想,天底下哪有只佔便宜不吃虧的好事?
老爺子呵呵一笑,謙虛的說:「別那麼說,你倆孩子也挺聰明的,就是時機不到,再熬幾年吧。年輕人嘛,總要吃吃苦才能做出成績的,你像我們家少秋,先前不也在林業局熬了五六年?」汪金同聞言神經兮兮的問道:「說到這個我不大明白了,少秋人在林業局,是怎麼被縣委書記挑中的?宋書記是從市裡派下來的,而且剛到縣裡沒幾天,按理說絕對不會認識少秋,難道他下來之前就知道少秋?」秦方呵呵憨笑,道:「這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我們家少秋運氣好吧,不像我,呵呵。」
汪金同道:「老哥你當年運氣是不大好,不過你這也行了,有少秋這麼個好孩子給你爭氣,你也算苦盡甘來了。可是我就不行咯,兩個孩子混得一個比一個差勁,唉,真是讓我發愁啊。」秦方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意,卻也不主動問他,要等他自己說出來,端起茶壺給他續水,笑瞇瞇地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呀,就別操心了,喝水,喝水。」
汪金同歎道:「話是那麼說,可是為人父母,怎麼可能不操心呢。唉,老哥啊,我跟你也就不見外了,有什麼說什麼吧。我打算把小強叫回來,把他安排到縣裡邊,弄個事業單位就行;至於小雪,她婆家也沒什麼出息,還得讓我這個老爹操心,我是打算給她換個效益好油水多的單位……」秦方截口道:「你打算挺好的呀,不去辦還等什麼呢?」汪金同苦笑道:「唉,我要是有這本事,早就給倆孩子辦妥了。」秦方故作驚訝的說:「誰說沒本事都行,你汪金同會沒本事?你可是組織部的老領導了,縣裡人脈寬廣,這點小事還搞不定?」
汪金同歎道:「老哥啊,你就別笑話我了。你還不知道人走茶涼嗎?說起來我就是一肚子氣,他媽的,我這還沒退休呢,只是退二線,說話就已經沒人聽了,以前人人拿我當菩薩供著,現在,他媽都把我當瘟神,避之唯恐不及。唉,這官場中人都太現實了,我算是知道了。」秦方心中冷笑,暗道,你汪金同自己不也是這種人?汪金同又道:「老哥啊,我現在是沒本事了,但咱們少秋有本事啊,我今天厚著臉皮過來,就是想請少秋幫這個忙。小強小雪一個是他弟弟,一個是他妹妹,他當哥哥的就多費費心,拉弟弟妹妹一把吧……」
下午兩點,青雲縣委書記宋超凡在縣長羅海濤、縣委辦主任蔣文軒的陪同下,來到城關鎮陽光社區進行深入調研。縣電視台記者隨隊採訪報道。城關鎮出動了鎮委書記何健、鎮長郭志明等主要領導陪同。
宋超凡一行首先到陽光社區家庭綜合服務中心參觀,隨後參加了陽光社區居委會三級黨員民情議事會,走訪了社區居民家庭,並在陽光社區居委會主持召開黨民共建和諧社會的座談會。在座談會上,城關鎮幾位領導陸續發言。最後,宋超凡就貫徹落實《**中央關於在全國範圍內深入開展黨民共建和諧社會的意見》提出了三點意見。
秦少秋見老闆連份稿子都不預備,慷慨發言、滔滔不絕,一個磕巴都不打,並且說得頭頭是道,心裡頭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暗下決心,自己也要練出這等本事。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自己要是太差勁,老闆臉上也沒光彩不是?
當然,他並非只關注自家老闆,另外還關注了兩個人。這兩個人都不是生人,都能算是熟人,第一個不用說,自然是美女縣長羅海濤;另外一個,卻是城關鎮鎮長郭志明。
郭志明是周宇介紹給他認識的好朋友,那天晚上四人打麻將,郭志明與王鋼輸了好多錢給他。他感念郭志明這個人情,對他還是有些好感的,今天再次見到他,自然就多看了幾眼。
後來,郭志明找了個機會,落在隊伍後邊,湊到秦少秋身邊,低聲笑道:「老弟,什麼時候咱們再聚聚?」秦少秋也正有心還他輸給自己那些錢呢,笑道:「我也正想聚聚呢,哥哥你看著安排吧。」郭志明大喜,道:「好,老弟夠爽快,那我就看著安排了。」
調研期間,秦少秋眼睛基本都死死盯在老闆宋超凡身上,這固然是隨時待命以便第一時間內向他提供服務,另一方面,也能從他的言行舉止裡學到東西。很意外的,在這個過程裡,秦少秋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宋超凡似乎對縣電視台的隨行女記者有好感。
秦少秋能夠發現這一點,並不是宋超凡一直纏著那名女記者不放,他縣委書記的身份決定了他不可能當眾那麼做;也不是宋超凡一直眼巴巴盯著她不放,他同樣不能那麼做;更不是那名女記者主動往他身上湊。而是源自於一個眼神。
宋超凡曾經近距離的看了那名女記者一眼,目光凝注到她臉上後,微有幾分遲滯,但很快轉開了視線。但敏銳的秦少秋就是從他這一眼所包含的意味裡面看出來,他對這個女記者似乎有些欣賞,那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深邃目光。
從宋超凡這一眼,秦少秋也能看出,自己這位老闆的性格跟自己差不多,都是有些小清高,帶著幾分書生意氣,喜歡一個人不會當眾表現出來,甚至可能會通過與心意相反的舉動來吸引對方的注意。這種性格,說白了就是悶騷,說好聽了就是矜持。
話說回來,那名女記者能夠得到宋超凡的欣賞,在於她自己有那個本錢。
這個女孩子,年紀在二十四五歲上下,正是女性青春正盛的年齡段,她身子不高,也就是一米六零左右,體態豐盈,皮膚雪白,臉型豐圓,彎眉毛,大眼睛,打著藍黑色的眼底,乍一看活像是只大熊貓,長相嬌美可愛。她最出眾的特點,就是她胸器極大,幾欲裂衣而出,哪怕是樸素至極的白襯衣也完全掩飾不住她胸器的殺傷力。這樣一個熟透了的女人,想不吸引住在場的男人都難。
不過秦少秋卻覺得,這女人形象有些媚俗,身上除去胸器可圈可點之外,其它部位並沒有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固然遠遠及不上她的同行、市電視台的當家花旦陸雪妃,就連比董麗麗這等美人都還要差得遠。也因此,他對這名女記者並沒怎麼關注,目光偶爾掃過她,也不會停留半分。
話說回來,他看不上這個女記者,不代表別人看不上她。他腦海裡也會不時浮現出老闆宋超凡看她的眼神,心中便多想了一些,打算以後有機會跟宋超凡那裡試探一下。他想,老闆要自己是幹什麼的?就是為他提供服務的。這些服務可能在工作中,也可能在工作之外。有些話,有些事,他不方便說,不方便做,更不能輕易表達出來,而自己這個秘書就要勇於負責,把他心中的想法落到實處。如此才能一步步在他心中建立起「得力,可靠,可用」的好形象。
座談會結束後,今天下午的調研活動也就告一段落了。眾領導從會議室出來,步行前往居委會院外坐車回家。秦少秋小心翼翼的跟在蔣文軒身側,落後半步,不敢有半分逾越。而在他身前,是邁著淑女步伐的羅海濤。
羅海濤今天表現得極其低調,始終沒怎麼說話,就算開座談會的時候,她也沒有發言,給外人的感覺就是,她徹底拋棄了自己政府縣長的身份,完完全全的淪為了宋超凡這個縣委書記的陪襯花瓶。
秦少秋對她既同情又憐惜,不過他也有自知之明,憑自己的身份,還沒有資格來憐惜這位女縣長,而且,別看這位女縣長現在低調沉寂,那是還沒到她一飛沖天的時候,一旦她得勢飛天,必定會讓所有人眼前一亮。
「超凡書記眼光真好。」秦少秋正浮想聯翩的時候,羅海濤忽然主動跟走在她左側的宋超凡搭訕。
宋超凡愣了下,不明白她的意思,側頭對她一笑,道:「哦?海濤縣長指的是?」羅海濤笑道:「超凡書記慧眼識珠,選到小秦這樣的人才做秘書,真是讓我羨慕啊。」
她這話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身後的蔣文軒與秦少秋聽個清清楚楚。
蔣文軒本來就因宋超凡賞識重用秦少秋而嫉妒呢,耳聽連政府那邊的頭頭羅海濤都在誇讚秦少秋,更是嫉恨得不行,斜眼睨了秦少秋一下,心說這小子有什麼好,為什麼黨政主官都如此推崇他?
秦少秋也聽到了羅海濤的誇讚之語,心頭怦怦亂跳,激動而又興奮,早就知道她對自己好,卻沒想到她對自己居然這麼好,竟然不吝當面向宋超凡誇讚自己。哎呀呀,這可真是個妙人兒啊,自己運氣真是好極,居然結識了這麼一位好縣長。
宋超凡訝然失笑,笑道:「縣長你以後還是少說這話,免得小秦聽得多了,尾巴翹到天上去。」
就在兩人說笑著經過一座花壇的時候,忽然從裡面繞出一隻骯髒邋遢的獅子狗。這獅子狗也不知道是看到人多受了驚嚇還是得了瘋狗病,抑或是覺得人群侵犯了它的領地,「汪汪汪」的吠叫著,朝靠花壇一側走著的羅海濤撲咬過去。
此時調研已經結束,也到了下班的時間,調研隊伍每個人心情都放鬆下來,誰都沒料到會有這種小插曲發生,都沒回過神來。宋超凡也沒想到會樂極生悲,臉上兀自帶著笑意。可是作為當事人的羅海濤卻頗感壓力巨大。她嚇得呆住了,眼睜睜瞧著那隻獅子狗往自己腿上撲咬過來。
秦少秋小時候養過狗,知道狗牙的威力,大狗如同德國黑背,小狗如同獅子狗,咬起人來都不費吹灰之力,事實上,別說是柔軟嬌嫩的人體皮膚了,就算是骨頭,狗牙也能嘎崩嘎崩的咬碎,如同咀嚼魚皮豆般容易,眼下,如若這隻獅子狗真的撲到羅海濤腿上狂咬,勢必會將她那嬌嫩白皙的腿肉咬出幾個窟窿,疼痛流血還是小事情,關鍵是眾目睽睽之下、堂堂的縣長被狗咬傷,肯定會鬧出大笑話……
正好他就在羅海濤身後走著,他本身又是習武之人,反應奇快,因此當機立斷,立時衝上一步,左手一把將羅海濤撥拉開去,與此同時右腿也伸了過去,堪堪擋在那隻獅子狗嘴前。
啪嗒一聲響,那是他手裡的公文包掉到了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之間,兩人位置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羅海濤被推到左邊,險些沒有摔倒,還是蔣文軒扶住了她,而秦少秋則替代了她的存在。那獅子狗卻不管不顧,張開小嘴一口就咬了上去。
利齒入肉的時候,秦少秋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忙厲聲喝道:「去!」那獅子狗一口咬中,縮回頭去,打算再咬幾口。秦少秋自然不會給它機會,揚起右腿就是一腳,正踢在它身子上,將它踢得在地上滾了幾滾,最後撞到花壇上,發出嗷的一聲慘叫。它很快爬起身來,卻再也不敢撲回去,瘸著腿跑到牆角里消失不見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反應過來的人實在不多,就算距離羅海濤最近的宋超凡,也只是目睹了這一幕,卻沒想到如何處置,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秦少秋已經將那條獅子狗趕跑了。
宋超凡忙問:「少秋,你沒事吧?」秦少秋忍著痛苦笑道:「沒事,一條小破狗而已。」
陽光社區居委會主任看到這一幕,嚇得惶恐不安,急忙上來說道:「哎呀,這死狗,什麼時候不出來,偏偏這時候出來,秦科長,沒咬到你吧……」
秦少秋低頭看向被那條獅子狗咬過的右小腿外側,見本來平整的褲料已經被咬出了扭曲的咬痕,而淺青色的布料上也印出了深色的濕痕,不是血跡又是什麼?暗暗苦笑,見義勇為英雄救美果然不是那麼好玩的,是真要付出啊。
羅海濤驚魂稍定,回身看到秦少秋嘴角帶著痛色,忙問:「小秦你沒事吧?」秦少秋露出陽光的笑容給她,道:「沒事,就咬了一下,我小時候老被狗咬呢,不礙事。」羅海濤聞言忙走到他身側,只看了一眼就叫出聲來:「哎呀,你都被咬出血了,還說沒事……讓我看看。」秦少秋只是說:「沒事,血不多,呵呵……」羅海濤卻已經蹲下身去,將他褲腿挽了起來。秦少秋大驚,道:「我真沒事縣長,你不用看了。」羅海濤根本不理他,只是挽他的褲腿,俏臉上一副緊張之色。
褲腿撩起來,秦少秋小腿上兩道傷口四個窟窿便現在外面,鮮血溢出,顯得血肉模糊,令人觸目驚心。
羅海濤又驚又怕,叫道:「啊!」宋超凡湊過來一看,也是皺緊了眉頭,道:「咬得這麼嚴重?」
居委會主任已經快要嚇哭了,道:「這……這……秦科長,你先回我們辦公室,我馬上找人給你清理傷口。」說著就去攙扶他。
蔣文軒也站過來看了幾眼,心裡高興得不行,心說你小子也有今天,真是活該,臉上卻做出一副鬱悶的神情,皺眉道:「咬得倒是不嚴重!嗯,清洗下傷口,再貼塊創可貼就沒事了。」
他心中冷笑,老子就是不提醒你要去打狂犬疫苗,你最好得了狂犬病,然後變成一條瘋狗……不是,是條瘋人,哈哈,那就有好戲看了。
鎮長郭志明也搶了上來,見狀忙攔住居委會主任,道:「不行,光清理傷口不行,還要打狂犬疫苗。我看,還是直接送秦科長去醫院吧,清理傷口也在醫院做,畢竟人家那裡專業。」羅海濤聞言嚇了一跳,問道:「還要打狂犬疫苗?」郭志明認真地說:「當然了,任何一條狗都有可能攜帶狂犬病毒,何況剛才這條狗看著就不正常,必須要打疫苗,而且馬上要打。」
羅海濤嚇得花容失色,呆呆的看著秦少秋,想到要不是他保護自己,那被咬傷的就是自己了,自己會出血,會當眾丟人,還可能感染狂犬病毒……想到這,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郭志明果斷地說:「書記,縣長,秦科長是在鎮裡被咬的,說起來我們鎮裡有責任,所以我們城關鎮必須對此負責。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馬上送秦科長去縣醫院,請你們放心。」
宋超凡看了他一眼,他之前並沒怎麼關注這個長得老實巴交的鎮長,一下午調研下來,也沒見他有什麼驚人的表現,想不到在這個關頭他卻積極表現了一把,暗讚他也是個精明人物,正要答應下來,卻聽縣長羅海濤叫道:「還是我送小秦去醫院吧!」
眾人大跌眼鏡,說起來,郭志明這個鎮長親自護送秦少秋去縣醫院,秦少秋受到的待遇規格就已經很高了,而羅海濤這個縣長卻要跟郭志明搶著送他,這豈不是將他捧到天上去了?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希望能將自己與秦少秋互換一下,也感受一下縣長的青睞有加。
郭志明說:「縣長,我去就行了。」羅海濤堅決地說:「我去吧,要不是因為保護我,小秦也不會受傷,我有責任送他過去。再說,縣醫院有我一位老朋友,找她也能方便些。」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郭志明也就不再堅持什麼。
羅海濤一把抓住秦少秋的手腕,道:「小秦,你坐我的車,走,馬上去醫院。」秦少秋感覺到她纖手冰涼,很是不適應,略略掙脫,陪笑道:「不用了,只是小事情,我小時候經常被狗咬呢,我自己找個診所就能打針了,就不麻煩縣長您了。」羅海濤再度抓起他的手腕,強硬的說:「你不要說了,馬上跟我走。」說著拉起他就走。
秦少秋忙對宋超凡喊道:「書記,那我就……就先去醫院了。」宋超凡覺得他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很好笑,儘管沒有笑點,忍住笑,說:「那你就去吧,打完疫苗給我報個平安。」
羅海濤抓著秦少秋走到居委會院外,此時宋超凡、蔣文軒等人也都走了出來。
當著縣裡鎮裡這麼多的領導幹部,秦少秋被羅海濤這個美女縣長強塞到她的車裡,又是好笑又是尷尬,可也沒辦法,人家是縣委常委、政府縣長,自己的領導之一,高出自己好幾個級別,自己必須無條件聽她的話。何況,自己本來不就想著多跟她親近親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