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9 隨心所欲大丈夫 文 / 野和尚
秦少秋靦腆地說:「辦完了,我……我有點私人的事情想跟您匯報一下。」宋超凡微微納悶,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難堪,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便道:「進屋說吧。」說完轉身回了裡間屋裡。秦少秋快步跟進屋去,反手把門關了,說:「老闆,我剛剛打完離婚。」宋超凡有些動容,問道:「離婚?」秦少秋說:「是,離婚,已經離了,日子過不下去了,不離不行。」宋超凡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秦少秋報以堅毅正直的目光。宋超凡說:「理由足夠充分嗎?」
秦少秋聽了心頭淌過一股暖流,這位老闆還是很關心自己的,聽他這個問題就知道他也已經考慮了自己剛剛成為他秘書就拋妻的事,自然是擔心自己離婚理由不夠充分的話,會被外人詬病,便咬咬牙,豁了出去,說:「她跟人偷情,曾被我抓個正著,又屢教不改。」
他這句話只有短短的十來個字,卻表達了多重意思:第一,他之所以跟老婆離婚,不是因為老婆跟人偷過一次情,而是多次,屢教不改,這才痛下決心跟她離婚;第二,這從側面體現出他有容人之量,「我作為與她結髮多年的老公,沒有因為她一次偷情就徹底否定她,而是給了她悔過的機會,誰知道她屢教不改,我也是忍無可忍了」,表現出一個寬容有愛卻又多次被背叛的受害老公形象,很容易得到外人的同情。這也是他說話的高明之處。
宋超凡聽了面無表情,沉默半響,問道:「她在哪裡工作?」秦少秋說:「中移動營業廳,是個業務員。」宋超凡點頭道:「離了就離了吧。用單位上或者我這裡給你開什麼證明嗎?」秦少秋說:「不用,都已經辦好了。」宋超凡安慰他道:「那就好。以後,再找一個好女人過日子。」秦少秋誠摯地說:「謝謝您理解。」宋超凡笑著擺擺手,道:「放心吧,我這邊也會給你看著的,要是有合適的,就介紹給你。」
秦少秋走出宋超凡辦公室的時候,心情很奇怪,有些如釋重負,卻又有一些向宋超凡邀寵成功的得意感,但很顯然,自曝家醜並不是邀寵。或許,這種感覺來自於主動向領導曝丑從而得到領導同情安慰的緣故吧。
時間飛逝,很快到了下午三點多。
秦少秋正在忙碌,忽然間眼前人影一閃,有個苗條的身影走進屋來,抬頭看時,又驚又喜,正是許曉南,忙站起身來,剛要喊出一聲「曉南姐」,驟然醒悟這是正式場合,忙改口道:「許處長,你怎麼來了?」
他臉上的喜色一點都未加以掩飾,因此許曉南直接看在眼裡,見他歡欣雀躍,好像見到了喜歡的人一樣,又想到昨晚弟弟許曉北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便不自禁有些羞赧,俏麗的瓜子臉泛起一層紅色的光暈,微微低頭,不敢對視他的眼睛,道:「我……我們要回去了。」
秦少秋吃了一驚,道:「怎麼,你們調研工作完成了?這是要回省城去了?」許曉南定了定神,才看著他說:「是啊,要回去了,我……我過來是跟你說一聲,你就不用特地送我了,曉北……他已經回市裡去了。」
秦少秋認識這位溫柔纖麗的女處長其實不過一日,按理說跟她還沒有什麼情誼產生,但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她就很歡喜,就想著跟她親近,不知道是她容貌使然,還是自己就喜歡她這種類型的女子,聞言忙從桌下提出一個紙袋子,放到桌上推到她身前,道:「這是我原來林業局領導送的產自我們青雲本地山區的野生土蜂蜜,營養價值很高,據說可以補氣補血,也算是我們當地特產了吧。曉南姐你要是不嫌棄,就帶上吧。」
他剛才稱許曉南為「許處長」,那是考慮到正式場合,但是現在要送禮物了,再**的叫人家「許處長」,就顯得別有用心了,因為,還輪不到他給人家許處長送禮物,自有縣委組織部的人送禮。所以,他乾脆就用起了私下裡的稱呼,有這一聲「曉南姐」,再送禮物就顯得很正常了。
許曉南微微一怔,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自己臨走的時候,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小伙子就送了禮物過來,雖說有弟弟許曉北那層關係,但他這舉動是不是也稍嫌親熱?想到這,越發有些不自然,耳根也紅了。
其實,她這完全是做賊心虛,把秦少秋的心意想差了。秦少秋並非是有意追求她,只是出於對她的好感,所以才送禮物給她。她卻認為秦少秋心存「不良」,也就導致了自己的不安。不過話說回來,她要是對秦少秋一點意思都沒有,自然也就不會關心他的想法與舉動,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拒絕或者收下。
許曉南訕訕地說:「啊,謝謝你,不過還是你自己喝吧,我就不帶了。」秦少秋特意把這瓶三斤沉的蜂蜜從家裡帶過來,就是要送給她,見她不收,這還行?忙道:「曉南姐,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女性喝蜂蜜好處多多,據說還可以養顏美容,還能補氣補血……」許曉南聽了這話,越發尷尬,芳心撲通撲通亂跳,心說他這是什麼意思,怕我不明白他的心意,故意說得這樣淺顯易懂?可他既然有這種心意,為什麼還叫我曉南姐?紅著臉道:「真不用了,你還是自己喝吧。」
秦少秋見她拒絕得不是太乾脆,顯然是客氣,便從桌子裡繞出來,提起那個紙袋子說:「你要是覺得沉,我乾脆給你送下去,反正我現在也沒事。」
他話音未落,一個小本子忽然從他褲兜裡脫落,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許曉南凝目看去,是個深紅色的小本子,上面最明顯的是三個字「離婚證」,看到這裡心頭一跳,哎呀,他已經離婚了?昨晚上吃飯的時候,曉北還說他快要離婚了,怎麼今天就有離婚證了?他離得倒是真快。忽又想到,他為什麼離得這麼快?難道是要就自己嗎?對,一定是這樣,要不然他幹嗎故意把離婚證掉出來給自己看?想到這,小臉更紅了。
秦少秋也聽到動靜,側頭看去,又驚又怕,這東西怎麼掉出來了,它不好好的在褲兜裡呆著,幹嗎鑽出來了?這要是被人看到,得多丟人啊,想到這偷眼看向許曉南,見她剛剛從離婚證那裡收回目光,心頭一跳,情知已經被她看到了,大為尷尬,忙彎腰揀起,塞回褲兜裡,訕訕地說:「我……我送你下去吧。」
許曉南嚇了一跳,小手連擺,道:「不用不用,你……你忙你的,我自己下去。」說完轉身就走,腳步極快,好像要逃離什麼險境似的。秦少秋急忙追上去,道:「曉南姐,你把蜂蜜帶上。」許曉南頭也不回地說:「不要,你自己喝吧。」秦少秋道:「那不行,我特意給你帶過來的……」許曉南聽得面紅耳赤,卻也沒辦法說別的,想了想,還是停下了,估計自己要是不帶上,他還真要追到樓下去,那時候被同事們看在眼裡,肯定會胡思亂想,道:「好……好吧。」
秦少秋道:「蜂蜜三斤多呢,挺沉的,我幫你送下去吧。」許曉南忙從他手裡搶過紙袋,道:「不用了,也不沉,我拎得動,好了你回去忙吧,我這就走了。」秦少秋道:「那祝你一路順風。」許曉南點點頭,對他勉強一笑,快步走了。
秦少秋目送她消失在樓道裡,想著昨晚許曉北囑咐自己送送這位姐姐,自己卻沒做到,不由得有些鬱悶,不過自己送了蜂蜜給她,也算是盡了自己一分心意,也不算失禮。
他回到辦公室裡坐下,腦海中浮現出許曉南那俏美可人的臉孔,臉上不由自主現出微笑,可是想到人家既是市長千金,又是省委組織部的大處長,跟自己還有幾百里地的距離,自己就算再喜歡她,怕也跟她沒戲。唉,人啊,還是要有自知之明,該得到的,用盡全力去爭取;可不該得到的,也要爽快放棄,不要癡心妄想做白日夢。
晚上,秦少秋陪宋超凡吃過晚飯後,又在辦公室裡工作了一陣,等到快八點的時候,宋超凡才算正式下班。秦少秋又陪他回到政府招待所的房間內。
進屋後,宋超凡隨手摸過遙控器,打開電視,換了兩個台,忽然叫道:「咦……」
秦少秋忙側頭看向電視,正是青雲電視台在重播昨晚的青雲新聞,說巧不巧,畫面上播放的正是宋超凡在天泰磁粉廠調研的鏡頭,而大胸美女記者桑美琪正手持話筒介紹背景。
宋超凡可能是心情不錯的緣故,當著秦少秋自言自語的說:「這個小桑上鏡後很不錯嘛!」秦少秋也不敢妄自猜測他的心意,但是有權力說出自己的看法,附和道:「我倒是覺得她還是不上鏡更有型。」宋超凡一聽來了興趣,問道:「哦?怎麼這麼說?」秦少秋笑道:「我覺得她面對鏡頭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自然,不如平時那麼自然隨意。」宋超凡說:「是有那麼一些。正好,她不是讓你給她提意見嘛,你就把這一條告訴她。」
從政府招待所出來,秦少秋心情極度歡暢。對於他來說,今天有兩大收穫。第一個,是順利與王宇離婚,以後再也不用因她煩惱痛苦了;第二個,是跟老闆宋超凡的關係又親密了一層。這種關係說不清楚是上下級的從屬關係,還是朋友之情,抑或是別的什麼情感,總之是真正跟他心貼心了。
「宋書記應該是把我當成真正的自己人了,要不然也不會當著我的面袒露對桑美琪的好感。哈哈。」
兩大收穫裡,秦少秋最得意的還是與宋超凡關係的進步。畢竟,只要緊緊跟他聯繫在一起,自己就不愁沒有進步。至於離婚後還需再找個老婆,那根本就不是問題,只要自己在縣裡越發展越好,還愁找不到好的?
奔波忙碌了一天,還是很累的。秦少秋披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小區西門,走到丁字口剛剛左轉,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老弟,兄弟……」回頭看時,卻是郭志明,驚訝地說:「哥哥……你怎麼來了?」心中納罕之極,他怎麼知道自家住址?哦,是了,肯定是周宇告訴他的。
郭志明快步走上前,親熱的把住他的臂膀,拉著他往小區南門走,低聲道:「老弟,你得給我個面子。我們何書記想見你,我就把他帶過來了,你去見他一面……」秦少秋停下腳步,皺眉道:「城關鎮黨委書記何健?」郭志明點點頭,低聲道:「老何你是見過的,就是上次你陪宋書記到陽光社區調研,呵呵,你被狗咬的那次……」秦少秋點頭道:「我記得,我也認識他,可是他見我幹什麼?」郭志明低聲道:「他想求你幫個忙,等什麼時候大老闆不忙了,你給引薦引薦,讓他有機會給大老闆匯報下工作。當然不會憑白麻煩你的……」
秦少秋倒是理解何健的想法,新任縣委書記到來,作為一鎮書記,必須盡快表明態度,是支持新書記、站到新書記的隊伍裡面,還是聽命於別的縣領導,必須要有個態度,不能猶猶豫豫、首鼠兩端,那樣只能兩頭不討好。看何健這主動的態度,是要選擇支持宋超凡了,想必老闆也很歡迎他呢。
他抬頭望了望南邊,小區裡的路燈還亮著,可以一直望到南門,但視線範圍內,沒見到任何人。郭志明很聰明,看出了他的意圖,搶著道:「老何在車裡呢,車在小區南門外面停著,沒開進來。」秦少秋問:「你們幾點過來的?」郭志明說:「七點出頭。」
秦少秋心中訝然,現在已經八點多了,這兩位七點出頭就過來了,豈不是在這兒等自己等了一個多鐘頭?這麼一想,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優越感,把郭志明拉到牆角里,低聲道:「哥哥,你的面子老弟我無論如何都要給……」郭志明見他答應幫忙,非常高興,道:「好兄弟,真是沒說的。」秦少秋一擺手,截口低聲道:「哥哥,我幫忙是幫忙,可有個事兒不明白了。何書記看著年紀也不小了吧,他還能再干幾年?我覺得吧,你不能光為別人東跑西顛、鞠躬盡瘁,你該爭取了也得爭取。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努把力,我以後再幫你說說話,讓宋書記盡快認可你,等何書記退下去之後,你順理成章就接替了書記之位……」
郭志明聽得吃了一驚,他身為官場中人,當然跟大多數的官員一個心態,希望自己可以無限量的升上去,他目前是鎮長,再升就是鎮委書記,鎮委書記那就是縣裡的中層領導了,也是市裡副處級幹部的儲備力量,可以說是前途無限。可他覺得,一來自己太年輕,二來自己頭上沒人,也就是沒有背景,因此短時間幾年內別想著升上去。也因此,他在最近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幻想過自己當鎮委書記。可是今天,秦少秋卻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可以說是撩動了他心底角落處的心弦,讓他震驚而又興奮。
「我當鎮委書記?我行嗎?」
郭志明愣了一陣,才回過神來,欣慰而感激的看向秦少秋,對他豎起大拇哥,讚道:「老弟,你果然是幹大事的,我服了!」說完壓低了聲音道:「老弟,我跟你說句實在話,傻子才不想當鎮委書記呢。可我太年輕了,當書記恐怕會被千夫所指啊。再說我頭上也沒人,沒人罩著我,怎麼升得上去?」秦少秋笑著說:「頭上沒人罩著,你不會找個人罩著嗎?至於年輕當不了書記,更是從來沒這個說法。只要有領導支持你,你就能當,而且能坐穩。其實,你這兩個顧慮完全不是問題,只要找位領導支持你,就統統解決了。這一點哥哥不妨交給我,我會給你在宋書記跟前美言的。」
郭志明高興得眼睫毛都笑開花了,說:「老弟,老弟,你真是我的好老弟。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麼仗義的好朋友,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秦少秋說:「兄弟該做的,一定全部做到,不過話說回來,哥哥該做的,也要做到位,要多表現,多出成績。否則的話,領導就算想要提拔你,恐怕也無法服眾呢。」郭志明激動地說:「我懂,我懂,我都懂,我會好好表現的,不過,也要請老弟以後多點撥我這當哥哥的。我這歲數大了,腦子不夠使了,好多事自己都想不明白,就得有老弟這樣的聰明人從旁點撥才行啊。」
兩人邊說邊邁步往南門走去,離著南門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何健就已經下了車。秦少秋還沒跨出柵欄小門,何健已經迎了上來,伸出右手,熱切的說:「秦科長,麻煩你了,實在是麻煩你了,這麼晚還要耽誤你的寶貴時間……你上次被狗咬傷的地方,好多了吧?」
秦少秋聞言哭笑不得,心說自己算是出名了,好端端的大活人,居然讓條小獅子狗給咬傷了,不知道多少人暗裡笑話自己呢,把公文包遞給郭志明,把兩手伸出去跟何健握到一起,笑道:「何書記您千萬別跟我客氣。郭志明大哥那是如同我親哥一般的好哥哥,聽他說您平時對他照顧頗多,他是把您當老大哥看待的,那算到我這邊來,您也就是我的老大哥。自己老大哥的忙怎麼能不幫呢?是不是?呵呵。」
何健本來是心情忐忑的,因為之前沒跟秦少秋打過交道,不知道這位新任縣委一秘的脾氣,此刻見他如此知情識趣,總算是鬆了口氣,非常高興,卻也不敢過多耽誤他的時間,急忙把自己的訴求說了出來。
秦少秋本來就答應要給郭志明這個面子,又能憑白從何健這裡賺個人情,而自己所要做的不過是在適當的時候跟宋超凡通報一聲,不違規更不違紀,何樂而不為?因此爽快地答應下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何健身後多了一個人。何健從那人手裡接過一個盒子,轉手遞向秦少秋,笑道:「秦科長,你能答應幫我這個忙,我這顆吊著的心可算是徹底踏實下來了。也不能白白的麻煩你,一點小意思,請你笑納。咱們細水長流,以後就是好朋友。今後你要是在城關鎮有什麼事要辦的,找我老何。大忙我幫不上,小忙還是沒問題的。」
秦少秋急忙推拒,道:「何書記,這可使不得。您平時照顧我這位哥哥那麼多,我當弟弟的有機會替他還您一個人情,就已經很高興了。這禮物絕對不能收。」
一個死活要送,一個絕對不收,兩人很自然便拉扯起來。
郭志明見秦少秋態度比較堅決,就勸開了何健。兩人在旁邊嘀咕了一陣子,再回來的時候,何健跟秦少秋握手道別,說了番客氣話後坐回了車裡。
郭志明攬著秦少秋回到小區裡面,道:「老弟,你今天在老何面前賣我面子,我心裡記著了。咱倆是兄弟,客氣話我不多說。剛才啊,老何是要送你件田黃玉的石頭,價值不貴可也不便宜,你拒絕他,不能說不對,也不能就說是對了。以後啊,這樣的事情還多著呢,如果每個人送禮你都拒絕,不出半年,我敢說整個青雲縣就沒人理你了。你信不信?你縣委書記的秘書也好,你縣委辦公室秘書科科長也好,帽子再大,沒人給你面子,你也白搭。你老闆宋書記還指望著你跟縣裡三教九流的人們溝通呢,要不然他哪知道縣裡的實際情況?要是把下面的人都給得罪了,你跟誰溝通去?所以啊,有的時候,禮物該收了就收,不用死守著紀律。你收了禮,全了人家的面子,省得人家胡思亂想,你也賺了人情多了人脈,多好的事情?官場上面,講究個『花花轎子人抬人』,就得有下面的人捧你,你才能混得更好。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秦少秋聽了他這一席話,好像腦袋裡開了個天窗,自覺自己的秘書生涯進入了一個嶄新的境界,激動的握著郭志明的手說:「哥哥呀,你可算是給我開竅了。要是沒有你教給我這些,我只怕把人都得罪光了還不知道怎麼得罪的呢。」郭志明呵呵一笑,道:「老弟你這麼聰明,這些道理遲早都會懂,我不過是倚老賣老在你跟前賣弄而已。話說回來,你也不要擔心紀檢委查你。紀檢委的人就算是吃錯了藥,也絕對不敢查你這個縣委書記的愛將。哪怕他們收到證據確鑿的舉報信,你老闆也會給你壓下來。當然了,現在在官場上混的都是聰明人,一般不是逼急了,絕對不會玩個魚死網破的。」
秦少秋皺眉道:「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我收了人家的禮,真被人家反告了怎麼辦?」郭志明笑道:「真有那一天,你就來個死不承認,死無對證。」秦少秋好奇的問道:「什麼意思?我禮物收下來自然就放在家裡了,紀檢委的上門一查不就查到了?他們一查到,我不就完了?怎麼能死不承認,死無對證?」郭志明笑瞇瞇地說:「誰叫你把禮品放家裡了?」說完又道:「老弟你是聰明人,話我就不說太細了。呶,這是一張購物卡。你覺得剛才老何那個禮物太貴重,我就跟他商量了下,換一換,換張小卡片。這種購物卡全縣哪裡都有,你就說是撿的也好,自己買的也好,沒人會管的。卡怎麼用,背面寫著呢。好啦,我也就不耽誤你休息了,先告辭,改天過來登門拜訪哈。」說完拍拍他的肩頭,轉身走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少秋要是連這張卡都不收的話,就有些不給面子了,想了想,只能無奈的把卡放到褲兜裡,提步往家裡走,想著方才郭志明教誨自己那番話,暗道一聲僥倖,多虧有這麼一位好哥哥隨時提點著自己,要不然自己犯了大錯還不自知呢。卻也不無感歎,什麼時候連不接受禮物都是一種罪過了呢?
回到家裡,秦少秋洗了個澡,要把衣服扔進洗衣機裡的時候,順手掏了掏兜,無意間看到桑美琪的名片,很自然就想起她對自己的囑咐,還有宋超凡的吩咐,心中一動,不如給她打個電話吧,既是自己對她囑咐所作出的答覆,也是執行老闆的命令。只是不知道,這麼晚了,她是不是已經休息了。
猶豫了半響,他還是決定打這個電話,想那麼多幹什麼,反正自己沒有惡意,也就不用顧忌太多。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彼端響起桑美琪那甜美清脆的話語聲:「喂,哪位?」秦少秋先判斷出她還沒睡,否則是不可能這麼快接起電話的,另外,她心情似乎還不錯,因為話語裡透著愜意,儘管如此,卻也沒心情跟她說笑,道:「桑記者,我是縣委辦秘書科的秦少秋啊。」桑美琪微微吃驚,驚喜的說道:「呀,是你……不知道領導有什麼吩咐?」秦少秋不自禁笑出來,道:「我沒有什麼吩咐,沒打擾你休息吧?」桑美琪道:「沒打擾沒打擾,呵呵,我一般都是十二點多才睡呢,屬夜貓子的。好在房子裡就我一個,也不怕打擾誰。」
秦少秋心頭打了個突兒,這位美女記者剛上來就暗示自己她一個人住一套房子,這是什麼意思?沒有過多猶豫,開門見山的說:「桑記者,是這樣,我跟宋書記剛剛看過重播的青雲新聞,看過了你剪輯的那一段,你不是說向你提意見嗎……」桑美琪笑呵呵地說:「哦,是嗎,那領導一定是有意見了。你等下,我去找筆本,好好的記下來。」秦少秋見她如此認真嚴肅,反倒顯得自己這個電話太兒戲了,不自禁有些羞慚,忙道:「不用找了,你聽一下就行。」
桑美琪說:「哦,好,那領導請說。」秦少秋說:「別叫我領導,我哪是什麼領導。」桑美琪笑道:「您太謙虛了,您就是領導。」秦少秋也不想跟她扯皮,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我覺得,你在鏡頭前面有些緊張,不太放鬆,沒有你平時那麼隨意自然。希望……呵呵,你這個方面改一改是最好。」桑美琪笑道:「是嗎?我平時比上鏡要好嗎……」
桑美琪這個丫頭有點貧,打電話的時候經常插科打諢,要麼就轉移話題,秦少秋明明只是想跟她提下意見就掛掉電話,誰知道被她纏住了,一聊就聊了二十多分鐘。後來秦少秋實在沒心情跟她閒聊了,謊稱要洗澡,急急的掛了電話。
「聽她的語氣,看她的表現,似乎有點向我獻媚邀寵的意思,難道她也覺得我是個人物,這是要主動投懷送抱了嗎?可惜啊,我對她沒有多少興趣,要是把她換成陸雪妃還差不多。」
秦少秋鬼使神差的由桑美琪想到了陸雪妃頭上,想到她的美貌,想到她的身段,想到她的氣質,想到她的驕傲,又想到她多次賣自己面子的有趣情景,心中不由對她產生了思念,想打個電話給她,卻又沒那個膽子。她可不是桑美琪,她是市裡著名的美女主持人,市電視台的當家花旦,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給她打電話的?何況,打電話說什麼?難道告訴她,自己想她了?那還不得被她笑掉大牙?唉,還是算了吧,一切隨緣,有緣分的話,自然還會再見。
次日早上,秦少秋與老李去政府招待所接宋超凡。在招待所前台,秦少秋再一次見到了縣長羅海濤。
以前,羅海濤對他來說,只有一個身份,就是政府縣長;但是現在,她多了一個身份,就是姐姐。這個親密關係的建立,說起來還要仰仗那條瘋狂暴虐的獅子狗。
以前,秦少秋見到羅海濤,是三分好感外帶著七分敬畏,而現在,卻是顛倒過來了,是七分的親近外帶三分敬畏,表現在外就是,見到她以後身心都很放鬆,不用緊繃著神經,更不用刻意堆出尊敬的笑容。若是比起這些實際的好處,被那條獅子狗咬上一口,反而不算什麼了。
羅海濤藍襯衣黑裙子,穿得很是嚴肅端莊,走過來的時候也繃著張俏臉,顯得高貴冷冰,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但是當她看到秦少秋的時候,身上的冷冰瞬間消融,換成了一潭春水,整個人跟換了個人似的。
她停下來,沖秦少秋溫柔一笑,喚道:「少秋!」
正跟在她身後的秘書趙實聽到這個親熱的稱呼,又驚又妒,看向秦少秋的眼神自然不會友好。
不等秦少秋說話,羅海濤又問道:「傷口好點了嗎?還疼嗎?」秦少秋道:「好多了,早就不疼了,縣長你別惦記了。」說到這裡,心中得意無比,表面上,自己跟別人一樣,稱呼她為縣長,可實際上呢,自己跟她卻是弟弟跟姐姐的親密關係。堂堂的一縣之長,私下裡卻是自己的姐姐,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爽了。只可惜,全縣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自己跟她這種關係,便是整個省裡頭,也不過只有一個叢薇知道這件事。哎,要是能讓全縣人都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縣長姐姐該有多好啊。
羅海濤點頭道:「那也要多注意,不要劇烈運動,平時注意飲食,多吃點補血的食物。」
趙實聽了這話,嫉妒的火焰幾乎要燒到頭皮之外了,心裡大為不忿,他秦少秋不過是讓條小破狗咬了一口而已,傷口也沒多大,值得這麼關心他嗎?老闆你什麼時候也這樣關心關心我啊?哼,難道秘書跟媳婦一樣,都是別人家的好?
秦少秋已經可以看到趙實臉上那不忿的神色,也覺得羅海濤對自己關心的過了分,已經引起她秘書嫉妒了,忙道:「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好了,我先上去接宋書記了,你也去忙吧。」
他這話有點不耐煩的味道,也有些不夠禮貌,而且他說完就揚長而去,沒有給羅海濤留下說話的機會,這一幕落在趙實的眼中,驚訝非常,心道,這小子被老闆關心了一回,就開始驕傲了,看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居然如此對待老闆,估計老闆一定會生氣,肯定會狠狠教訓他一番的,自己等著看好戲就是了,想到這,凝神看向老闆。
可是讓他失望的是,羅海濤居然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是轉頭目送秦少秋離去,俏臉上還帶著無奈的苦笑,這種苦笑很常見,好像是母親面對淘氣的兒子,又像是姐姐面對不聽話的弟弟,也像是老婆面對難以勸服的老公……總之,無論如何都不像一個縣長在面對下級一個小秘書。
「真是古怪,老闆怎麼會對他這種表情?」
秦少秋接上老闆宋超凡之後,坐老李的車趕往縣委。今天宋超凡的行程是去城西十里外的東華水泥廠調研,但在臨去之前,他還要先完成每天的基本工作。
秦少秋已經熟悉了他的工作規律,知道他批閱文件要批閱一陣子,便趁這個空兒到秘書科轉了轉。
科裡主持工作的副科長劉小川已經被貶到龍口鄉去了,新的副科長還沒到位,而第一副科長又整日價陪在副書記陳向東身邊,基本不在辦公室,因此屋裡就顯得有些冷清。饒是如此,科裡這些人見秦少秋這個科長忽然過來,也都對他表示出了足夠熱烈的歡迎,爭先恐後的跟他打招呼。
秦少秋把下週二陪縣委辦主任蔣文軒去劉家莊鄉實地調研縣委辦公室掛鉤鄉鎮、村『四群』教育工作開展情況的計劃說了,詢問科裡誰想去,只有一個名額,先到先得。
科裡的四個人都意識到,這是一次親近科長的好機會,於是紛紛舉手,倒也難以分出誰先誰後。
秦少秋有意提攜曾經幫助自己免除大難的女科員張嫻,於是先假作環顧眾人,隨後苦笑道:「你們差不多同時舉手的,算誰第一個呀?要不這麼著吧,我看啊,女士優先,各位就發揚下風格,讓小張去吧。」
科裡這四個人除去張嫻外,基本都是官場老油子,一個個年紀雖然不大,卻都修煉出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他們見秦少秋優先考慮張嫻,自然不會相信他所說的什麼「女士優先」的論調,只認為他是看上張嫻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了,這是要藉機與她發展關係,既然如此,自己等人也就不要不識趣了,還是配合他的好,免得多嘴多舌,惹他不快。於是這些人便紛紛點頭答應。
秦少秋道:「我知道,你們工作繁重,就連週末也不能得空休息,『五加二』與『八加三』都是家常便飯,很多人一忙就是半年,成天在辦公室裡忙碌也早煩了,這次調研名額少,等下次有機會,我多爭取幾個名額,到時候多帶兩個出去放風。另外,以後科裡盡可能多的組織下活動,大家一起吃個飯旅旅遊什麼的,也給大家放鬆一下身心。」
眾人聽了這話,都感受到了這位科長對自己等人的體恤,儘管只是一句空話,卻讓人聽了心裡暖和,而且有了期盼,紛紛在心裡讚他會當領導。
秦少秋回辦公室的路上,接到了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來電,接聽時,對方笑著說:「秦科長,該打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