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29 心懷僥倖事難成 文 / 野和尚
宋超凡看到這一幕,心驚肉跳,心裡已經把始作俑者恨得只想生吞其肉了。
秦少秋回頭對宋超凡說:「老闆,您先別下去,等我聯繫現場的城關鎮鎮長郭志明再說。」宋超凡點頭,道:「順便問問蔣主任到哪裡了。」
秦少秋給郭志明撥打電話,打了三通都沒人接聽,估計是現場太過混亂,他已經聽不到了。又給蔣文軒撥去電話,蔣文軒說距離婦幼醫院還有五百米,馬上就到。
秦少秋跟宋超凡說明之後,宋超凡再也坐不住了,推開門鑽出車去。秦少秋不敢怠慢,跟老李一起下車護住了他。
三人剛下車不久,蔣文軒也駕車趕到了。四人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秦少秋說:「書記,主任,你們先等等,我去找找郭志明,跟他問清狀況再說。」宋超凡叮囑道:「注意安全。」
蔣文軒暗哼一聲,心說這有什麼可注意的,又不是大規模械鬥,這位書記也太寵著姓秦的臭小子了吧。
秦少秋點點頭,快步離去,很快搶到醫院門口,接近了那群警察。
忽然間有個警官衝過來,一把扯住他,怒道:「不要命了,還往裡去,走走走,走開!」秦少秋摸出工作證給他看:「我是縣委辦公室的,你們這裡誰負責,我要見他。」這警官看看他的證件,又打量下他這個人,鄙夷地說:「你縣委辦公室的牛什麼牛?秘書科又是幹什麼的?我憑什麼要聽你的?」秦少秋說:「我告訴你,縣委書記宋超凡同志已經趕到這裡,就是要處理這起群體性事件。你趕緊把這裡的負責人給我找來,要不然出了大事都要你負責。」
警官聞言嚇了一跳,順他手指方向望了望,也沒見有什麼前後人員簇擁的大領導,不大相信的說:「少糊弄我,我可沒那麼好騙……」秦少秋氣壞了,道:「那我問你,你們城關鎮鎮長郭志明在不在現場?」警官奇道:「喲,你倒真有點來頭,認識的人不少。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呶,那不就是他。」說完伸手指去。
秦少秋望過去,果然望見在不遠處一輛警車的旁邊、郭志明正跟一個警官樣人糾纏著什麼,他好像在求那個警官,手臂已經搭在對方肩膀上了。
看到這一幕,秦少秋沒再跟眼前的警官廢話,大踏步的跑過去,高聲喊道:「郭鎮長……」郭志明聽到叫聲,回頭望來,認出是秦少秋,鬆了口氣,急忙衝他招手:「我在這兒呢,老弟,快點過來……」秦少秋跑到跟前,郭志明徹底鬆了口氣,叫苦道:「老弟,你們再晚來一步我可就撐不住了。怎麼樣,宋書記來了沒?」秦少秋歎道:「我說,你早來了這麼半天,不會什麼都沒做吧?怎麼現場還是這麼亂糟糟的?」郭志明叫苦道:「我倒是想做點什麼,可是誰也不聽話啊,這幫大爺誰也不拿我當回事。」說完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對面的警官。
那警官也叫苦道:「郭鎮長,您別為難我,這是何書記的命令,我哪敢不聽啊?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啊……」秦少秋截口道:「同志,你是現場所有民警的負責人嗎?」這警官不認識秦少秋,大喇喇的說:「對呀,我是,怎麼了?」秦少秋說:「我是縣委宋書記的秘書,我現在……」這警官一擺手,道:「我不管你是誰的秘書,也不管你是什麼來頭,反正啊,你管不著我,我就聽何書記的。你有問題找何書記反映去,你說了不算,我說了啊,嘿嘿,也不算。」秦少秋氣急了,怒道:「你還是不是國家幹部?還是不是黨員?黨員幹部要不要聽上級的命令?」這警官嘿嘿一樂,道:「少給我上綱上線。我告訴你,我是幹部也是黨員,我也聽上級的命令了,但不是你這個上級。」
秦少秋懶得跟他廢話,一把抓起郭志明就走,很快回到了宋超凡跟前。
郭志明見宋超凡臉色極其不好,嚇得說話都結巴了:「書……宋書記,你……你好……」
秦少秋氣得不行,伸手貼在他後背上。你還別說,郭志明就吃這一套。秦少秋這一貼,好像給了他主心骨。他說話立時就不結巴了,很快將現場情況說了個明白。
原來,他接到秦少秋吩咐後第一時間內就趕到了這裡,雖然說暫時搞不清狀況,但也知道先讓警察撤離的道理,免得跟老百姓矛盾激化,生出更大的亂子。可當他找到在場負責的城關鎮派出所教導員王平、也就是剛才跟秦少秋爭辯的那個警官的時候,王平卻根本不聽他的話。不論他怎麼下命怎麼懇求,王平就是不買他的賬。這導致他什麼都做不了。
蔣文軒聽後氣得火冒三丈,爆粗罵道:「這幫城關鎮派出所的兔崽子們可真他媽的橫啊,連上級領導的話都不聽?我看看,他們聽不聽我這個縣委辦主任的!」說完快步走上前去。
宋超凡等人眼睜睜看著他走到那個王平跟前,跟他說了句什麼。王平點頭哈腰的陪著笑,還摸出煙來要遞給他,被他蠻橫的推開了。隨後他拉開警車駕駛位車門,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帶有擴音器作用的話機,對現場所有警察喊道:「我是縣委辦主任蔣文軒,我是縣委辦主任蔣文軒,我命令,所有的警察,所有的警察,全部後退,全部後退……」
那個王平就瞧著他,也不理他,臉上滿滿的都是笑意,笑意很冷,帶著鄙視。
在場大部分警察都聽到了蔣文軒的喊聲,可至多是有部分人側頭看了看他,並沒聽他的命令。事實上,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蔣文軒是誰,就算他自稱為縣委辦主任,可是這些生活在官場底層的小警察們又怎麼可能認識他?既然不認識他,當然不會賣他面子了。
蔣文軒氣不過,又廣播了一回,還是沒人理他。
他氣呼呼的把話機扔回車裡,也不關車門,指著王平說了一句什麼。王平索性抱起了胳膊,一副看哈哈的模樣。
蔣文軒急赤白臉的回到宋超凡跟前,怒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了!這幫兔崽子竟然沒一個聽我的,那個王平還跟我牛逼哄哄的,他不就是個派出所教導員嗎?眼裡竟然沒有我這個領導!」
宋超凡聽他嘴裡罵罵咧咧,微皺眉頭,道:「主任,不要急,別生氣。」說完對秦少秋道:「少秋,你馬上給何健打電話,讓他告訴這個王平,立即把警察都撤走。還有,讓他何健馬上趕過來,讓他過來看看他做的好事。」
郭志明聞言忙道:「書記,我已經給我們何書記打過電話了,他馬上就到。」
宋超凡不理他,對秦少秋說:「你再給何健打一次。」
秦少秋便從郭志明那裡討要了何健的手機號碼,等撥過去的時候,卻是始終無人接聽。他將這個情況跟宋超凡說了之後,宋超凡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蔣文軒怒哼一聲,道:「洪局長為什麼還不來?他要是來了,我看這幫混蛋聽不聽他那個公安局長的話。」
宋超凡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是啊,洪國防為什麼還不來,如果他來了,應該很容易就能處理眼下的難題吧。
忽然間,郭志明叫道:「我們何書記到了。」說完邁步迎向一輛快速駛來的豐田越野車。
何健從車裡面下來,跟郭志明簡單交談兩句,臉色大變,急忙讓他引領著來見宋超凡等縣領導,張嘴就是道歉。
宋超凡說:「何書記,我不聽廢話,我命令你,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我把你們城關鎮派出所的人民警察們調走。」
他動了真氣,說話的時候在「人民警察」這四個字上加了重音。
何健聽到耳朵裡,嚇得心裡十五隻水桶、七上八下的,忙道:「請宋書記還有各位領導放心,我馬上就去處理。」說完叫上郭志明,立即去見那個王平。
秦少秋作為宋超凡在現場的耳目,自然也跟著走了過去。
這官場啊,有句老話,縣官不如現管,說的就是現在宋超凡與蔣文軒等人這種窘境。他們空有縣領導的頭銜,卻無法對一個小小的城關鎮派出所副科級幹部王平下出任何命令。秦少秋站在他們的角度上,也是憤懣得不行,對王平這個不識時務的傢伙恨得牙癢癢,心說你真是個糊塗蛋啊,表面上縣領導管不了你,可實際上,縣領導想要拿下你,不過事後一句話的事情。你今天這麼不給面子,也算在縣領導心裡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就等著事後跟你算總賬吧。
何健走向王平,心裡非常的氣憤,不過是吩咐他做一件小事,他卻把小事給弄成了大事,更是驚動了縣委書記等縣領導,這他媽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這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今晚上算是完了,自己是徹底完蛋了,本來可以悄無聲息做好的一件事,如今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其中的責任豈不全要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唉,完了完了,一輩子的仕途算是到頭了,自己真是暈了頭啊,為什麼要答應那人幫這個忙呢?
「王平啊王平,你這是要害死我嗎?堂堂的派出所教導員,居然連這點事情都擺不平,你他媽除了吃喝嫖賭還會幹什麼?擺不平也就算了,居然又給我生出大禍,你是跟我有仇嗎?我他媽是欠你錢啊還是奸了你老婆了?草,我他媽今天要是完蛋了,就是讓你害的。我他媽要是好不了,你也別想逃,老子做鬼也要拉你做個墊背的。」
何健心裡憤憤不平,已經站到王平跟前。
王平面對這位鎮委書記,遞上諂媚的笑容,心裡也知道這件事鬧大了,可鬧大了自己也沒辦法啊,自己根本就沒想到簡單的搶屍體竟然演變成了對峙與毆鬥,這簡直是不以自己意志為轉移的客觀事實,要怪可不能怪我王平,要怪就怪那些刁民與看熱鬧的混蛋。
何健鐵青著臉,看到王平這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更是氣得不行。
人歲數一大血壓就高,一生氣更容易激升血壓,何健忽然間覺得頭暈目眩,知道不好,血壓高起來了,想到自己竟然被這件事氣得血壓升高,更是氣得出離了憤怒,抬起腿來就是一腳,正踢在王平的小肚子上,隨後惡狠狠的罵道:「你他媽的王平,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
王平被踢得倒退兩步,腸肚好像斷了似的疼,卻也不敢發怒,陪著笑道:「何書記,我也沒辦法啊,我忠實按照你的意思執行的,是那些刁民瞎起哄……」何健罵道:「滾他媽蛋!他們瞎起哄你就要派人跟他們對峙嗎?」說完又道:「少給我廢話,現在,馬上,立刻,讓所有的民警給我撤離,有多遠滾多遠。要是留下一個來,我就唯你是問!」王平臉色悻悻的,問道:「那……」何健氣得追上去又飛起一腳,罵道:「那你媽比啊,你他媽的連我的話都不聽了……」王平到底是公安出身,身手還算敏捷,剛才那一腳沒防備,被踢了個正著,這一腳卻無論如何踢不到他了,快步閃開躲過,陪笑道:「好,好,我聽,我聽還不行嗎?你別生氣啊。我這就去下令……」
何健一腳沒踢到他,由於用力過猛,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很快覺得頭暈起來,揮舞手臂,身子打晃,好像隨時都要摔倒。
郭志明與秦少秋並沒在他身邊,看他要倒趕緊走過去扶他。
何健怒罵道:「氣……氣死我了……」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忽然間靈機一動,想到了將自己扮演成弱勢者的好辦法,最起碼,可以緩解宋超凡等縣領導對自己的恨意,說不定還能博取他們的同情呢,想到這,便頹然倒地,裝著暈過去了。
郭志明與王平看在眼裡,都是大吃一驚,急忙蹲下去扶他。
郭志明說:「我扶何書記,你趕緊下命令去。」王平哦了一聲,去車裡拿話機下令去了。
秦少秋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也不好不管,走過來跟郭志明一起扶起暈迷不醒的何健,道:「何書記這是摔暈了?」郭志明苦著臉道:「哎呀,本來就夠麻煩的了,老何這又暈倒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老弟,趕緊幫我打急救電話。」秦少秋哭笑不得,心說這位哥哥今天真是給嚇懵了,道:「還打什麼,旁邊就是醫院。」郭志明恍然大悟,喊王平道:「王平,趕緊找兩個民警,扶老何去醫院急救。」
何健忽然虛弱的說道:「先不要管我,先……先疏散現場,我……我還撐得住……」
很快,在王平下令以後,在場二三十名民警陸續乘車撤走。不過他們也沒走遠,按王平的命令,在距離醫院門口幾百米的地方暫停候命。
何健也被人送進醫院急救中心急救,臨去前委託郭志明幫他在宋超凡跟前說說好話。
郭志明在秦少秋的點撥下,主動承擔起了現場總指揮的職責,把現場圍觀群眾疏散,同時搞清楚事情真相。郭志明沒有分身術,因此央求秦少秋把剛才何健那番解釋的說辭說給宋超凡聽。
秦少秋回到宋超凡跟前,說了兩件事,一是郭志明主動負責疏散現場、瞭解真相,二是何健對今晚這件事的解釋。
何健說,他並沒有命令王平來這裡搶屍,只是幫死者關兵處理好火化事宜,免得死者親屬整天帶著一具死屍滿城跑,引起恐慌從而造成不良社會影響。
宋超凡當然不會相信他這破綻百出的說辭,冷笑道:「我讓他負責調查關兵之死的真相,他反而捨本逐末,要幫著火化死者,是我安排的任務有問題,還是他在理解能力方面有問題?他的解釋我不會聽,總有一天真相會水落石出。」
此時縣公安局長洪國防也已經趕到,幾位縣領導也沒事幹,就站在外圍望著,看郭志明與鎮政府工作人員疏散圍觀群眾。
其實,醫院門內之所以聚集了那麼多的人,主要還是來自於中國百姓愛看熱鬧的陋習。這幾百人裡,倒有一多半都是路過看熱鬧的,還有醫院裡的醫生、護士、病人、家屬什麼的,見警察撤離後,似乎是沒熱鬧可看了,這些人也就退散了。
沒一會兒,現場就只剩下了幾十人。這幾十人也分作兩撥,最外圍的是那些同情死者遭遇、充滿正義感的善良群眾,他們為了保護死者家屬,跟警察爭搶打鬥對峙。最裡面十來人,則是死者關兵的家屬。
秦少秋跟著郭志明走進去一看,心頭一跳,不是李解放與李素雲等人又是誰?這些人有的哭得昏天黑地,有的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叫疼,似乎是受了傷。李解放就倒在了地上。
秦少秋走到李解放跟前蹲下,叫道:「李大哥,李大哥,你還認識我嗎,你們這是怎麼了?」李解放被打得滿臉是血,表情痛苦之極,看了看他才認出他來,哭腔說道:「秦科長,你……你可是把我們害死了。」秦少秋雖然暫時還沒搞清這裡面的真相,但也知道裡面肯定有自己的責任,要不是自己建議把李解放交給何健帶回城關鎮,會發生這種事嗎?愧疚地說:「是,我對不起你們,這件事我做錯了,請你們原諒。我也來晚了,我要是早來一會兒,也不會這樣。你怎麼了,受傷嚴重嗎?是誰打的你?關……關兵的屍體呢?」李解放說:「是……是朝陽房地產公司拆遷隊那幫流氓地痞,他……他們趁亂衝進來打人的,還有……還有幾個警察。我……我姐夫的屍體,被……被一隊警察搶走了。」
秦少秋嚇得臉色大變,這些年,各地地方不時冒出政府跟老百姓搶屍體的醜聞,醜聞一旦曝出,對於當地政府機關的公信力就是一個極大的抹黑,而地方領導也不可避免的在上級領導那裡失分,想不到,今天青雲縣也發生了這一幕,要是這件事傳出去,傳到市委領導耳朵裡面,對於剛剛上任的老闆宋超凡來說,不亞於是一道驚天霹靂啊,忙問:「他們搶到哪去了?」陡然想起郭志明在電話裡曾經說過的,驚駭叫道:「火葬場?!「
李解放咳嗽著說:「對……是,是火葬場,他們……警察說,說我們帶著屍體到處跑,嚴重影響社會公共秩序,給城市形象造成了很大影響,城關鎮政府決定由警方強制將屍體拖離現場,送到縣火葬場火化。」秦少秋驚呼道:「關兵死得不明不白,屍體上面說不定還有證據,如果火化了,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李解放抓住他的手,道:「秦科長,你……你要還想幫我們,就趕緊去攔住那些警察,別讓他們火化我姐夫的屍體啊。」說完已經是泣不成聲。
秦少秋聽完李解放的哭訴,已經是氣得義憤填膺,真是想不到,在如今這個法治社會,在青雲這個省級道德文明示範縣,竟然會發生這種令人齒冷的醜惡事件,這簡直就是給整個青雲縣抹黑,給宋超凡的臉上抹黑,就連自己這個小小的跟班,都覺得臉上無光了。他重重點了點頭,立時起身去找王平。
可是,王平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身影。
秦少秋找到郭志明,告訴他,務必要攔住那隊前往縣火葬場的警察。郭志明打電話問了問,鬆了口氣,告訴秦少秋:「帶隊的是老馬,他們剛剛趕到火葬場,正辦理相關手續呢,聽了我的話,馬上又帶隊回來了。」秦少秋放下心來,拍拍郭志明的肩頭,道:「哥哥,這件事你幹得實在不錯,我替宋書記謝謝你。你加油干,這件事搞明白了我給你請功。」
這時候婦幼醫院急救中心的人也趕了過來,原因是李解放等人被打得太重,都爬不起來了。經過醫生草草一檢查,李解放竟然被打斷了兩根肋骨,頭部也打了個窟窿。
秦少秋聽到這個消息,又氣又苦,心裡難受之極,眼淚都流出來了,想要跟李解放道歉,也知道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宋超凡一行人還在外面望著,自己要協助郭志明盡快將這件事釐清。釐清此事,既是還關兵、李解放等人一個公道,也能間接體現自己與郭志明的能力。
他幫著郭志明在現場協調,跟受傷的家屬們瞭解情況,很快將剛才發生的事情搞清楚了。
郭志明則向受害家屬們道歉,並給他們做出承諾,一定在最短時間內還他們一個公道;安排工作人員護送受傷的家屬們去急救治療;面見醫院領導,讓院方對傷員妥善救治;等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馬萬山回來以後,令其部署警力,立即抓捕那些打傷李解放等死者家屬的流氓地痞。
秦少秋回到宋超凡身邊,跟他匯報自己所瞭解到的情況:「李解放說,上午何健帶他們回到城關鎮政府以後,承諾成立調查組,仔細調查這件事,還給他們留了一個負責人的手機號碼,讓他們先回家裡去等。到了下午,何健派人給他們打電話,說已經聯繫了婦幼醫院,讓他們帶著關兵的屍體過去再次驗屍。李解放輕信了他的話,跟家人一起,帶著關兵的屍體前往婦幼醫院。可是剛到醫院這邊,就被城關鎮派出所的警察們攔住了,帶隊的人正是王平。當時王平帶了也就是七八個警察,上來就要搶奪關兵的屍體。李解放等人當然不放了,於是雙方產生了爭搶,爭搶中有警察打了李解放等人。後來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王平打電話叫來了更多的警察,然後惡性場面就形成了。緊跟著又有一群人趕到,李解放說是朝陽房地產公司拆遷隊的人,被警察放進來以後,見人就打,幫著搶屍。警察們搶到屍體就跑了,然後李解放等人就被打倒在地……」
此時羅海濤早就已經趕到了,聽了秦少秋這番匯報,氣得眼睛瞇了又瞇,道:「打人搶屍,這還是我們的人民警察嗎?城關鎮黨委書記何健在哪裡?這個人眼裡還有黨紀國法嗎?太不像話了,這種人一定要嚴懲!還有那個王平,他配作警察嗎?還是什麼教導員,就這樣還當教導員?」
與他相比,宋超凡顯然更關心關兵的屍體,緊張的問道:「屍體被他們搶到哪裡去了?少秋你知道嗎?」秦少秋說:「書記您放心吧,屍體已經被郭鎮長搶回來了。要不是他,關兵現在正被火化呢。」宋超凡捏緊了拳頭,氣得咬碎了鋼牙,想罵句什麼,最後又閉上了嘴巴。
羅海濤來得較晚,一直沒看到何健,也就不知道他裝暈被抬進醫院裡救治的事,左右望了望,問道:「那個何健呢,他怎麼還不來?」秦少秋接口道:「他剛才踢打那個教導員王平的時候,不小心摔倒暈過去了,目前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呢。」
話音剛落,旁邊響起了何健的聲音:「唉……哎呀,人啊,年紀一大,血壓就控制不住,一生氣就更是高得不像話,剛才差點腦溢血。我……我回來了,宋書記,啊……羅縣長,您怎麼也來了?」說話間,這個何健已經站到了眾領導跟前,佝僂著腰,以手扶額,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羅海濤劈頭蓋臉的喝道:「何健,你給我們解釋一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麼?」何健苦歎道:「縣長,我確實有錯誤,只顧了減少社會影響,卻忘了為死者家屬考慮,下達任務的時候有欠考慮。不過我用意是好的啊,是城關鎮派出所教導員王平在具體執行的時候發生問題了啊。」說完四下裡望了望,納悶的說:「其實這不……這不挺好的嘛,不是沒事嗎。人群疏散開了不就行了嗎?」
羅海濤臉色陰沉的瞪著他,只是不說話。
何健歎道:「現在有些人啊,真是沒法說,就愛看熱鬧,出點什麼事不看就心裡癢癢。還有一部分刁民,就愛趁亂渾水摸魚,偷錢包啊,摸女人啊,什麼噁心事都幹得出來。縣長啊,這些人非要圍上去看,執行任務的民警們也沒辦法啊。結果咋咋呼呼的一大群人,弄得場面不小,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情一樣,其實沒發生什麼的。」羅海濤冷笑道:「到這當兒了你還跟我打馬虎眼,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派人搶那個關兵的屍體?」
何健無辜的說:「那個關兵,本來是正常病死的,非說是人家房產商派人打死的,要人家賠幾百萬,人家不給,他們就到處上訪告狀,搞得西關與縣城公共秩序很不好,也給我們鎮政府的維穩工作帶來了很大壓力。今天他們竟然還去攔宋書記的車了,這事搞得我們鎮裡面很被動啊。我跟我們鎮裡分管政法的領導商量了一下,覺得不能讓他們再這樣鬧下去了,所以就派人過去,將關兵的屍體強行押到火葬場火化,讓他們不要再帶著一個死人招搖過市,滿街亂跑。這給我們縣城形象抹黑,也影響整個青雲縣的形象嘛。」
沒等羅海濤再問,宋超凡冷冷的問道:「就算你有搶屍體的理由,那你為什麼要把關兵家屬騙到婦幼醫院來?」何健苦著臉說:「宋書記,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不把他們騙出來,他們把屍體藏在屋子裡,我們的幹警們根本衝不進去啊。不過這並不是我的主意,是下邊同志在實際執行中的想法,跟我沒有關係。如果我早知道他們使用欺騙的手段,我是不會同意的。」
宋超凡不再理他,對羅海濤說:「海濤同志,我提議,現在,就在婦幼醫院,我們召開一次緊急縣委常委會,討論如何處理今晚這個事情。」羅海濤略一猶豫,點頭道:「我同意。」
蔣文軒跟洪國防也都跟著附議。
何健還腆著臉說呢:「宋書記,縣長,各位領導,這件事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嚴重吧。」
宋超凡沒理他,對蔣文軒說:「給沒到的常委們打電話吧。」
蔣文軒便把秦少秋叫到一邊,兩人挨個通知各位常委。
十一個常委,除統戰部長去市軍分區參加培訓沒到外,其他人都趕了過來。聚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多了。
宋超凡沒給後到的常委們介紹情況,而是先帶他們前往李解放等人暫時所在的急救大廳,現場觀看了這些家屬的受傷情況。隨後,在婦幼醫院辦公樓的大會議室內,召開了臨時性縣委常委會。
秦少秋做會議記錄,做記錄之前,他先給一眾常委介紹了從今天早上關兵家屬攔車開始,一直到今晚上發生群體性對峙打鬥事件的所有情況。
以縣委副書記陳向東為首的其他常委聽得目瞪口呆,要不是聽秦少秋親口說出,還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超凡首先站起來,道:「事情已經發生,按理說追究責任也不是現在追究,但我要先向大家說明,這件事裡面有我的責任。信訪辦的人都知道這麼一個規矩,誰接訪,誰受理,可是我身為縣委書記,接受了關兵家屬的來訪之後,卻把這件事推給了城關鎮政府處理,這才導致了今天晚上的重大事件。在這件事裡,我是有錯的。」說完,向眾人鞠了一躬。
蔣文軒忙跟著起身道:「這事也有我的責任,是我提議將這件事轉交給城關鎮政府處理的……」
羅海濤急忙探出右臂,在宋超凡身前虛按了一下,示意他坐下,道:「書記你不要這樣,大家都有眼睛,都瞧得清清楚楚,事件明明是他何健搞出來的,跟你們兩位有什麼關係呢。趕緊坐下。商量這件事怎麼處理是正經啊。」
示意蔣文軒也坐下後,宋超凡語氣沉重的說:「各位常委、同志們,就在剛才,幾百人聚集在婦幼醫院的門內,數不清的老百姓與城關鎮派出所大批警力對峙,有警察毆打群眾,也有歹徒趁機行兇,還有人搶奪屍體,現場十分混亂。這種情況,是我從政以來在咱們黃州市任何地方都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哪怕放在全中國,這種事也是屈指可數、駭人聽聞。」說到這裡,故意做了個停頓。
眾常委俱都臉色嚴峻,或看著他,或皺眉苦思。
宋超凡續道:「更可怕的是,這件群體性事件的始作俑者,赫然是咱們城關鎮的某位領導。我把關兵家屬攔車喊冤的事情轉交給他,是出於對他的信任,是希望他能幫死者家屬查明真相,還死者還有家屬一個公道。可他是怎麼做的呢?剛才少秋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有趣的是,海濤縣長在質問他的時候,他竟然還振振有詞,要麼強詞狡辯,要麼推卸責任,這就是我們下屬的鎮領導。」
羅海濤忍不住插嘴道:「這個何健實在不像話,竟然欺騙自己轄區內的百姓。有句老話大家都聽說過吧,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他不為民做主也就算了,竟然欺騙轄下百姓,搶奪百姓的屍體。我看他根本不配當鎮委書記,他根本沒有能力和人格當一名鎮委書記。我提議,將他就地免職,等待事情進一步查清楚後,再追究他相關責任。」
副書記陳向東在這件事上難得跟她保持了一致,道:「撤!這種官員不撤,豈不是連咱們都要被老百姓罵街了?」
在他之後,眾常委紛紛表示同意。
宋超凡拍板道:「好,既然大家意見都一致,那今天常委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何健就地免職。下面,我們談談這件事該怎麼處理,然後再看看如何善後。」
這次常委會一直開到午夜,不是因為常委們的廢話太多,而是這件事牽扯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廣。譬如討論善後工作的時候,宣傳部部長胡立權甚至擔心這件事會通過網絡傳出去,不管是傳到市領導的耳朵裡,還是散佈到全國、弄得全國風聞,都是堅決不能被允許的。這方面就需要做相當大工作量的善後,哪裡的關節不事先打好招呼都不行。
秦少秋的好朋友郭志明在這次常委會上得到了巨大的好處。可能是因他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處置情況、又在稍後立下了若干功勞,因此給宋超凡留下了還算不錯的印象。宋超凡提議他接替何健,整體負責關兵意外身死這件事。其他常委對此自然沒有意見。
秦少秋心裡有些納悶,之前宋超凡明明已經說了,先觀察兩天,看看城關鎮處理此事處理的好不好,如果不行的話,就命自己負責這件事,可眼看今天城關鎮給搞砸了,宋超凡怎麼把這件事交給郭志明而不是自己?
他當然不是跟郭志明爭寵,這種寵也沒什麼好爭的,只是納悶宋超凡對此事的態度。想來想去,想到一種可能,保不準、宋超凡是想借此看看郭志明這個鎮長的辦事能力。如果可用的話,就提拔起來代替何健;不可用的話,就從別的地方調過一個人來擔任新的鎮委書記。畢竟城關鎮是縣城駐地,代表著青雲縣的城市形象,沒有一個有能力的鎮委書記坐鎮可不行。
常委會結束後,一行人一起下樓,到外面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