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48 靈機一動立大功 文 / 野和尚
秦少秋三人走進屋來,發現裡面有三個老頭,都是六七十歲的年紀,身高不同,胖瘦不一,卻沒一個認得的。三個老頭見秦少秋三人走進來,也都看向他們。六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一陣。
秦少秋咳嗽一聲道:「呃……三位老同志,我叫秦少秋,是縣委辦公室派來接您三位回去的……」
一個又瘦又小的老傢伙脾氣偏偏最大,如同火藥桶般,一點就著,聞言叫道:「你是宋超凡派過來的?」秦少秋心頭一跳,心說這老東西倒是精明,一下就猜出了自己的來路,故意不按他的心意出牌,陪笑道:「不是,是縣委辦主任蔣文軒叫我來的。」這老頭很顯然不是那麼好騙的,怒哼道:「縣委辦主任?蔣文軒?他還不是宋超凡跟前的一條狗?宋超凡讓他幹什麼,他就得幹什麼,就算讓他去吃屎,他也不能拒絕,哼哼。」說完斜眼睨著他,一臉的鄙夷之色。
秦少秋覺得他的眼神十分不良,怎麼看怎麼像是別有深意,仔細想了想,這老頭侮辱蔣文軒是老闆宋超凡的一條狗,而自己剛又說了是被蔣文軒派過來的,那豈不是說,自己是蔣文軒跟前的一條狗?好嘛,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哎呀呀,罵人不帶髒字,真是夠厲害的,正要反罵回去,只聽另外兩個老頭兒紛紛罵道:「蔣文軒還是一條咬人的狗哩!」「宋超凡怎麼自己不來?讓他自己過來接我們?你們三個,哼哼,還不配!」「就是,你們三個是什麼東西,根本就不配,讓宋超凡親自過來接我們。」「哦,是不是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心中有愧,所以不敢直面我們啦?」「他宋超凡除了會整人,還會幹什麼?」「他簡直就是在青雲搞文化大革-命!他在開歷史的倒車!」
秦少秋聽了這番話,臉色氣得青一陣白一陣,所謂主辱臣死,這三個老東西不停的羞辱自己老闆宋超凡,真是恨不得撲上去給他們每人十個大嘴巴,先把他們抽暈了再說別的。可目前情況特殊,這可是在市委大院裡面啊,自己怎麼能隨便打人,難道還嫌這件事鬧得不夠大不夠丟人嗎?何況他們還是老人,是青雲縣離退休的黨政老領導老幹部,毆打他們等於是向全天下的離退休老幹部叫囂挑釁,那樣可就難容於天下間了。
他快速的想了想,道:「三位老同志,不知道你們對宋書記的看法態度從何而來,但據我所知,宋書記根本就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人……」那乾瘦老頭一擺手叫道:「滾他媽蛋吧!宋超凡是個什麼東西,我們比你清楚得多。你還不是蔣文軒派出來的狗,狗當然幫著自己主子說話了。你趕緊滾,滾回去告訴宋超凡,讓他自己親自過來接我們。我們要不當面罵他一頓出氣,今晚上還就哪都不去了。等明早上天亮了我們還要繼續貼大字報,市委要是不管我們的事,那我們就去省委貼,省委要是不管,我們就去北京貼,貼到**,貼到中-南-海裡去……」
秦少秋又氣又苦,伸手撫額,心說這才是真正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暗中思量定計,回頭看了看石鐵山與柳廣,見兩人都跟沒事人一樣,心裡更是有氣。
秦少秋想了一陣子,道:「三位,我現在特別想知道,你們貼大字報的訴求是什麼?」三個老頭爭先恐後的說:「宋超凡他不是東西,到了青雲只知道整人,不謀發展,不為青雲百姓謀福利。」「就是,他到了青雲什麼都不幹,一個勁兒的清理門戶,把幹事的都拿下了,把不幹事的都提上去了,這他媽不是瞎搞嗎?」「老頭子我當年大大小小也算個領導,在青雲干了三四十年,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縣委書記。」
秦少秋柔和的說:「你們說宋書記不謀發展,不為青雲百姓謀福利,可據我所知,他到青雲以後,就積極主動的四處調研,為青雲整體發展謀思路找辦法;你們說宋書記把幹事的人拿下了,把不幹事的提上去了,可是,他拿下的都是貪腐幹部,另外,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安插任何一個人上台。最近唯一新上台的財政局新局長袁學軍,還是縣委常委會一致通過的,關他什麼事呢?你們還說宋書記無恥,可是他好像沒幹什麼無恥的事情吧?關兵被人冤殺,他一家子跑到政府招待所攔車喊冤,宋書記親自過問這件事,幫關兵洗脫冤屈,這樣的精神,雖然未必有宋朝的包拯包青天那樣偉大,也算是縣委書記裡面的佼佼者了吧。我真不明白你們嘴裡說的都是從哪來的。是你們自己看到的,還是你們聽來的呢?」
三個老頭哼道:「你是宋超凡養的狗,當然要為他說話了。」「就是,他自己幹過什麼,他自己心裡清楚,不是你簡單兩句話就能洗脫清白的。」「你管我們怎麼得來的呢,他宋超凡敢幹,還怕我們到處說嗎?」
秦少秋見三人油鹽不進,心底暗暗有氣,臉色一沉,道:「事實真相我已經掰開揉碎給你們講清楚了,如果你們頑固不化執迷不悟的話,那也別怪我們對你們不客氣。」
他沒說「我對你們不客氣」,而說「我們對你們不客氣」,多了一個「們」字,自然是把石鐵山與柳廣也包括進來了,說白了就是共同分擔責任與風險。他可沒有那麼傻,要以一己之力跟這三位老幹部叫板,否則真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所有的責任與黑鍋都要自己背了。
三個老頭聞聲臉色變幻,各自大怒,紛紛叫道:「幹嗎,狗腿子的真面目露出來了嗎?這是要翻臉動手了?」「還不客氣,老子當了三四十年的領導,老子當領導的時候你還在娘們懷裡吃奶呢,你敢對老子們不客氣,看老子怎麼收拾你。」「我們敢來就不懼任何威脅,想用行政強制手段威脅我們,嘿嘿,門兒都沒有。」
秦少秋冷哼道:「不說別的,你們聽風就是雨,指鹿為馬,對宋書記肆意污蔑,這就構成了誹謗與造謠的罪過,咱們青雲縣相關部門完全有理由對你們實行強制手段。」老頭們都怒了,叫道:「操,我看你們敢動手。」「誰敢上來我他媽踢死誰!」「老子捨得一身剮,敢把宋超凡拉下馬。你們上啊,敢上我就跟你們拼啦。」說著話,三個老頭擺出打架的架勢。
秦少秋看在眼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中非常鬱悶,這三個老頭如同蒸不熟煮不爛炒不破的銅豆子,油鹽不進,寸言不聽,這可怎生是好?難道真要將他們三位強制押出市委大院嗎?
他側頭看向石鐵山。石鐵山歎了口氣,連連搖頭,不跟他對視。
秦少秋又看向柳廣,柳廣低聲道:「要我叫人進來嗎?」
秦少秋搖搖頭,不到沒有辦法的時刻,絕對不能玩硬的,自己可是代表宋超凡與蔣文軒兩位大佬來的,必須代替他們維護青雲縣委的臉面,仔細想了想,心中忽然一動,這三個老頭子,仗著已經退休,天不怕地不怕,來市委大院這邊胡作非為,那真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他們本身是不怕,可是他們總有兒女子孫的吧?他們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不為兒女子孫考慮嗎?想到這,陰惻惻一笑,道:「好吧,三位老領導,你們硬是不跟我們回青雲,我們也沒辦法。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沒等三個老頭反應過來,石鐵山先吃了一驚,急忙拉住他,道:「秦科長,羅縣長可是給我下了死命令了,務必要把他們帶回去。」秦少秋這才知道,原來姐姐羅海濤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而且對石鐵山另有交代,苦笑道:「他們油鹽不進,我也沒辦法,只能撤了。我可沒興趣陪他們在這裡耗一宿。」石鐵山叫苦道:「沒興趣也不行啊,咱們既然來了,就必須把他們帶回去啊。」秦少秋冷笑道:「可是他們不走啊,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說服他們嗎?」石鐵山咬咬牙,對柳廣道:「實在不行,豁出去了,玩硬的。」
那個乾瘦的老頭聞言叫道:「我看你們敢。你們敢派人進來玩硬的,我們就撞死在這屋子裡頭。」
秦少秋對石鐵山聳了聳肩,笑道:「聽見沒?人家敢以死相逼,你還有什麼辦法?」
石鐵山歎了口氣,跟柳廣對視一眼,連連搖頭。
秦少秋長歎一聲,道:「唉,沒辦法了,咱們回吧。」石鐵山聞言越發的唉聲歎氣。秦少秋朗聲說道:「石主任,您也別歎氣,咱們沒辦法,不代表別人也沒辦法。三位老爺子脾氣太硬,咱們勸不回去,那就只能麻煩他們的家屬了。等回頭,咱們找找他們的兒女子孫,看看都在哪個單位工作,找到以後,跟他們講講道理,讓他們先把工作停了,來市裡接老人回去。而且啊,我瞧著,三位老爺子脾氣這麼壞,家裡必須得有人長期的開導他們。實在不行,只能讓他們的子女們辭了工作,回家裡陪幾位老爺子了。有他們陪著膝下盡孝,三位老爺子脾氣說不定能好點。」石鐵山聽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說什麼,見他一臉笑意,似乎話有所指,便努力思考。
柳廣聽得眼前一亮,呵呵笑起來。
三個老頭聽了秦少秋這番話,立時臉色大變。那個個頭最高的老頭凶狠的叫道:「小兔崽子,你太他媽不是東西了吧,有本事就衝我來,別去對付我兒孫。」瘦干老頭也叫道:「我看你敢!你要是敢對我兒孫輩下手,我跟你們沒完!」
秦少秋嘿嘿一笑,對石鐵山道:「好啦,石主任,走吧,回去路上睡個覺,趕這趟長途可是累死我了。」石鐵山這時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說這個縣委第一秘書年紀不大,心思真夠凌厲的,不聲不響把主意打到三個老不死的兒孫頭上去了,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可是真妙啊,心底非常佩服,道:「好,那咱們這就回青雲,明天找三位老同志的兒女子孫們好好聊聊。三位老同志既然都當過老領導,估計也都把子女兒孫安排到機關單位了,倒也好找,哈哈。」說話間,兩人邁步往外走去。
三個老頭都嚇壞了,一個個叫道:「別走……」「停下,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太無恥了,我看你們敢!」
秦少秋笑呵呵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我好像什麼都沒說吧,怎麼就又無恥了?敢情在你們三位老爺子眼裡,每個人都是無恥的呀。好了,你們三個不願意回,那就留在市委吧,我們可是要回了。」高個兒老頭忙道:「別走……別……」秦少秋說:「不讓我們走,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免得事情鬧大了,大家不好見面啊。其實呢,說起來大家都是青雲老鄉,老鄉何必難為老鄉呢?」
三個老頭對視幾眼,表情各不相同,相同的是,沮喪與不甘都寫在了他們的臉上。
「好吧,算你狠,我們跟你們回去!」瘦小老頭似乎是三人之首,第一個表態。
他表態後,另外兩個老頭自然跟著答應。
秦少秋三人便帶著三個老頭出來。那個魏處長見他們說清楚了,就送他們出去,路上免不得又訓教一番。秦少秋等人笑臉相陪,自始至終沒跟他產生矛盾。
回到車旁,秦少秋聽取了柳廣的建議,讓三個老頭分乘三輛車,這樣方便訊問,免得他們串供。
等人們都上車後,秦少秋在路邊給宋超凡打去了電話,跟他匯報了此時的情況。宋超凡知道他用計賺三個老幹部回來後,讚道:「真有你的!」又道:「少秋,你的辦法勉強可用,不過有失正道,以後可不能再這麼用了。」秦少秋心下暗自不平,自己也承認這法子有些陰損,可自己也是被逼到絕路上了,但凡有別的好辦法,能玩這種陰招嗎?卻也恭敬地說:「是老闆,我記住了。」宋超凡說:「不管怎麼說,你算是立下了一件大功。呵呵,趕緊回來吧,路上注意安全。回青雲以後跟老李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急著來隴北接我們。」秦少秋點頭應了,等宋超凡掛掉電話後,鑽回了車裡。
車隊從市城返回青雲。
坐在一號車裡的三個老幹部之一,正是那個瘦小的老頭。
秦少秋問道:「老同志,您怎麼稱呼?」老頭氣呼呼的說:「告訴你幹什麼,想報復我們一家子嗎?」秦少秋說:「不是。其實我剛才的話,只是用計嚇唬你們,身為黨員幹部,我怎麼可能那麼做呢,那我跟土匪有什麼區別了?」老頭恨恨地說:「反正你不是什麼好鳥。」秦少秋笑了笑,道:「我或許不是什麼好鳥,但您就是了嗎?您憑什麼誹謗宋書記,又給他造謠呢?這件事,您一定要給我們說清楚。不然的話,還真就可能禍及子女了。」老頭冷笑道:「笑話!憑什麼我犯的錯誤,要涉及到我子女身上?」秦少秋呵呵笑道:「您也知道您在犯錯誤嗎?」老頭自知失言,再也不張嘴了。
秦少秋笑道:「老同志,看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這樣,我給你一個承諾,你只要把你們三人身後那個主使者說出來,我保證你回到青雲以後平安無事。可你要是執迷不悟,被那兩個同伴搶先交代了,那就對不起您了。您回到青雲後,光憑編造謠言醜化上級黨委領導形象這一條,肯定會被開除黨籍,接下來,也甭想每個月領取豐厚的退休金了,離退休老幹部的待遇自然也不會再有。您啊,就等著被徹底清退吧。說不定,還要鋃鐺入獄呢。」
其實,在《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裡面,只有「編造謠言醜化黨和國家形象」這一條,並沒有因「編造謠言醜化上級黨委領導形象」而入罪的條例,但宋超凡作為青雲縣黨委最高領導,完全可以代表黨委或是黨了。污蔑他基本就等同於污蔑黨委與黨的領導,污蔑同級黨員對他的支持與信任,更是污蔑市級黨委的決定。這一點可大可小,完全看掌握話語權的一方如何理解與運用了。
不過,在《條例》裡面,倒是有一條適用於眼前這個瘦小老頭,就是侵犯他人人身權利裡面的第一條,「侮辱、譭謗他人的」。但秦少秋早就不記得了,所以只能用前面這一條糊弄這個老傢伙。
老頭鄙夷的橫他一眼,道:「你別嚇唬我,我可不是嚇大的。」秦少秋笑道:「那就隨便您了。你不說的話,自然會有別人說。你死心眼,人家可不是死心眼。你可以拋卻一切身後事,可別人拋不開啊。大家都在青雲討生活,還是多給兒孫們積點陰德吧,嘿嘿。」老頭氣得跳腳罵道:「小兔崽子,你又他媽威脅我?」秦少秋轉回頭去,唉聲歎氣,再也不言語了。
他表現得很灑脫,這老頭卻坐不住了,皺著眉,苦著臉,坐臥不安,非常的彆扭。
秦少秋這時候偏偏跟老李閒聊開了:「老哥,我最近聽說了一個新說法。」老李笑道:「啊,是什麼?」秦少秋說:「有人說,黨員身份就是某些人的『黨箭牌』,只要你是黨員,那麼就算你違法了,也有黨員身份給你擋著。」老李道:「這個說法很實在啊。」秦少秋笑道:「所以啊,有些人就仗著自己身為黨員為所欲為,反正犯了法也有黨員身份擋著呢。其實對付這種人也容易,先把他開除黨籍,然後再徹查他所有的問題。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嘛,現今的幹部們,都抓起來槍斃嘍,肯定有殺錯的;隔一個槍斃一個,絕對有漏網的。只要查他,就一定能查出問題來。那我們就查唄,查他個底兒掉,甭管他是在位的還是離退休的,都往死裡查。他不是有閒心造謠生事嘛,那就讓他餘生在監獄裡面待著去,誰怕誰呀?」老李笑道:「是啊,對付這種人就是不能手軟。」秦少秋冷笑道:「一大家子人,要是有一個被逮進去,其他家屬也別想安生過日子了吧?出門見人還能抬得起頭來嗎?」
後面坐著的老頭聽到這兒,再也忍不住了,上半身湊到前面,一手拍在秦少秋肩頭,陪著笑臉道:「小同志,我服了,我算是怕了你了,我都交代,我把一切都說出來,你可千萬放我一馬,我也知道錯了,我是被人指使的,我錯了……」
車到青雲縣委的時候,將近凌晨三點。秦少秋這個坐車的人又困又累,反倒是老李這個開車的神采奕奕。秦少秋暗暗稱奇,忍不住相詢。老李笑稱常年給領導開車已經練出來了。
下車後,秦少秋與石鐵山、柳廣三人聚到一起開了個小會。
石鐵山苦著臉說:「坐我車裡那個老不死的死鴨子不張嘴,無論我怎麼勸說他都不開口,只說他是看不慣宋書記的所作所為,要給青雲人討個公道。」柳廣也歎道:「我車裡那個老同志也是,不論我怎麼勸說,他就是一言不發。」秦少秋苦笑道:「我那個也是啊,怎麼勸他怎麼威脅他都沒用。這幫老傢伙肯定是受人指使了的,唉,這還不知道怎麼跟宋書記交代呢。」石鐵山聞言反倒鬆了口氣,道:「沒事,咱們把人給帶回來了,這就算完成任務了,還想怎麼樣?具體的訊問工作,可不是咱們的任務了。」
三人商議了一番,柳廣等公安局幹警各回各家休息,石鐵山帶著工作人員把三個老幹部帶到政府招待所控制起來,免得他們與外人接觸,更怕他們再去省委大院甚至去北京貼大字報。至於秦少秋與老李兩人,因為明天上午……不對,今天上午,還要回隴北鎮接宋超凡與蔣文軒,所以也就不回家了,同樣在政府招待所找間客房住下,多少睡一會兒再說。
第二天上午八點多,老李與秦少秋就都睡不著了,兩人起床洗漱一番,駕駛一號車前往隴北鎮。
秦少秋見到宋超凡與蔣文軒兩位老闆的時候,他們今天的調研行程還沒出發。
宋超凡見到他以後,關切的問道:「你們幾點回到青雲的?怎麼不多睡一會兒?」秦少秋說:「凌晨三點多點兒,呵呵,已經睡夠了,就起來了。」宋超凡問:「情況怎麼樣?」
秦少秋便把自己從李繼明那裡瞭解到的所有情況都說了出來,李繼明,就是接回來的三個老幹部裡面那個瘦小老頭,最後說道:「我已經答應李繼明,不會對外說是從他嘴裡問出來的。另外,為了保密,我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與我們同赴市裡接人的信訪辦石鐵山主任與公安局政工科副科長柳廣兩人。我還問了李繼明,縣委縣政府大院裡的大字報是不是他們三個貼的,他否認了,估計是那個人指使別人幹的。」
蔣文軒插口問道:「只有李繼明交代問題了嗎?其他兩人呢?」秦少秋說:「其他兩人怎麼都不說,石鐵山與柳廣對他們無可奈何。」蔣文軒瞧著他微微一笑,道:「你又立下大功了。」秦少秋看到他的眼神很不善,似乎有點嫉妒自己的意思,知道他又不滿自己立功了,心裡非常納悶,這個人的大腦整天都在想什麼呢,是不是不針對自己他就不舒服?忙謙遜說道:「主任,這是我應該做的,是我的任務之一,我完成了是應該的,可當不得功勞。」蔣文軒點頭道:「你知道就好,不要因此驕傲,這只是你的本分。」
宋超凡看了蔣文軒一眼,有些不滿他對秦少秋的態度,說:「事實證明,我們派少秋過去是接人是對的。」秦少秋被老闆間接的誇讚,儘管心中非常得意,嘴上卻道:「其實要說起來,這件事要多虧了石鐵山主任呢,要不是他打發了那個市委魏處長,我們可見不到那三個老同志。」宋超凡好奇地問:「哦,他怎麼打發人家的?」
秦少秋便把石鐵山送魏處長錢的事情說了。他這倒不是在領導跟前說石鐵山的壞話,而是替他表功。送錢這種事,雖然表面上是行賄,手段不光彩不說還違反紀律,但任何事情都要綜合實際情況來說,處於那種情況,除了送錢,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打動那個魏處長,於是送錢也就成了唯一正確的手段。這件事體現出了石鐵山的老於世故與果斷機智,也算是他的功勞一件。
宋超凡聽後,與蔣文軒對視一眼,皆無奈苦笑,沒再多說什麼。
秦少秋也明白,石鐵山雖然做出了最正確的事,算是立了功,但事情本身違反紀律,因此宋超凡絕對不會出口讚他,哪怕心裡很認同他的做法,卻也只能在心裡讚他了。
蔣文軒憤憤的說:「書記,事實已經很清楚了,王祖德身為離退休的黨政領導幹部、黨員,目無黨紀國法,指使他人對您肆意誹謗、污蔑、造謠,嚴重觸犯了黨紀與法律。我建議,立即對其進行控制,依按相關條例進行處理。」宋超凡冷笑道:「我不就是想要處理他兒子嘛?可笑我這邊還沒對王文武怎麼樣,他先就坐不住了,對我先發制人。既然這樣,我也沒必要跟他客氣。我馬上給紀委魏書記通電話,看看該怎麼處理他就怎麼處理他,絕不姑息。」
這天,宋超凡一行人一整天都在隴北鎮進行深入調研,尋找討論發展隴北鎮域經濟的好辦法。宋超凡交給秦少秋一個任務,回到縣委以後,根據對隴北鎮的調研情況,寫一篇如何發展隴北鎮域經濟的文章,寫好以後交給他看。
秦少秋心裡明白,宋超凡所要的不只是一篇文章,而是藉機考校自己,側面幫助自己學習,開拓眼界,增加知識面,其實說白了就是一種栽培,這是未來將要重用自己的表現啊,內心很感激他,決定回去以後好好考慮下怎麼下筆,爭取寫出一篇實用有效的文章來。
回到青雲後,已經是天色黑暗。秦少秋陪著幾位領導在縣委食堂用了晚飯後,回到辦公室裡處理積壓的工作。
這時候,紀委書記魏仁傑急匆匆趕來見宋超凡。秦少秋跟進去給他沏茶的時候才知道,他是過來報喜的。原來,因關兵被殺案引起的後續案件裡的關鍵人物、公安局副局長周子明招供了。
起初,周子明被兩規後,面對辦案人員的詢問,概不承認,只承認嫖娼狎妓的罪過。後來,辦案人員向他展示了從他家裡搜出來的十來個存折以及數不清的金銀玉器的照片實證後,他有所鬆口。辦案人員又訊問他關於他老婆開的那輛本田雅閣豪華車的事情,他開始說是自己花錢買的,但始終拿不出購買的相關票據,甚至連發票都拿不出,這才不得不承認跟徐志高有關係,說兩人是鐵哥們,車是徐志高送的。辦案人員趁機詢問他,為什麼要派人告訴陳二狗等人翻供改口。周子明眼看抵賴不過,只能說是徐志高指使他這麼幹的,又吐出來一些他所知道的情況。
朝陽房地產公司副經理嚴波,是徐志高的發小死黨,兩人關係好到合穿一條褲子都嫌肥的地步。徐志高被徐叔叔朝陽重用以後,立即把嚴波弄到朝陽房地產開發公司當副經理,委以他大權。嚴波也知恩報恩,在朝陽房產開發公司的發展過程中屢屢為徐志高立下大功。這一次,因為關兵的事情,嚴波被陳二狗供出來是主使。徐志高不想嚴波因此受到牽連,所以請周子明派人教唆陳二狗等兇犯翻供改口。為了讓陳二狗等人心甘情願的攬下罪責,徐志高還請周子明告訴他們,只要他們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每人家屬都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安家費。陳二狗作為主凶,得到的最多,貌似是二十萬。其他幾個從犯每人也有五萬八萬不等的好處。
宋超凡聽到這個情況後大喜,先跟縣長羅海濤通了下氣,隨後讓秦少秋立即打電話給洪國防,電話打通以後他親自給洪國防下達命令,將徐志高抓捕歸案。
周子明的招供,對於目前撲朔迷離的關兵一案來說,不啻於黎明掀開了黑夜的面紗,其最大意義,不僅是將關兵被殺一案的主謀定案,也為清除何健負隅頑抗心理做出了極大貢獻。
宋超凡憂心忡忡的對魏仁傑說:「這個朝陽房地產公司了不得啊,拉攏了城關鎮這麼多的領導幹部。」魏仁傑試探著問道:「那……書記,從何健、周子明還有徐志高、嚴波等人的身上,要不要繼續深挖下去?」宋超凡眉頭緊鎖,半響搖頭道:「仁傑,這件事先讓我考慮考慮。你辛苦了,紀委的辦案人員也辛苦了,請向我轉達對他們辛苦工作的致敬與感謝。」
等魏仁傑離去後,宋超凡問秦少秋:「少秋,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抓住這件事不放,深挖下去?」秦少秋皺眉想了一陣,道:「站在縣委書記的立場上,當然是恨不得抓出所有的貪腐分子,一網打盡。可您剛到青雲不久,就這樣大張旗鼓的查處貪腐分子,且不是一個兩個,而很可能是一批幾批,事情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啊。縣委老常委們心裡肯定會不舒服,說句不好聽的,好像您把他們置於與貪腐分子同流合污的境地上去了。若是再考慮市裡領導的看法,更是功過參半,不好說啊。所以,我覺得,如果沒有太大必要,只抓幾個首惡就行了,所謂殺雞給猴看,那些小腳色們被震懾之後,自然就會收手。」宋超凡連連點頭,道:「如果他們不收手呢?」秦少秋笑道:「那也不用您去處理他們。殺雞焉用牛刀?小腳色自然有中層領導去處理他們。」宋超凡笑道:「少秋,你老實告訴我,以前有沒有讀過厚黑學一類的著作?」秦少秋搖頭道:「沒有。」宋超凡讚道:「那你可就很不簡單了。」
這天晚上,宋超凡考慮到秦少秋昨晚幾乎沒有睡覺,就很早放他回家休息。秦少秋也實在是困壞了,到家洗澡過後給許曉南打了個電話,橫在床上倒頭便睡。
給領導當秘書就是這樣,風光的時候是真風光,遠遠超過同級別甚至是更高一些級別的官員。可是有句老話說得好,別光看見賊吃肉,也有賊挨打的時候。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秘書很可能扮演著比最底層勞動者更辛苦更窩囊更狼狽的角色。沒有深刻領悟秘書工作的人是體會不到這一點的。他們眼裡只看到了秘書的風光、威風、高高在上,心裡也嚮往之,用句俗語就是羨慕嫉妒恨。在他們眼裡,秘書有著跟領導一樣大的權力,有著與其自身地位完全不相稱的風光,有著花不完的金錢,有著享用不盡的美女,任何級別的官員看到他都會趨之若鶩、大獻慇勤,似乎整個天底下,除了領導之外,秘書就是最有權勢的人了。其實這完全是憑空臆想。
你比如秦少秋,大晚上不睡覺也要去執行領導下發的任務,這任務完不成還不行,完成了不到位也不行,必須費盡心機最快最好的完成,才能得到領導的認可。這期間稍微有一處瑕疵,不僅不會有任何的功勞,在領導心中的印象還會大大降低。若是長期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從哪來的被踢回哪兒去。
這一點上,他還不如老李幸福。老李只需要把車開好了就行了,至多再給領導的生活提供點服務,完全都是他力所能及的,他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做錯了。平時少說話,多幹事,在領導心目中的印象分就會一直增加,很快就能得到領導的信任甚至是長期的照顧。可秦少秋這個秘書就不像老李那個司機簡單了,他不僅要為宋超凡提供生活與工作上的服務,為他分擔工作,有時候還要給他分擔責任,這些事情只憑著踏實肯干、刻苦耐勞可是做不成的,還需要有智慧,智慧小了還不足以應付千變萬化的事情,還需要有大智慧。光有大智慧還不行,還要懂得人情世故,還要能夠玩轉官場生態,要做到可以在官場這個不黑不白的大池子裡如魚得水、游刃有餘,這就需要相當高的智商與情商了。可以說,十個司機裡面十個人都能給縣委書記當好一個司機,但是十個秘書裡面未必能有一個深得縣委書記的信任。
也因此,秘書極不好做,可一旦做好了,卻往往比司機更能夠得到領導的提攜與照顧。給領導當過秘書的,在官場上面往往是升得最快的,這已經成為官場生態圈子裡不爭的事實。由此可以說,秘書是一個痛並快樂著的職業,沒有大毅力的人可是做不來的。秦少秋能在秘書這個崗位上走多遠,就完全靠他自己的能力了,誰也幫不了他。哪怕他將來可以得到市里許家的青睞、真的成為了市長許光的女婿,許光這個岳父也無法照顧他這個女婿更多。
不過話說回來,秦少秋也不可能一直給宋超凡當秘書,遲早會有下放主政一地的機會。到了那個時候,若是真有個許光這樣的岳父提攜著,他想不陞官都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