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8 各有憂愁如背山 文 / 野和尚
紀飛說得倒是挺詳細,但秦少秋並不關注這些細節,關注的只有一點,黑皮沒死,這就比什麼都強,暗裡為孫鵬鬆了口氣,再回味紀飛說的這三刀,不由如同置身刀光劍影之中,血腥氣十足,低聲道:「孫鵬是正當防衛,這應該沒問題吧?」紀飛說:「放心吧,就算有問題,咱們也得給他弄個沒問題。何況,他真是正當防衛呢。與他同屋的病人與家屬都是目擊證人,可以作證,是黑皮等人主動過來敲詐勒索他,黑皮毆打他,還有一個人手裡揮舞著砍刀嚇唬人……呵呵,老弟,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其實,我們現在看住你這位老同學,也是保護他。黑皮雖然不行了,可他還有不少小弟呢,難保沒人站出來給他報仇。」
秦少秋聞言心頭又是一跳,說:「老哥,一切全拜託你了。」紀飛道:「這沒說的,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告訴你,接下來你就不用操心了。黑皮一夥兒這回是徹底完了,絕對會受到嚴懲。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孫鵬傷好後就沒什麼事了……」
掛掉電話後,秦少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不勝感慨,最為感慨的不是黑皮死裡逃生,也不是老同學孫鵬免於刑責,而是自己老闆宋超凡在這件事裡起到的作用。要不是他金口一開,命令洪國防三人所代表的縣公安局對黑皮這伙黑惡勢力進行打擊圍剿,那麼孫鵬刺傷黑皮這件事絕對不會如此簡單的完結。最少,僥倖未死的黑皮一定會命人對孫鵬進行報復,重則將他殺害,輕則也是重傷,說不定還要連累到他的家人,勢必會造成更多的死傷事件。可是呢,老闆金口一開,就把黑皮一夥的主要勢力抓捕殆盡,孫鵬與其家人也免除了所有的危險後患。
再想想,昨天自己為了幫孫鵬免於被黑皮敲詐,連同紀飛這個縣局副局長,一起找到鄭老瘸子那裡,軟語相求,好話說盡,外加拚死灌酒,不惜糟踐自己的身子,這才在鄭老瘸子那裡賺了幾分情面,由他訓誡了黑皮一番,可最終卻也沒有任何用處,今天上午黑皮還是找了孫鵬去。等於是,自己跟紀飛白走了一趟不說,還在黑惡勢力面前折損了顏面與自尊。拿這事跟今天發生的事情比較一下,反差是巨大的,收效也是天壤之別,反而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宋超凡這個縣委書記的份量。
一個命令一句話,就能讓黑皮一夥灰飛煙滅!
什麼人情啊,什麼勢力啊,什麼談判啊,什麼曲線救國啊……一切的一切,完全可以不顧!
一個命令下去,你們這些人就得完!
這是什麼樣的氣勢啊?!
在這一刻,秦少秋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欲-望,就是要當官!而且要當大官,官當得越大,權力也就越大,很多普通老百姓難以解決難以面對的問題,到了大官那裡,根本就不叫個事。張張嘴巴,不用你親自出手,下面的人就得老老實實的按照你的吩咐給你辦了。甚至,有的時候你都不用出口下命,單單流露出一點意思出來,就得有人搶著給你辦了。這也是大官的威勢所在。
「媽的,一定要當大官,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當大官!」
秦少秋暗罵一句,又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給自己鼓勁兒,這才回到酒席上。
他坐回到位子上,跟人說笑幾句,繼續吃喝。
縣領導們在招待宋元明這個市裡來的領導,多少會喝一點白酒。他們這些秘書可就不敢那麼過分了,要麼不喝酒,要麼喝點啤酒,也都各自把握著分寸,不敢在臉上現出酒意或是弄得一身酒氣。
秦少秋便只要了一杯啤酒,而且別人敬酒過來的時候也不是酒到杯乾,往往只是輕啜一口,打的主意就是一頓飯一杯酒。
席間,他左腿小腿被人輕輕踢了一下,低頭看去,卻見是金蕊的左腳伸了過來。這丫頭吃飯還要翹起二郎腿,左腿吊在了右腿之上,左小腿便溜到了他左腿左側,剛才就是翹起二郎腿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他。可能是她鞋子號碼偏大的關係,所穿的高跟皮鞋的鞋子後跟脫落下去,露出了她那被肉色絲襪包裹著的纖瘦腳丫的後半部分,但見她腳後跟秀氣肉頭,足形鮮美細瘦,端的勾人眼球。
秦少秋是十足的戀足癖,對於女人腿腳有著變態的愛慕,此時陡然見到這一幕場景,對他來說無異於見到了赤著身子的美人兒,哪裡能抗拒得了半分,便趁吃飯的時候偷偷觀察起來。
金蕊這雙腳丫,腳碼不大,也就是三十七八左右,腳型偏瘦,外觀秀氣玲瓏,很是耐看。腳踝與腳後跟部位更是曲線唯美,令人心動,再有肉色絲襪的映襯,更是性-感的不像話。
秦少秋看著看著就口水分泌速度加快,不得不借喝啤酒的機會把唾沫嚥下去,手裡癢癢的,真想伸下去在她腳丫上把玩一會兒。
金蕊偏在這時候撩他,端著啤酒杯過來,笑吟吟的說:「秦科長,我敬你一個。」秦少秋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下,心想,你真心敬我的話,就把你腳丫伸過來給我玩一玩。金蕊自然聽不到他的心裡話,喝了一口啤酒後,夾起一隻大蝦送到他食盤裡,又嫵媚的看他一眼,似乎存了獻媚的味道。秦少秋把她神情看在眼底,心中一動,這位小徒弟不會是喜歡上她師傅我了吧,這是要學楊過與小龍女,玩師門不倫戀嗎?
酒宴結束後,眾領導有的打道回府,有的就在招待所裡面開房休息。宋超凡與宋元明私交不錯,老友很久不見,此時逮著機會,便在招待所宋超凡的房間裡暢聊起來。
秦少秋給二人上好茶水,也就沒事了,出了房間,正尋思要不要找個房間休息呢,便在此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來電號碼是個座機,區號屬於省城,沒在手機裡存儲過,是個陌生號碼。
秦少秋等了兩撥,確認不是騷擾電話了,這才接聽過來。
彼端響起一個似乎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聽過的男子聲音:「是秦少秋吧?」秦少秋說:「對,我就是,請問您是?」對方說:「你聽不出來?」秦少秋歉意的說:「聽著耳熟,不過實在想不起在哪聽過,很抱歉。」對方說:「你不要抱歉,你不欠我什麼,反而是我欠你。」秦少秋大為奇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省城有哪個男人欠了自己什麼,陪笑問道:「那您是?」對方說:「陳鼕鼕,我真服了,你記性這麼差吶。」
聽到對方自承是陳鼕鼕,秦少秋反而愣住了。陳鼕鼕跟自己因為曉南的緣故可是鬧得很不和睦,差點就成為生死大敵,後來雖在其父陳國泰與曉南父親許光的調和下,化解了恩怨,卻也沒成為朋友。在這樣一種尷尬的關係下,好端端的他突然打來電話幹什麼?可甭管怎麼說吧,人家已經打來了,總不能掛斷,就假做熱情的說:「原來是鼕鼕大哥,你好啊,你怎麼忽然想起我來了?」陳鼕鼕聽他叫得這麼親熱,心裡罵了句虛偽,悻悻的說:「我找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有對手了。」
秦少秋聞言稍微愣了下,道:「什麼意思?」陳鼕鼕說:「有人正追許曉南呢。」秦少秋吃了一驚,道:「真的嗎?」陳鼕鼕說:「是我妹妹說的,她還見過那個傢伙,是張高松的公子,剛從美國回來,一回來就開始追求許曉南。」聽他提到陳紫萱,秦少秋眼前就浮現出那位超級大美女傾城傾國的容貌,卻也沒空多想,問道:「張高松又是何方神聖?」陳鼕鼕說:「張高松是咱們省原來的省委副書記,土生土長的省城人,上次省級領導班子換屆的時候,調到山北省當了省長。」
秦少秋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好傢伙,這位競爭者的來頭可是不小啊,小小的鬱悶了下,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陳鼕鼕說:「我收拾了你兩次,還讓你挨了刀,不管怎麼說,我欠你的。我告訴你這事,也是補償一下的意思。」秦少秋暗裡點了點頭,又問道:「他為什麼要追曉南?」陳鼕鼕說:「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問誰去。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別以為許曉南一定會嫁給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那是因為之前一直沒有對手出現。現在,嘿嘿,你有對手出現了,人家又近水樓台,你可好好考慮下吧。」說完不等他再問什麼,掛掉了電話。
這個電話給秦少秋帶來的打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說起自己跟曉南的關係,基本算是板上釘釘,除非有什麼大的意外發生,否則絕對不會出現轉折。也因此,似乎不必對那個姓張的小子太過重視。可是,必須要考慮到,人家可是省長公子,典型的衙內、標準的「省城太-子-黨」,要權有權,要勢有勢,至於錢財,更是不消說,更要命的是他也在省城,可以天天追逐曉南,有著這麼多的優勢條件,還真是不太讓人放心。雖說曉南對自己已是一往情深,但以著她的性子,似乎很容易被男人感動。那個姓張的要是趁虛而入,各方面條件又比自己強那麼多,曉南還真是可能被他追了去。
想到這裡,他心中已經如同綴上了一塊巨石,變得相當沉重,再想了想,忽然一凜,哎呀,連陳氏兄妹都知道姓張的小子在追求曉南了,而作為當事人的許曉南,卻跟沒事人一樣,從未跟自己說過這事,難不成,她心裡已經有了什麼想法?
冷不丁的,他身子忽然打了個寒戰,外面雖是艷陽高照,心裡卻是哇涼哇涼的,第一個念頭是給許曉南打去電話,問問這件事,可再一想,突如其來跟她問這種事,多少會有問罪的意思在裡面,肯定會弄得她臉上無光,說不定還要招致吵架,另外,也會出賣陳鼕鼕兄妹。如此一來,反倒弄得自己裡外不是人。不行,不行不行,此事不能著急,還是要從長計議。
他又想,這種事著急也沒用,如果曉南心智堅貞、不受誘惑,就算這事不告訴自己,她也會潔身自好,採取有效的手段避免騷擾;可如果反之,她對那個省長公子產生了好感,移情別戀,那自己向她問罪也沒有用。總之,自己平心靜氣的等著事態發展就是了,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去做的事情。
他這麼勸了自己一陣,心裡舒服了些,可是想到許曉南竟然沒把這事告訴自己,心裡就如同扎上了一根刺,非常的難受。轉念又想,自己也不能光賴她如何如何,自己跟董麗麗、沈婕妤等人風-流快活的時候,又何嘗考慮過她的感受?這麼一想,負罪感如同海水決堤一般的湧入心房,又開始羞慚自責。
下午三點多,秦少秋正在忙碌,忽然接到縣委大院門口收發室看門老大爺的電話。
那老大爺恭恭敬敬的說:「秦科長,我們這裡來了一個女記者,看工作證是中央電視台來的,她說認識你,想要見你,你要不要見她?」秦少秋腦袋裡,上次去黑窯溝煤礦搜救兩位央視記者的情景還不曾淡忘,聞言一下子就想到那個美女記者莊海霞頭上去了,問道:「是不是姓莊?」那老大爺道:「對,莊海霞,你認識我們就放她進去了。」秦少秋雖然很奇怪她為什麼找了過來,卻還是說了聲:「好。」
不到五分鐘,莊海霞就探頭探腦的出現在了秦少秋辦公室外面。
秦少秋見她東瞧瞧西看看,目光看到自己的時候有一霎那的凝滯,表現得有些傻頭傻腦,忍不住好笑,心中卻道,美女就是美女,哪怕鬼鬼祟祟的模樣也是那麼美麗動人,起身迎她,道:「莊記者,你怎麼來了?」說著仔細打量她,見有幾天不見,她膚色好像黑了一些,容顏也有幾分憔悴,身子也更瘦了些,如果之前可以用苗條來形容,那麼現在最適合她的一個詞就是「瘦生」,距離骨感的層次已經不遠了。()不過很奇怪的是,這個女子越是黑越是瘦,反而越顯得俏麗美艷,尤其是那雙美眸,在本來就瘦的瓜子臉的襯托下,越發顯得明眸善睞、光麗奪目,心中暗讚不已。
要說起來,莊海霞這些日子一直惦記著秦少秋,當然不是那種曖昧的惦記,而是那種憤恨羞惱的感覺,一想到他不聽話、對自己無禮的模樣,就忍不住有氣。當然了,有時候靜下心來想一想,他對自己還是有大恩的,而自己對他態度也不見得多好。思來想去,正好調查黑窯溝煤礦礦難的事情沒有任何進展,這天她就搭縣公安局的順風車來了青雲,要見一見他。此刻驟然相見,見他對自己態度還算不錯,心頭一暖,多日來的憤恨也就消失散盡,訕笑道:「我來……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秦少秋把她請到沙發上坐下,又給她沏了茶水送到她手上,道:「莊記者,你不要這麼客氣。你還沒回北京嗎?」莊海霞真有點渴了,先喝了一口茶水,這才點頭道:「是啊,我一直留在黑窯溝村,參與調查當年那次礦難的事情。」秦少秋見她右邊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道子黑色印記,好像是煤印子,就笑道:「你又去鑽礦洞了嗎?」莊海霞不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沒有,從被你救出來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去過煤礦。我發誓再也不去了,現在做夢都是在礦洞裡的事。」
秦少秋可以體會到她被拘禁時候的痛苦感受,心中不無同情,道:「那你臉上怎麼有道煤印子?」莊海霞微微一怔,道:「哪裡?」說完快速打開隨身小包,從裡面摸出一枚精緻的小鏡子,左右四下裡照,很快看到了那道黑印子,臉色微微一變,用手指在上面點了點,把手指拿到眼前一看,指肚黑黑的,臉色大變,騰地一下子站起身,道:「這是什麼時候弄到臉上的?」
秦少秋自然不知道答案,也就無可奉告。
莊海霞很快又發起嗔來:「真討厭,這麼一大道煤印子,同車的那些警察肯定都看到了,卻偏偏沒人告訴我,害我出醜。」秦少秋忍住笑,道:「你出來吧,我帶你去洗手間。」
兩人前後走出屋子,秦少秋把她帶到女洗手間門口,就回了辦公室裡。等了幾分鐘,莊海霞神清氣爽的出現在了門口,額頭青絲上還帶著幾滴水珠。
秦少秋抬頭看了她一眼,見洗過臉後的她,儘管膚色還是那麼黑,卻比之剛才多了幾分清純動人的味道,心中暗道,能在未施粉黛的前提下,能讓自己如此的怦然心動,這份美貌可是稍勝省電視台的美女記者任潔幾分了。
莊海霞是個大方外向的女子,也沒把秦少秋當外人,快步坐回沙發上,端起一次性紙杯,將裡面茶水很快的喝到了底。
秦少秋走過去,說:「我再給你接一杯。」莊海霞搖搖頭,道:「不用了,這就不渴了。」秦少秋問道:「那次礦難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莊海霞蹙起秀眉,頗有幾分心灰意冷的說道:「事實證明,當初我跟呂海想得還是太簡單了。黑窯溝煤礦……呃,也包括黑窯溝鎮,水很深。」秦少秋說:「哦?調查沒有任何進展?」莊海霞看著他說:「縣裡不是派出了調查組嗎?」秦少秋道:「對,一共兩個。一個是公安系統派出的專案組,專門調查你與呂海被非法囚禁的事情;另外一個是紀委、安監局會同公檢法司組成的聯合調查組,調查當年那樁礦難事件。」
莊海霞歎道:「縣裡派出調查組的時候,應該就是我被你救出來之後的一兩天,等調查組趕到黑窯溝的時候,黑窯溝鎮安監站副站長秦大明就失蹤了,那些死難礦工家屬也好像原地蒸發了似的,一個都找不到了。我曾在靠近煤礦的丘陵上發現了許多墳頭,據說是當時那起礦難遇害者的墳地。可等調查組過去的時候,那裡已經夷為平地,什麼都找不到了。」秦少秋大為吃驚,道:「連裡面的棺材或者骨灰盒都不見了嗎?」莊海霞默然點頭。
秦少秋失聲說道:「這得是多大的黑幕啊!」莊海霞點頭道:「現在的情況是,煤礦方面負責人拒不承認當年的礦難,也否認給過礦難家屬買命錢。黑窯溝鎮安監站方面也否認發生過那次礦難。調查組對煤礦上的礦工進行了詢問調查,發現很多礦工都是從四川那邊新招來的,根本就不瞭解之前的事情。」秦少秋道:「礦上不是好幾百名礦工嘛,難道都是新招來的?」莊海霞搖頭道:「黑窯溝煤礦的產量已經大不如前,現在礦上也就是百十人,絕大多數都是從四川那邊招聘過來的。礦長孟三金說是四川那邊人力成本低,所以已經全部捨棄了本地礦工。」
秦少秋沉吟片刻,道:「這件事宋書記好像還不知道。這樣吧,我進去看看他有沒有空,有空的話,你跟他簡單介紹一下。」莊海霞說:「好……嗯,其實我是來找你的。」秦少秋怔了下,道:「你不想見宋書記?」莊海霞說:「嗯,我不喜歡跟官方打交道,太累。」秦少秋說:「還是宋書記召開常委會專門部署搜救你的行動的,你既然來了,見一見他比較好。」莊海霞輕描淡寫的說:「是看在我央視記者的身份上吧?如果我什麼都不是,他未必肯這麼重視。」秦少秋哭笑不得,低聲道:「你別管怎麼說,宋書記對你有恩。」莊海霞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好吧,給你個面子。」
秦少秋敲門進去,跟宋超凡說了莊海霞的事。宋超凡聽說她帶來了縣調查組的最新情況,自然要跟她聊聊,就讓他叫她進來。
秦少秋請莊海霞進屋,又給她續上水,等她跟宋超凡見過後,就留在屋子裡聽著。
莊海霞把剛才跟秦少秋說的又重複了一遍,但也說了一個秦少秋不知道的情況。
她說:「不只是黑窯溝鎮安監站副站長秦大明失蹤了,鎮安監站駐黑窯溝煤礦的安監員也失蹤了,這是一個最關鍵的人物呢。」
宋超凡問道:「這兩個人失蹤後,黑窯溝鎮方面有沒有派人尋找?調查組又是怎麼做的?」莊海霞說:「我聽說是,鎮裡派人找了,可是沒找到,也就算了。縣裡派下去的調查組哪有什麼辦法。」宋超凡又問:「那些失蹤了的遇難礦工家屬呢,鎮裡有沒有找?」莊海霞說:「這就不清楚了。要找的話怎麼找?」幽幽歎了口氣,續道:「最開始,我秘密採訪那些遇難礦工家屬的時候,聽他們說過,礦難發生後,他們領買命錢時,礦上有人威脅過他們,說這件事不能往外說,誰要是往外說了,一家人都別想活。可惜啊,現在就連找到他們都難了。一定是煤礦派人把這些家屬全部轉移走了,為的就是躲避這次調查組的調查。」
宋超凡就不說話了,望著桌面出神,過了一會兒,道:「小莊,你雖然早就到了青雲,卻還是頭一次來縣裡,對不對?我讓少秋接待你,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莊海霞知道他的意思,這就是送客了,就起身道:「好,那宋書記您先忙吧,我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宋超凡給秦少秋一個眼色,讓他跟上去。
等二人出去以後,宋超凡在屋子裡踱起步來,臉上寫滿了愁緒。現在,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擺在了他面前,讓他進沒進路,退沒退路,左右為難,非常的尷尬。
「此時撤回調查組,是前功盡棄,且一無所獲,勢必為人恥笑;繼續查下去,困難重重,而調查組的能力又不盡人意,怕也是什麼都查不出。可該怎麼辦呢?」
他思慮著,兩道眉毛幾乎擠到了一起。
他當然知道,就憑那些最關鍵的證人突然失蹤的事,就可以百分之二百的證明,煤礦與黑窯溝鎮安監站方面一定都有問題,而那起礦難也是百分百發生過的,只要對準黑窯溝煤礦與黑窯溝安監站查下去,早晚可以查出一些什麼。但問題是,黑窯溝當地情況錯綜複雜,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根本就分不清。縣裡派下去的調查組又是外來戶,當地官員不認真配合的話,很難深入開展調查工作。
一時間,他心中無奈的泛起了猶豫:「我到青雲是展現能力、積創政績來的,如今幾個月匆匆而過,我卻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政績,現在又跟這起礦難較上勁了,就算調查清楚了,又算是什麼大功了?而如果調查不清,豈不是白白浪費人力物力財力,反倒給人落下詬病的口實?我要不要這麼糊塗呢?」
這麼想著,空氣中忽然嗅到一股淡雅的香氣,他愣了愣,想到是剛才莊海霞進屋後留下來的,一想到她,很自然就想到她身後那尊龐然大物——中央電視台!
「央視也已經關注到這件事了,若是不查下去,不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說不定我會落下更多的臭名,在更大的範圍內丟人。唉,實在是騎虎難下啊!」
秦少秋自然不知道老闆正在發愁,跟莊海霞來到外邊,道:「你打算在青雲呆幾天?」莊海霞幽幽一歎,道:「先休息兩天,休息夠了就直接回北京了。」秦少秋說:「你不調查礦難的事情了?」莊海霞俏臉上現出沉痛之色,道:「連你們縣裡派出的調查組都查不出什麼,我一個小破記者又想調查到什麼?我想通了,還是不找事兒了,免得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秦少秋說:「好,你稍等,我給你開一間房。」
秦少秋一個電話打到政府招待所,讓人安排了客房給莊海霞,又找來張嫻,讓她開車送莊海霞去政府招待所。
莊海霞說:「你給我留個手機號吧,我有事就給你打電話。」秦少秋就把自己手機號告訴了她,她反撥回來,兩人就算交換了手機號。
莊海霞從北京來黑窯溝所帶的筆記本電腦、攝像機等等設備都被人取走了,只有手機一直放在身上,當時她被煤礦保安抓住的時候,手機被沒收了,等她被救出來以後,煤礦方面就主動交了出來。這也是她身上所剩的唯一一件電子設備。
目送二女離去後,秦少秋剛坐在位子上,宋超凡把房門打開,招手道:「少秋……」
秦少秋起身過去,他就轉身回了屋裡。秦少秋覺得,這一刻,他的背影有些蕭索。
等秦少秋關上門,宋超凡問道:「你說,調查組要不要撤回來?」秦少秋怎麼料得到他一上來就問出這個問題,一下子就給懵了,反問道:「您想撤回調查組?」宋超凡說:「你覺得呢?」說完招呼他到沙發上坐下,道:「不要急著表達,好好考慮一下。」
秦少秋就真的考慮起來,用心想了想,似乎也就明白他提出這個問題的根由所在了。縣裡派出調查組去黑窯溝鎮,本意是調查清楚礦難的事情,賣給央視一個面子,借此表示青雲縣堅決處理礦難事故與打擊貪腐行為的決心。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可是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調查組到了黑窯溝以後,舉步維艱,至今沒有任何進展,就算再查下去,關鍵證人都已失蹤,又能查到什麼?
宋超凡等了五分鐘,問道:「想好了嗎?」秦少秋咬了咬下唇,道:「我個人認為,如果接下去能查到什麼的話,就不妨再留一段時間。可如果明知找不到突破口了,再不撤回來,就……就有點尷尬了。」宋超凡說:「你的意思是撤回來?」秦少秋說:「我建議,先把調查組裡面各單位的負責人召回來,跟他們仔細瞭解現在調查的情況與進度,同時也看一下他們的信心如何。如果他們也都一籌莫展的話,那就再把調查組成員全部召回來。」
宋超凡點了點頭。他剛才也是這麼想的,這似乎也是目前可以想到的最好最穩妥的辦法了:一聲令下,把調查組全體成員都調回來,不僅顯得自己這個縣委書記無能,還會被調查組的成員笑話;可要是不把他們調回來,他們那裡找不到頭緒,整天在山區乾耗混日子,怕也會腹誹不已。還是這個辦法最成熟也最穩健,足夠用來給這次失敗的調查遮羞。
他起身道:「少秋,你馬上給魏書記打電話,讓他轉告紀委派出調查小組的負責人,讓他們明天上午趕回來匯報調查進度。」
從這一刻開始,一直到晚上回到政府招待所,宋超凡都有些愁眉不展。秦少秋也不敢觸他的霉頭,老老實實地跟隨在側,不敢多話,直到從招待所裡出來。
在僻靜的樹叢邊上,秦少秋摸出了手機,翻開通話記錄,看著用「老婆」二字註明的許曉南的手機號,自嘲的笑道:「老闆啊老闆,不只是你碰上發愁的事兒了,你秘書我也有不順心的事兒啊。」想到中午陳鼕鼕打來的那個電話,心裡又不平靜起來,定了定神,這才按下了撥打鍵。
電話響了好幾撥也沒人接聽,秦少秋暗想,曉南一定是洗澡去了,否則的話,絕對不會不接的。
這個電話打完,秦少秋又撥打了一遍,仍是沒人接聽,想了想,可能是她剛進入洗手間開始洗澡吧,那就等到家裡再打給她。可是且慢,為什麼要回家呢?今晚可是答應了董麗麗要去她房子裡陪她啊。哎呀,差點忘了,她一定早等急了吧。
他忙快步往門口走去,順便給董麗麗打了電話。
董麗麗說:「你到了嗎?」秦少秋說:「哪兒啊,我剛得到自由,正要往你那趕呢。別著急,我打車過去,盡快。」董麗麗懶洋洋地說:「我可是已經洗好澡了,你上午不說要吻遍我全身嗎?」秦少秋聽到她這情話,恨不得立即插上一雙翅膀飛過去,惡狠狠地說:「看我過會兒怎麼親你。」董麗麗吃吃笑道:「我準備了相機,要把今晚你所做的骯髒勾當都拍下來,如果你還像上次那麼做的話。」秦少秋吃了一驚,卻更加興奮了,笑罵道:「你變態呀?」董麗麗呵呵笑著說:「我就是要拍下來給你看一看,到底咱倆誰更變態……」
秦少秋來到門口,招手叫停一輛出租車,讓司機師傅往那套房子所在小區趕去,就在此時,許曉南的電話撥了回來。
秦少秋不禁有些埋怨,接聽後說:「你去哪啦,怎麼不接電話呢?」許曉南溫柔的撒嬌說:「我洗澡來呀,老公你等急了嗎?真是對不起啊,我給你道歉了,你別生氣啊。」秦少秋笑道:「我猜著你就是洗澡來著。」許曉南說:「你剛下班啊?」秦少秋說:「是啊,又是一天,從早忙到晚。」許曉南說:「你是不是很累啊?」秦少秋說:「還行吧,習慣了也就好點。」許曉南說:「我現在根本不擔心你的前途,就擔心你的身體,真怕你年紀輕輕過早把身子累壞掉。我見過很多領導秘書,還不到四十歲,頭髮就花白了,讓人看著很心酸。」秦少秋說:「放心吧,我不會總幹這一行的。」
聊完這兩句,秦少秋心裡變得鬱悶起來,儘管許曉南今晚比往日更加的溫柔,還有撒嬌的成分在裡面,昭示著兩人關係已經到達一個足夠親密的地步,可是陳鼕鼕那裡傳來的消息就如同魔鬼的影子一般,已經慢慢遮在了兩人的頭頂。這件事不搞清楚的話,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但又不方便直接問出來,而許曉南又不主動說,真是令人難受。
許曉南問道:「怎麼不說話了?」秦少秋說:「在車裡呢,不太……」許曉南就明白他說話不方便了,道:「你肯定也早累了,那就趕緊回家休息吧。等明天咱倆再聊,等週末了我再過去陪你。」秦少秋聽了這句比真情告白還要令人放心的話,這才好受了點,道:「別,你就別奔波了,還是我去省城吧。」許曉南說:「這有什麼可奔波的,坐動車一個小時多點就到了,一點都不累。反倒是你,週末不一定能休息呢,就算好容易有個週末,也還是留在青雲多休息一下的好,我有的是空閒,就讓我去陪你吧。」
秦少秋聽了非常感動,想到這就要背著她去跟董麗麗幽會,心裡酸酸的很彆扭。可是已經跟董麗麗約好了,難道要爽約不去嗎?惹惱了她,自己心裡可是會同樣難過的呀。
唉,開弓沒有回頭箭,那就去吧。
車到那個小區門口,秦少秋付了車費,邁步往裡走去,可還沒兩步,從小區裡面駛出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瞬間就到了門口。秦少秋側身讓在一邊,目光隨意的掠過駕駛位車窗,正好車窗玻璃降下了一半,露出了裡面的司機面容,他這一眼正好看到那司機臉上。更巧的是,那司機也側臉向他望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等看清彼此的時候,都是一呆。
「竟然是她!」秦少秋驚愕無比,這個司機竟然是縣政府那邊的副縣長李婧,「她不該住在政府家屬大院裡嗎,怎麼跑到這座小區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