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謹小慎微 56 文 / 野和尚
張立文說:「是秦科長吧?」秦少秋道:「立文啊,是我,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啦?」張立文說:「我打算明天送盆景去縣裡,順便帶上媳婦去醫院檢查檢查。我給你帶了兩張羊皮墊子,你還有啥想要的嗎?」秦少秋微微好笑,這個張立文真是不會說話,哪有送禮的人直接問收禮的人想要什麼東西的呢,起身離席,走到外面道:「你們家養點羊不容易,就別惦記我了,那羊皮墊子就賣了吧,還能賺幾個活錢。」張立文熱切的笑道:「羊皮墊子也賣不了幾個錢。再說了,秦科長你給我們家找到致富的路子了,以後也不就愁錢了。這墊子是必須要帶上的,你看看還缺點啥?山貨什麼的要不?」
秦少秋說:「我聽說,蠍子酒能治風濕,真的假的?」張立文說:「真的,喝下去馬上就見效。你要是想要啊,我給你帶一罈子過去。」秦少秋大喜,道:「那就麻煩你了,給我帶一罈子蠍子酒過來,算是你替我捎的,帶過來多少錢我掏。」張立文道:「咦,秦科長你這是瞧不起人啊。我們村啥都缺,就是不缺蠍子,家家都有蠍子酒,又是什麼金貴東西了?你等著,我給你帶一大罈子去。還缺別的嗎?」秦少秋笑道:「不缺了,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安排醫院的朋友帶你們去做檢查。」
回到酒桌旁,秦少秋發現蔣文軒的秘書馮軍正在給大夥兒講故事,便凝神聽起來。
只見馮軍繪聲繪色的說:「案子就是在咱們青雲本地發生的,是在山裡,靠近山區的這麼一個小山村。有一家人,家裡有個小姑娘,十六七歲的年紀吧,正是青春發育期的時候,有一天突然就給失蹤了,去哪找也找不著,懷疑是讓拍花的(北方俗語,意即拐賣偷搶婦女兒童的販子)給拍走了,然後就報了警。當地派出所經過仔細調查,沒有發現人販子的行跡,卻也無論如何找不著,過了規定的時間後,就給定性為失蹤案了。這是今年八月份的事情,就在上周,這案子給破了。」
席上眾人七嘴八舌的說道:「怎麼破的案啊?」「小姑娘在哪找著了?」「老馮,你這太會吊人胃口了吧,專挑節骨眼兒上賣關子。」「小姑娘是不是掉山洞裡啦?」「我聽說山裡有種野人,長得跟大猩猩一樣,專門搶大姑娘小媳婦,那個小姑娘是不是讓野人給搶走啦?」
馮軍笑呵呵的說:「你們想像力可真豐富,可你們也不想想,我講的是刑事案件,怎麼可能有野人或是掉山洞這種奇葩的事情發生呢?」王鐵磊急躁的說:「小姑娘到底怎麼著了,你倒是說啊。」
秦少秋也說:「小姑娘是不是遭遇什麼不測了?快說吧馮哥,你看一桌子人都等著你說呢。」
馮軍環視眾人,見他們都眼巴巴的瞧著自己,一個個的表情既可愛又好笑,不由得非常得意,卻故作唉聲歎氣的說:「小姑娘死啦。」王鐵磊忙問:「怎麼死的?為什麼死了?被人害死了還是怎麼回事?」馮軍道:「聽我慢慢說。小姑娘家隔壁住著一個單身漢,腦子有點問題,村裡人都管他叫二愣子,四十多歲的人了也沒結婚,家裡養著兩頭牛。在院子裡有個牛棚,兩頭牛在家的時候就拴在牛棚裡。本來吧,警方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這個人,因為這個傢伙老實巴交的,再加上腦子有問題,誰也不把他當正常人看,覺得小姑娘失蹤跟他一定沒關係。」
王鐵磊說:「你既然這麼說了,那小姑娘的死就肯定跟他有關係了唄。」
馮軍道:「你別急,聽我慢慢說嘛。自從小姑娘失蹤以後,二愣子家裡那兩頭牛就再也不回牛棚裡了,就算二愣子把它們強行拴在牛棚裡邊,它們也是煩躁不安,又是叫喚又是發脾氣。警方每天都圍著小姑娘家附近調查線索,很自然就被隔壁這兩頭牛弄出來的動靜吸引了,於是就跑到他家裡詢問牛是怎麼回事。誰也想不到,這個二愣子做賊心虛,見警察上門就翻牆要跑。警察們雖然覺得奇怪,可根據多年的刑偵經驗,還是第一時間覺得他有問題,就追上去把他抓了。抓住後當場訊問,這傢伙沒有頑抗就全招了。」
眾人紛紛說道:「到底怎麼回事?」「是這個二愣子把小姑娘害死了?」「那兩頭牛不回牛棚是怎麼回事?」
馮軍道:「先說牛不回牛棚的原因吧,是因為牛棚裡埋著死人呢,你們肯定也都猜到了,那個死人就是失蹤的那個小姑娘。小姑娘怎麼埋在牛棚裡了呢?二愣子全給招了,原來啊,有一天,小姑娘上茅房,山村人家的茅房不像咱們城裡這麼講究,沒頂子,就是拿石頭壘起來的一個簡易廁所。二愣子家正好跟她家挨著,院牆又矮,也不知道怎麼那麼巧,那天他就站在牆根裡,結果一望就望見小姑娘上茅房了,一見就動了歪心,等小姑娘出門的時候,就把她騙進家裡,想要強-暴她。小姑娘當然要反抗啦,又喊救命。二愣子怕被她家裡人聽到,就把她拖到牛棚裡掐死了,掐死以後又奸-屍,最後就在牛棚裡挖了個坑把她埋了,上面再撒上牛飼料跟牛糞,誰也不知道那埋著一個死人呢。」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的,又是驚奇又是可懼。剛才酒席上的美好氣氛在這一刻全部消失,變得沉重而又驚悚。
秦少秋匪夷所思的看著馮軍,心說正吃飯呢,卻偏偏說起這種沉重噁心的話題,這位哥哥口味也是真重啊。
馮軍續道:「二愣子掐死小姑娘還有奸她屍的時候,那兩頭牛就在牛棚裡拴著來,可能也是目睹後嚇到了,所以就不敢再去棚子裡睡了。要不說呢,動物也有靈性,不信都不行。呃,對了,這還不是最變態的,最變態的是,二愣子自己交代,把小姑娘埋掉以後,基本上每隔兩三天就會挖出她來繼續奸-屍。」王鐵磊驚恐的叫道:「我倒!重新挖出來……繼續奸……每兩三天一次,這……這也太變態了吧?這還是人嗎?還有,小姑娘的屍體難道就不腐爛嗎?還能……」
「不要說了!」忽然有個人鐵青著臉站起身,表情十分痛苦,以手掩口,道:「不……不行了……想吐!」說完轉身跑出廳去。
眾人望著他遠去,都是好笑得不行。
馮軍啼笑皆非的說:「這怎麼就吐了?我也沒說什麼吧。」王鐵磊笑著說:「老孫可能是把自己代入案情裡了吧,幻想得太過真實,所以就噁心,就……忍不住了。」
秦少秋插口道:「不會吧,我聽了就沒什麼感覺啊。」馮軍道:「有些人患有一定程度的心理潔癖,這樣的人不能聽噁心的事物,聽了就如身臨其境一般,會作嘔的。」
王鐵磊問道:「然後呢,二愣子被抓住後怎麼判的?槍斃了沒?」馮軍搖頭道:「不太可能。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二愣子是個傻子,精神有問題,要是精神病的話,就鐵定不會被槍斃了。聽說縣公安局正在為他做精神鑒定,現在還沒結果呢。」
秦少秋歎道:「要是這樣的人都不槍斃,那就實在沒有天理了。」馮軍大喇喇的說:「他這還不算是罪大惡極的呢,只不過一時色心沖頭,真正該槍斃的人你是沒見到。」秦少秋苦笑道:「這都不算罪大惡極?那你說說什麼樣的才夠罪大惡極的標準?」馮軍道:「你見過連殺十幾人都埋在自家菜地裡的老頭嗎?你見過專門綁架賣-淫女並殺人分屍的出租車司機嗎?你又見過強-奸十幾個兒童的校長嗎?」秦少秋連連搖頭,心說這位哥果然是口味重,專門對這種刑事變態案件感興趣。
剛才那個突然離席的老孫過了五六分鐘才回來,剛一落座就對馮軍道:「馮科長,算我求你了,千萬別再說剛才那個案子了。」馮軍呵呵笑道:「孫哥你還真去吐了啊?」那個人歎了口氣,點點頭,沒說什麼。馮軍歉意的說:「對不起啊孫哥,我不知道會給您帶來這麼大的困擾,否則我肯定是不會說的。」那人笑道:「不用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影響了你們聽故事的興致。」
吃過午飯後,眾秘書跟隨自己的老闆坐車離去,各自回辦公地點不提。
秦少秋回到辦公室後,腦袋裡浮想聯翩,今天又一次見到了洪國防,也不知道羅薇薇與星星對他的滲透進行得怎麼樣了,羅薇薇也一直沒來任何消息,難道她要等全部搞定之後才給自己發來喜訊嗎?很想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此事,又怕反而顯得自己沉不住氣,就硬生生掐斷了這個念頭。
等下午不忙的時候,秦少秋抽時間給縣第一醫院副院長叢薇打去了電話。說起來,已經好久沒跟這位姐姐聯繫了,一方面是因為工作確實忙,另一方面是俗事太多,根本就抽不出身來單獨找她。想到她對自己的照顧,心裡還是很感激的,再想到兩人曾經在小公園裡的親熱場面,又覺得有點對她不起,似乎不該招惹她似的。當然了,現在來說,已經說不清是誰招惹的誰了,反正一個巴掌拍不響,彼此都有那種曖昧意味就是了。
叢薇接到秦少秋的電話顯得既開心又驚訝,道:「你怎麼有空找我了?」秦少秋聽得大為汗顏,心說就這還是因為有事求到你幫忙了呢,道:「對不起啊薇姐,最近一直很忙,也沒空找你待會兒。我這次找你也是有事求你幫忙。」叢薇爽快的說:「有事就說,跟我還客氣什麼?」秦少秋說:「是這麼個事,明天啊,我有兩個朋友從山裡過來,他們是兩口子,一直是不孕不育,不知道什麼個情況。我想讓他們去縣醫院做個不孕不育方面的檢查,看看你能不能幫忙給安排一下。」
叢薇道:「沒問題,你把我手機號給他們,讓他們到了醫院給我打電話,我找人帶他們過去檢查,你就忙你的行了,不用操心,醫院這邊有我呢。」秦少秋見她答應得如此痛快熱情,自然是看的自己的面子,心中略有幾分愧疚,隨口問道:「自強最近怎麼樣?還在練拳嗎?我這忙起來也顧不得跟他的約定了,他有沒有說我不守信用啊?」叢薇呵呵笑道:「倒是沒說,不過提過你幾次。」秦少秋道:「我這周還是比較忙,等下周,我抽個時間,你帶上自強,我請你們吃飯。」叢薇非常高興,道:「好,你什麼時候有空了給我打電話就行。」
這個電話打完之後,秦少秋也不歇息,又給張立文打去電話,把叢薇的手機號告訴他,讓他一到縣第一醫院就給這個人打電話,接下來檢查的事情自然有這位朋友幫忙。
張立文說了兩句道謝的話,問他羊皮墊子與蠍子酒如何交到他手裡。秦少秋想了想,估計沒有時間見他夫妻二人,就讓他把東西都放到孫鵬在縣城租賃的乾果店裡。張立文自然答應下來。
下班之前,徐術存來找秦少秋,跟他匯報剛剛定下來的秋遊活動安排。其實這個季節已近初冬,根本不是秋遊了。不過,大家玩興均濃,也就不在乎季節冷暖了。好在深秋過去剛剛不久,還是可以享受到秋遊的味道與樂趣的。
此次秋遊目的地定的是青雲縣城西七十里外的百望山國家森林公園,這個季節去可以玩漂流、野戰cs、釣魚、燒烤、狩獵等等活動。
活動時間初步定在下週末,如果科裡遇到臨時急事的話,順延到下下周。要是下下周還有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徐術存等人也早有準備,那就將這次秋遊徹底取消,改為冬季滑雪。
秦少秋對此次活動安排沒有任何意見,點頭表示同意。他這個科長點了頭,這個活動就算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別說本來就不會有人問起,就算真的有人問起此事,一句「領導批准了」,就足以擋住任何人的質疑。事實上,除去審計部門,估計沒人會對炙手可熱的秘書科產生任何質疑。而就算是審計局,又怎麼有膽子來撩縣委書記親信的虎鬚?因此,秘書科大可以趁機大肆揮霍公款,也不必擔心誰來查賬。
秦少秋問道:「每個人暫定預算是三百元,是不是有點少了?三百元除去森林公園的門票,再除去一晚的住宿費用,還剩多少?大傢伙還能吃好喝好嗎?我的意思是,既然出去玩一趟,那就吃好喝好玩好住好。大傢伙辛辛苦苦忙碌大半年了,好容易才出去玩一趟,就盡量放開點。」徐術存試探著說:「四百元怎麼樣?再多就不好了,咱們秘書科小金庫賬上已經沒多少錢了,還要準備元旦春節的開銷。」
秦少秋說:「五百元吧,去之前多買點吃的喝的,到那以後再買點紀念品什麼的,每人發上一份,也不能空玩一趟吧?至於小金庫賬上沒錢了,以往都是怎麼進錢?」徐術存道:「有從財政預算裡攔截過去的,也有到外面化緣化來的。」秦少秋呵呵笑道:「化緣這個詞我可是不陌生。當年我在林業局的時候,領導們逢年過節之前,也都是出去化緣。不過他們好化,直接從林業局下屬的企事業單位要錢就行了,你比如局下屬的綠植基地,敢不給錢?不過,咱們秘書科沒有下屬單位吧,這個錢應該不好要吧?」
徐術存點頭道:「呃……說好要也好要,說不好要也不好要,就看領導的面子大小了。領導要是在縣裡吃得開,那各家國企私企都得爭著搶著的主動送錢過來,可要是吃不開,那就沒人理睬了。」秦少秋問道:「這種錢要到手裡邊,就全是咱們秘書科自己的了嗎?上頭辦公室不眼紅?」徐術存道:「當然也得表示表示了。不過你跟蔣主任處得那麼好,也沒人敢眼紅。」秦少秋尋思半響,道:「這件事我記下了,等我看看再說。活動安排就按原計劃來,如果我近期能化到緣,咱們就把預算再往上提個檔次。」
徐術存咧嘴笑出來,道:「張嫻他們聽到這話肯定就美了。」秦少秋道:「咱們秘書科直接服務於縣委書記,干的一向都是最繁重最仔細的工作,平時沒時間休息,既然有時間好好放鬆一把了,那就盡量給大家多補償點。你看咱辦公室裡除了張嫻,一個個的都是未老先衰,不是頭髮白了就是臉色蠟黃,身體都累成這樣了還怎麼幹好工作?該補償了就得補償一下,你覺得呢?」徐術存點頭道:「嗯,還是少秋你為人豁達開明,我太小氣了。」
吃過晚飯後,秦少秋陪宋超凡回來加班,剛坐下去屁股還沒坐熱,宋超凡就把他叫進了屋子裡。
宋超凡要跟他說的是方可馨之父方叔安刺傷城管那件事的最新情況。之前秦少秋不是拜託這位大老闆幫著跟涉案各方說說話,好讓方叔安免於刑事處罰,宋超凡確實也幫著說話了。
宋超凡說:「我下午跟分管城管的馬慶馬副縣長在電話裡說了說,他答應得挺爽快的,說馬上就聯繫城管局領導,給他們做工作,同時也讓他們做好那個受傷城管以及家屬的工作,盡量將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讓他盡快給我個答覆,他也答應了,估計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少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秦少秋非常感激,道:「給您添麻煩了老闆,不過這件事,說起來城管一方也有很大責任,要不是他們粗暴執法,怎麼會有這一出?現在這世道,老百姓躲城管還來不及呢,要不是被逼急了,誰主動挑釁扎人啊?」宋超凡微微一笑,道:「嗯,這個意思我也說了,城管局長也做了自我批評,以後應該不會再這樣干了。」
從裡屋出來,秦少秋並沒有給方可馨打電話告訴她這個消息,因為事情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解決,急著告訴她只能是讓她越發的上火,同時也顯得自己急功近利、示恩與人,還是等事情最終解決了再跟她說吧。
他回到工位上工作,屁股還沒坐熱,又接到了乾哥郭志明的電話。
郭志明這次找他沒什麼正事,就是閒聊。二人說了幾句閒話,秦少秋主動問道:「對了,你跟嫂子和好了沒?」郭志明道:「和好了和好了,要不是老弟你幫著調解,她可不答應跟我和好。她說讓我抽時間請你吃飯謝謝你。咱自己人,也別外道了,你說吧,哪天有空?」秦少秋暗想,這個飯局既然是白雅麗提出來的,那就肯定有她的心思在裡邊,保不齊,她是想趁這個飯局跟自己親熱親熱,想到她妖嬈的容顏與魔鬼般的身材,也有幾分意動,卻只能無奈的說道:「這周都很忙,下周吧。」
郭志明道:「好……對了,我聽你嫂子說起過,要把雅霏介紹給你,你怎麼給拒絕了呢?雅霏那長相,說是青雲第一美人,估計也沒人反對吧,你怎麼就瞧不上呢?」秦少秋忙解釋道:「不是瞧不上,而是我已經有了對象,所以也就只能辜負嫂子的美意了。」郭志明歎道:「哎呀,太可惜了,要是你娶了雅霏,那咱就是挑擔兒了,那不更親了?」秦少秋嗯了一聲。郭志明見他不大愛說話,就道:「好吧,沒別的事,那就掛了,你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