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謹小慎微 58 文 / 野和尚
青雲歷史上總共有三座關廟,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損毀了兩座,現僅存一座,也是三座裡面最大的一座,位於縣南關與北關交界的位置,靠近城區中心。現如今,它已是青雲縣一級文物保護單位。每年春節期間,青雲都會舉行一場大型廟會,廟會就以這座僅存的關廟為中心,沿街前後左右展開,廟會期間也是城區最熱鬧最能體現民風民俗的時候。
秦少秋兒時不少記憶就與這座關廟還有春節廟會有著深深的關聯,現在還能依稀記得,冬天大雪紛飛,手裡拿著冰糖葫蘆,在廟會上邊走邊逛,只不過,身邊陪著自己的人是老爸還是老媽,已經淡忘了。
調研隊伍趕到關廟後,蔣文軒、李婧照例在文物局長張鳴芳的陪同下進行參觀調研。秦少秋也再一次與金蕊並肩走到一起,緩緩跟在領導們的後面。
此時,秦少秋才第一次關注到了張鳴芳這位縣文物局長,不打量不知道,一打量這赫然是個中年美婦。
她四十歲上下年紀,短髮,容貌姣好,眉眼靚麗,可能是保養得好,從她臉上竟然看不出一絲老態,身高在一米六上下,體態較為豐腴,說是苗條也行,穿著得體,氣質高雅,與李婧走在一起也不顯半點遜色。這等姿色,在民間或許算不得太好,但在官場裡邊,絕對可以說得上是大美女了。
秦少秋出於內心的邪噁心理,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女局長的寶座來得可能不太正道,說不定就是哪位縣領導的相好。不過,要是看她對答時候表現出來的學識與口才,倒也能說是個有能力的女局長。
在關廟裡繞了一圈,等張鳴芳給蔣文軒、李婧二人介紹佈置在關廟外牆上的最新的安防設備時,秦少秋與金蕊躲在後邊竊竊私語起來。
秦少秋小聲問道:「剛才摔得還疼麼?」金蕊哼道:「你說呢?都賴你!」秦少秋叫起撞天屈:「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好不好?幹嗎怪到我頭上?你以為你師傅好欺負啊?」金蕊忿忿的小聲說:「要不是你皺著個眉頭假裝考慮國家大事,我怎麼會看著你?我要不是看著你,怎麼會不小心摔倒?所以啊,都怪你。還有啊,你這個師傅不該隨時保護我的嗎?反正無論怎麼說都賴你!」秦少秋奇道:「我什麼時候皺著眉頭來啊?」金蕊道:「就是剛才在城牆上,一句話也不說,故作高深,比領導還領導呢。」
秦少秋微微一笑,道:「我那是在琢磨道理來著……不過,我琢磨我的,不關你的事啊,你看著我幹什麼?不看腳下看別人,你摔倒那是活該,嘿嘿。」金蕊被氣得羞惱成怒,差點忍不住出手打他一下,可憐巴巴的說:「人家都疼死了,你還嘲笑我,有你這麼當師傅的嗎?」秦少秋道:「我不是幫你穿鞋來嗎?也算對得起你了啊。」金蕊撒嬌道:「不夠,遠遠不夠。我身心都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你必須給我撫平。」秦少秋笑道:「好啊,你說吧,怎麼給你撫平?要不我給你揉揉吧?哪疼?我給你揉,只要你不介意男女有別。」
金蕊臉色刷的一下子就紅了,因為此時胸口正在隱隱生疼,大腿也有點酸痛,偏偏這兩個地方都不能給他碰,嗔道:「你也知道男女有別,還淨說廢話。」秦少秋表情壞壞的瞧著她,道:「這不是你說的讓我給你撫平傷勢嗎?除了給你揉揉痛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你了。你說吧,給你揉哪?」金蕊嗔道:「你討厭,你壞死了!」秦少秋笑道:「我這可是真心實意的安慰你,你怎麼又罵我?」金蕊有些窘迫的瞥他一眼,哼道:「對了,你上次還說送我回家呢,這再也不提了是吧?你就這樣當師傅的呀,說話不算話,哼!」
秦少秋歎道:「我是真忙啊,忙得不可開交,晚上經常十點十一點到家。我也真想送你一回,可惜等我晚上正式下班的時候,你早已經到家了,也就用不著我送了。這可不是我不送,而是你不給機會。」金蕊見他巧言詭辯,妙目一轉,哼道:「好啊,你還挺有道理的。那麼好,你說我不給你機會,今晚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今天晚上,不管多晚,你都送我回家。你這回還有什麼說的?你敢答應嗎?」秦少秋道:「我九點多才有時間呢,你也等?」金蕊道:「咱們給人當秘書的,晚十點都是小意思,九點又算什麼,我為什麼不能等?」
秦少秋歎道:「好吧,既然你逼為師,為師也不能不答應下來,就這麼說定了,晚上送你回家。」金蕊笑瞇瞇地說:「那晚上我在政府門口等著你,我開著車呢。」秦少秋說:「可是要先說好,我送你回家沒問題,要是到你家了被你老公看到打我,你可得幫著我。」金蕊笑道:「不會的,他是個死宅男,一鑽到家裡就玩電腦,除了上班,輕易不會下樓,又怎麼會看到你送我回家?你就放心大膽的送我,不會被他發現的。」秦少秋壞笑著說:「怎麼聽怎麼像是咱倆背著你老公幽會一樣。」
金蕊一聽臉孔又紅了,嬌嗔道:「你少胡思亂想,就是送我回家,我可沒……沒別的意思。」秦少秋故意歎道:「唉,我還以為有別的意思呢,你這一說沒別的意思,可就真沒意思了。」金蕊聽了想否認,又覺得應該再次確認,可是芳心亂如麻,哪裡說得出口,只能是嬌羞不語。秦少秋又問:「我送你回家了,我怎麼辦?我連車都沒有。你是不是也送我一趟?」金蕊失笑道:「那你不是白送我了?」秦少秋道:「我再送你一趟啊。」金蕊笑道:「然後我再送你,那折騰來折騰去,咱倆還睡不睡覺啦?」秦少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道:「睡啊,咱倆當然要睡覺啦,你說咱倆什麼時候睡咱倆就什麼時候睡,你說咱倆怎麼睡咱倆就怎麼睡,你說咱倆去哪睡咱倆就去哪睡。」
金蕊聰明伶俐,第一時間聽出了他話裡的邪惡,又是害臊又是好笑,哼道:「你真是壞透了,就知道欺負徒弟。」秦少秋故作坦蕩的說:「我說什麼了?我沒說什麼呀。你問咱倆睡不睡覺的,我說睡,怎麼了,不是按你的意思來的?」金蕊羞澀地說:「我那話是睡覺的意思,你……你是那個的意思啊。」秦少秋道:「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啊?」金蕊羞惱之極,瞥了三位領導一眼,見他們沒有看著自己這邊,就探手到他胳膊上擰了一把。
秦少秋吃痛,卻也不惱,帶笑看著她,心想,你今天擰我一把,改天我要打你屁股一下。
調研持續到午時,前後一共走訪了三個文物保護單位。
蔣文軒最後指出,青雲中心城區內文物古跡分佈密集,歷史文化底蘊深厚。在城市建設、有機更新等過程中,要進一步加大文物保護力度,傳承青雲城市文脈,讓文物保護成果惠及廣大民眾,使青雲成為歷史文化與現代文明交相輝映的歷史文化名城。
調研活動結束後,由縣文物局做東,宴請蔣文軒與李婧兩位縣領導。由於人員較少,所以秦少秋與金蕊這兩個秘書也就有了入席的資格,可惜沒能坐在一起,而是斜斜相對。當然了,距離並不能阻擋兩顆年輕而又火熱的心,雖然不能竊竊私語,卻可以眉目傳情,偶爾看彼此幾眼,間或對視片刻,也是一種極其有趣的體驗。
蔣文軒與李婧二人誰也不喝酒,於是張鳴芳就要了一壺上好的龍井茶。
茶水上來之後,張鳴芳要搶過茶壺給二位縣領導倒水,秦少秋坐在靠門口的位置上,可謂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起身就把茶壺搶到手裡,對張鳴芳微微一笑,道:「張局,您陪兩位領導奔走匯報了一上午,也挺累的了,就坐下歇著吧,倒水的小事讓我來。」
張鳴芳早聽過秦少秋的大名,卻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上午的調研過程中,只跟他認識了一下,沒怎麼打交道,也就不知道他為人如何,此時聽到他這番場面話,說得那是四平八穩、溫和細膩,令自己聽後心窩裡暖融融的,非常舒服,對他這番話簡直是無可挑剔,暗暗讚歎,心說不愧是給縣委書記當秘書的,這為人處事就是高明,心裡對他起了結交之意,笑瞇瞇地說:「秦科長你真會說話,其實要說辛苦,還是蔣主任與李縣長更辛苦,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不辭辛苦調研我縣的文物保護工作,這讓我們一線文物工作者非常感動,也非常欽佩啊。我有心以茶代酒,敬兩位領導一杯……」
秦少秋聽她不動聲色之間就拍了蔣文軒與李婧兩位領導一記馬屁,暗暗點頭,怪不得這女子年紀不大就是科級幹部了呢,這說話辦事果然有一套,由此也能推斷得出,她的領導能力與管理水平也應該很不錯,要不然怎麼可能一直穩穩坐在文物局長的寶座上?陪笑說道:「好,我馬上給您倒上。您先坐吧。」
張鳴芳欣慰的衝他嫣然一笑,轉身回到座位上坐下,心裡尋思:「這秦少秋聰明伶俐,又知情識趣,最難得是年紀輕輕,已經是縣委書記的秘書,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此子前途無量啊。不行,要找個機會跟他結交一番。這樣優秀的官場新晉,若是失之交臂,以後肯定會後悔的。人生短暫,官途險惡,怎能留給自己後悔的餘地?這個朋友必須要交!」
其實,秦少秋最早搶到茶壺的那一刻,金蕊也想著起身給領導們倒水來著,可惜反應不如師傅那麼快,就被他搶了先,只能默默的坐在椅子上不動,等看到師傅與張鳴芳對話的時候,見他短短兩句話就把張鳴芳哄得眉開眼笑,心裡既佩服他的口才,也以他是自己的師傅自豪,因此看向他的目光裡就多了幾分複雜的味道。
便在此時,視野中一道冷光閃過,金蕊嚇了一跳,轉到老闆李婧臉上,果見她臉色不愉,雖已經不再看著自己,卻已經表明了不滿的態度,心下暗暗叫苦,心說老闆你可別怪我不會來事,實在是我師傅太氣人,把活計都搶走了,他搶了我當然就不能趁機表現啦,難不成還去他手裡把茶壺搶過來?心中卻也明白,她之所以瞪了自己一眼,固然是埋怨自己不會來事不會表現,也是自覺因此事在蔣文軒面前稍遜一籌丟了人。可是,不是自己不想表現啊,實在是沒有那個機會。想到這,恨恨的看向師傅秦少秋,恨恨地只想咬他一口了。
秦少秋繞過去,先給主任大人身前茶杯裡倒了水,又走到李婧座位旁給她倒水,看著這個美艷成熟的女副縣長,很難不想起那天夜裡自己給她解藥的場景,想到她那圓鼓鼓肥嫩嫩的股瓣,忍不住有些意動,生怕當眾出醜,忙收斂心神,小心的給她倒上茶水。
李婧側頭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等他走後,又看了蔣文軒一眼,心中非常納悶,這位縣委常委大人為什麼不帶自己的秘書出來,偏帶了這個傢伙出來?難道已經知道他跟自己的關係,這是特意給自己添堵來了?可也不對啊,自己跟姓蔣的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他絕對不會沒來由的針對自己,更是沒可能知道這個傢伙跟自己的關係啊……這個傢伙跟自己一夜狂浪的事,除了當事二人知道,就只是天知地知了,外人絕對沒可能知道。唉,真是想不通,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古怪。
她越想越是納悶,越納悶卻又越想不出其中道理,不由得非常煩躁,等秦少秋坐回去後,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正好秦少秋也抬起頭來看過去。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李婧看到他朗星一般閃亮的眸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嬌軀忽然就打了個寒戰,忙垂下眼皮,只嚇得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不已,臉皮發熱,身子發軟,心裡憤懣之極。
秦少秋自然不知道她內心的念頭,只是看她躲開自己的目光,就知道她有幾分心虛,心下暗自好笑,餘光忽然瞥見有人看著自己,隨意轉眼看去,是張鳴芳瞧著自己,便對她禮貌的一笑。
張鳴芳對他報以一笑,心裡卻在尋思,怎麼跟他搭上線。
酒席進行得比較平淡,甚至稍嫌冷淡,因為在場最高領導蔣文軒本身不是多話的人,表情又常保持肅穆,別人也就不好多說多笑了。李婧跟別人也沒什麼共同話題,大部分時間都在默默的吃喝。秦少秋與金蕊身份較為低下,領導不開口,自然就不好說話。所以整場酒席,除了張鳴芳偶爾勸茶讓菜的時候說說話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
酒席結束後,張鳴芳送別兩位縣領導,等兩位領導上車後,又跟秦少秋握手道別,笑著低聲說道:「秦科長以後要多關照小女子啊。」秦少秋啞然失笑,心說我關照你?我拿什麼關照你?我老闆關照你還差不多。當然心裡也明白,她就是這個意思,想讓自己多在老闆跟前說說她的好話,讓她進步更快更多,道:「張局您實在太客氣了,讓我關照您,不是折煞我嗎?我有心無力啊。不過,有合適的機會,我會幫您美言幾句的。」
青雲縣文物局,是青雲縣政府的直屬機構,正科級單位,張鳴芳這個局長就是正科級的領導。理論上說,她再想進步,就只能做副縣處級幹部,要麼是副處級調研員,要麼直接副處級領導崗位,而這顯然是縣領導解決不了的,必須要市領導發話才行。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秦少秋實際上是秦少秋身後的宋超凡關照她呢?
原因很簡單,卻要慢慢解釋。
正科級的幹部雖然級別都一樣,但是正科級的機關單位卻分了三六九等。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縣委政研室與縣財政局都是正科級單位,但兩個單位有的比嗎?財政局那是縣裡管錢袋子的,乃是縣政府最為倚重的部門之一,縣裡大大小小的機關單位也都要看它的眼色行事,不說別的款項,只說工資,要是該發的時候它出個ど蛾子拖上幾天或者乾脆不發,就足夠所有單位喝一壺的了。而縣委政研室呢,狗屁權力沒有,整天除了研究工作就是研究工作,啥能力沒有,它怎麼跟財政局比?恐怕連財政局下邊的一個股室都比不上。
一般情況下,縣裡最炙手可熱也是最有權力同時也就等同於最有油水的部門,會是公安局、財政局、電力局、稅務局、交通局等。這些部門在正科級的縣直機關裡是排名前列的,好比說是高富帥。另有一些,譬如發改委、工商局(已經沒落)、水利局、林業局等等,權力就小多了,油水自然也就少多了,算是中流檔次;最後一些單位,就是排名最靠後的了,也就是傳說中的冷衙門,就像縣委政研室、編製辦、文明辦、文物局這類。為什麼會淪落為冷衙門,理由很簡單,手中無權。
當然了,也有特殊的時候。比如國家首都北京的文物局,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單位之一。為什麼呢?因為北京文物古跡眾多,旅遊市場成熟且發達,光是文物局下屬的事業單位就不知道有多少,這些事業單位都在收門票,錢能少掙麼?小河滿了大河自然就會滿。不過,這種例子很少見,畢竟不是每座城市都有北京的資源。
話題有點扯遠了,回過頭來說張鳴芳,她並非想升到副處級,只是想從文物局這個冷衙門換到一個福利較好的單位當領導。雖然級別不會發生變化,但手中掌握了權力,也就等於是實際升職了。為此,她不惜自降身價,對秦少秋自稱「小女子」。恐怕,這種自稱,就算是她面對縣委書記宋超凡的時候,也不會這麼說的吧。
張鳴芳見秦少秋爽快答應下來,既欣喜又忐忑,因為兩人畢竟交淺言深,他就算答應下來也未必真心實意的幫自己,再說了,自己在他老闆宋超凡那裡一點印象都沒有,就算他幫自己美言兩句,他老闆又會看重自己嗎?不行啊,還得盡快在他老闆那裡留下印象。想了想,道:「不知道宋書記最近忙不忙,我想等他有空的時候,去他那裡匯報下工作,不知道秦科長能否幫忙運作運作?」
宋超凡身為縣委書記,總攬全局,理論上,縣內副科級以上幹部都歸他管,所以張鳴芳提出找他匯報工作,一點都不出格。
秦少秋倒是有權給她安排面見宋超凡的機會,對她來說難於上青天的事情,對自己而言,不過是趁老闆有空的時候順嘴說一句就行了,便爽快的答應下來。
張鳴芳見他樂意幫忙,更是高興得不行,心想這回可是撈著了,不僅憑白得到面見縣委書記的機會,還能趁機結交他這個縣委紅人,可謂是一石二鳥啊,陪笑著送他上車,又目送他們的車遠去,原地又想,這小兄弟這麼夠意思,自己也不能不會做人,改天得給他表示表示,讓他知道自己是個可以交的好朋友。
回到縣委後,秦少秋主動跟宋超凡講了上午陪蔣文軒調研的過程。
宋超凡笑著問道:「這趟跟主任出去,學到了什麼?」秦少秋感慨地說:「學到了很多啊。主任言傳身教,教我如何做好一個秘書,教我如何多思多想多學習多進步,我受益匪淺。」宋超凡點頭道:「我就猜到,主任特意帶你出去調研,就是給你開小灶去了,果不其然。最近這段時間,主任對你態度大為改觀,真的很不容易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