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乘龍快婿 12 文 / 野和尚
胡立權悻悻的說:「我哪有什麼想法啊,這件事我第一時間知道後,就急忙趕過來向您匯報來了,一切都聽您的指示。」宋超凡想了想,問道:「市裡知道此事了嗎?」胡立權道:「暫時還沒接到消息,不過,既然縣宣傳部的網監部門都發現了這件事,市委宣傳部的網管辦肯定也早知道了,至於他們有沒有向宣傳部領導匯報,還不知道。」
宋超凡聽得大為頭疼,身為領導,就怕下屬出現這種香艷醜聞,查吧,基本上一查一個準兒,是往自己臉上抹黑,自揭瘡疤;不查吧,又怕輿論介入以後,被人抨擊說是護短或者說是狼狽為奸,查,不好,不查更不好,實在是令人為難,還好,這件事的當事人洪國防是市管幹部,縣紀委沒有權力調查他,縣裡對此沒有表示或者沒有任何動作也有情可原,想到這裡,說了四個字出來:「靜觀其變!」
胡立權從宋超凡辦公室出來後,走到秦少秋那裡打了個招呼。
秦少秋八卦似的小聲問道:「出什麼事了?」胡立權低聲道:「洪國防出事了。」秦少秋假作驚奇的叫道:「他出事了?他能出什麼事?死了?不會是死了吧?」胡立權哭笑不得,道:「什麼死了,人哪有那麼容易死。他是出事了,跟情人上-床的錄像被人傳到網上去了,弄得網絡上沸沸揚揚的,這事算是鬧大了。」秦少秋大驚道:「不會吧?洪局長那麼好的領導,怎麼會有情人呢?」胡立權撇撇嘴道:「現在哪個領導沒情人?又分什麼好領導壞領導了?當然了,我是沒有的……」
秦少秋跟胡立權說閒話的時候,洪國防正在瘋狂的給星星打電話,打了得有七遍才被接聽,彼端響起她那嬌媚入骨的聲音:「喂,洪局長,怎麼這時候給我打電話呀,我洗澡呢,真討厭……」洪國防破口大罵:「李星,你他媽比的敢陰我,你活得不耐煩了吧……」星星奇怪的說:「洪局長,你說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怎麼一大早就這麼大火氣?呵呵,不是剛洩過火嗎?」洪國防罵道:「李星,你少他媽給我裝蒜,你他媽陰了我了!你算是坑死我了,我饒不了你,我非他媽弄死你不可……」星星歎道:「哎喲,罵得可真難聽,我說你到底怎麼了,怎麼這麼生氣呢?誰惹著你了?誰惹著你你找誰去,別拿我一個小女子撒氣啊。」
洪國防在知道自己被網上曝光以及看過那段視頻後,第一時間認定是星星出賣了自己,否則的話,除了自己二人,還有誰能拍下當日的床上過程,可是現在見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鎮靜的如同正常人一樣,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差了,罵道:「你別裝蒜,除了你,還能有誰?你他媽的拍了跟我上-床的錄像,又給我傳到網上去了,你缺心眼啊還是腦子進水啊,你他媽缺錢你跟老子說啊,老子給你百八十萬都不是問題,你他媽別坑我啊,你……」星星叫道:「等等吧洪局長,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呀,你給我說明白。」
洪國防罵道:「你他媽真是一點不知道?你故意跟我裝糊塗是吧?」星星純真的說:「我是真不知道啊,我騙你幹什麼?咱倆是好朋友好不好?」洪國防就把網上那件事說了一遍。星星叫起撞天屈來,道:「怎麼會是我幹的呢?我暈,你怎麼會懷疑我呢?我靠,你說的是真的,我……我也被傳到網上去了,我跟你那個的過程……啊,不是吧?」洪國防哼道:「你別擔心,有人給你打上了馬賽克,沒人認得出你。」星星驚呼道:「那也不行啊,那我光著身子的模樣也讓人看到啦……我靠,到底是誰幹的,真他媽缺德啊。洪局長,你……你千萬得把那個混蛋抓起來,嗚嗚,否則以後我真的沒臉見人了。」
洪國防越發疑慮起來,道:「真不是你拍的?」星星哭腔兒說道:「我特麼缺心眼啊我,還把跟你上-床的過程拍下來?我變態嗎?我拍下來幹什麼呀?我坑你?我坑你幹什麼?我跟你有仇嗎?你剛才說我想要錢,可是假如我想用這個訛詐你錢財的話,我會直接發到網上去嗎?你好好想想吧。哼,我看你就是得罪了人,被人陰了一把,我也是跟你一樣的受害者。」洪國防聽得心頭一跳,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在省城跟情人開房被人舉報的事來,難道在暗處,真有一個對頭在死死咬著自己?嘴上卻道:「可是除了你,誰還能在你的房間裡放置攝像機?」
星星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我也是稀里糊塗的啊。洪局長,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啦?真要是大人物想暗算你的話,什麼事做不出來啊?」洪國防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四年前,臨縣的縣委書記就是這麼下台的,他在視頻被曝光的時候肯定也非常納悶,到底是誰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手段拍攝了他跟情人床上的過程,可問題是,那傢伙只是一介書生,自己卻是堂堂的公安局長,反偵察反跟蹤經驗豐富,連自己都無聲無息的著了對方的道兒,可見對方果然是厲害角色,想了想,問道:「你在哪?」星星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嘛,來上海參加培訓來啦。」
洪國防見她始終鎮定如恆,而且還敢吐露她自己的位置所在,對她的懷疑無形中就又減輕了一層,又一想,她確實沒理由害自己,她跟她的老闆羅薇薇都要靠自己給的項目才能賺大錢,求著自己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反過來咬自己一口呢?沒有那個理由嘛,心中一陣煩悶,就把電話掛了,叫來秘書陳躍文,問他局網監大隊對此事的調查工作有沒有什麼進展。
陳躍文愁眉苦臉地說:「調查進展不容樂觀啊,雖然已經查到那段視頻所在的網盤空間,可是那個網盤空間是在國外註冊的域名,咱們根本就無法獲取那段視頻上傳者的個人信息資料。至於各大論壇那些網帖的發帖者,都是臨時註冊的用戶名,發帖ip顯示來自於美國,這……這就根本沒法往下查了。至於另外一些小網站的帖子與微博轉發者,都是轉發的,查到具體個人身上也沒意義……」
洪國防聽到這裡已是暴跳如雷,一把將保溫杯重重砸到了辦公室內的木地板上,茶水潑濺了一地。
陳躍文嚇得打了個冷戰,道:「是,是,是網監大隊的人不給力,我馬上去督促他們,讓他們盡快查出真相。」說完轉身跑出了他的辦公室,來到外面走廊裡,心中惴惴不安,自己老闆這下算是惹了大麻煩,鬧不好的話,很可能就此折戟下馬,他要是下了台,自己這個小腳色也就徹底失去了後台,以後再想有進步也就難了,這還是好的,就怕老闆遭到徹查,而自己作為他的秘書也成為被殃之魚,到了那時候,恐怕連目前辦公室副主任的位子都保不住了,就更別幻想著今後的發展了,想到這兒裡,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走起路來都是渾身不得勁,一個不小心,撞在了對面走來的一個人身上,抬頭看時,卻是辦公室另外一個副主任沈元珠。
誰都知道,沈元珠是局辦一朵花,雖然年紀已經不再年輕,但因為她本來就生得貌美如花,性格也是溫婉開朗,再加上成熟-女人獨有的魅力,因此綜合美-色完全不亞於局裡呼聲最高的那幾個年輕警花。以往碰見她的時候,總會調戲她幾句,可是今天撞上她,卻一丁點調戲她的心情都沒有了。自己都要完蛋了,哪裡還有心情調戲別人?
沈元珠被陳躍文撞個當面,還以為他是故意戲弄自己的呢,因為他平日裡可是沒少幹這事,直待看到他抬起頭時那死灰般的面色與絕望的神情,才知道他這是事出有因,訝異的問道:「陳主任,你這是怎麼了?」
陳躍文沒有理他,垂下頭往網監大隊走去。
沈元珠回頭望著他走遠,心裡非常納悶,這個局長秘書,平日裡到哪都是威風八面的,連辦公室主任都不被他放在眼裡,今天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局長辦公室裡,洪國防已經冷靜下來,將這件事在大腦裡從頭到尾仔細過了一遍,不過完不知道,過完後暗裡心驚!
假設,如果真不是李星干的這事,那麼就存在以下的事實: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得罪了一個大人物,而且得罪得不輕,這個人將自己當成了死對頭,處心積慮要將自己搞下台,而自己卻並不知道他的存在。上次,自己帶情人去省城購物開房,本來是絕對機密,但這個大人物卻知道了,而且跟蹤自己去了省城,並在關鍵時刻出手對付自己,要不是省城公安局長徐建水護著自己,自己那次就被他搞死了。那人功敗垂成之後,沒有灰心,而是回到縣裡潛伏下來繼續等待機會。可能他天天跟蹤自己,所以就發現了自己最近一段時間跟李星打得火熱,預料到自己會跟她上-床,所以提前在李星臥室裡安裝了隱秘的攝像機,最終將自己與她上-床的事拍了下來。緊跟著,他就借這個錄像大做文章,在網上掀起風波,意圖搞臭自己,同時引起市領導的注意,好將自己最終拿下……嘶,這個人真是了得啊,居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搞了自己一把,自己這個老公安也真是當到頭兒了,居然連這點警惕性都沒有了,露出了最少兩次破綻給對方,這是該死的節奏啊。
「不行,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洪國防突然從大班椅上站起身,拿過座機話筒,撥了一個號碼出去,等了會兒,小心翼翼的問道:「張主任,我是青雲的洪國防啊,請問局長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件要緊事想跟他匯報啊……」
他打這個電話的時候並不知道,事實上,今天,誰也救不了他了。
市委宣傳部的網絡新聞管理辦公室也早使用關鍵字過濾技術發現了那些網帖,由於事件太過重大,網管辦工作人員第一時間匯報給了主任。主任也覺得這件事不好處理,又飛馬匯報給分管網管辦的副部長知悉此事。副部長不想扛責任,毫不猶豫就匯報給了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長商燕。
商燕的態度與胡立權一樣,謹小慎微,不想在此事上獲咎,也第一時間求見市委書記許光,匯報了此事。
與此同時,市公安局網監支隊、市紀委信訪室從舉報信箱、市委辦公廳秘書一處從市委書記信箱、市政府辦公廳秘書處從市長信箱也都分別獲悉了此事。這些單位的領導也通過各自的渠道傳遞到了相應的市領導那裡。
到了下午,此事已經在市委大院裡傳遍了,說人盡皆知有些誇張,但大部分有來路的領導幹部都聽說了此事。
市委書記許光特意召開了臨時性的市委常委會,專門處理此事。
下級幹部身上發生了如此惡劣的事件,這些市委常委們臉上也都是沒有光彩。不過,沒有光彩歸沒有光彩,事情還是要調查清楚的。如果事實不存在,那麼更好,可以挽回顏面;可如果事實存在,洪國防確實做了那麼多的噁心事,那也沒辦法,就只能將他處理了。順便,借此表現一下市裡對問題官員的態度:不管你官多大,也不管你能力多強,更不管你做出了多少成績,只要你做出了違法違紀的事情,那就決不姑息!
常委會最終決定,由市紀委派出調查組,前往青雲調查洪國防不雅視頻事件中所反映的違紀違法問題。在調查期間,洪國防暫時停職,接受組織調查。
其實與會的市委常委們心裡都明白,恐怕已經不需要調查什麼了。這種想法當然不是出自於對這次事件的認知,而是源自於經驗。要知道,最近這些年,在網上被曝光不雅照片視頻的領導幹部,基本上沒有造假的,全都屬實,而涉事領導幹部也一般會被一查到底,最後弄個狼狽下台,成為市民百姓街頭巷尾的笑話。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洪國防會因為男女作風問題先被調查,再因為一系列的違紀違法問題而徹底倒台,最後鬧個身敗名裂。這次市紀委去調查他,其實只是去掀開他光鮮亮麗的官皮而已,接下來他身上一切的骯髒污穢就會慢慢浮現出來。
為了避免在輿論面前搞得太被動,市紀委當天下午就派出了調查組,調查組傍晚時分已經入駐了青雲縣政府招待所,同時派人找到洪國防,告訴他已被停職的事實,請他在家裡呆著,哪都不要去,配合調查組工作。正式的調查工作於當天晚上正式展開。
市縣互通,市裡剛剛召開完常委會,縣裡馬上就有人知道了洪國防即將接受調查的事。很多人心中感歎,洪國防這回估計是完了,沒辦法,事情鬧得太大了,就算有人想保他也保不住。都連帶市領導跟著丟臉了,誰還能放過他?
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聞天龍親自給宋超凡打來了電話:「超凡,洪國防這件事搞得市裡很被動,書記很不高興。」宋超凡聽得出他這不是責問自己,而是一種訓話,就沒說話。果然,聞天龍很快續道:「不管是哪裡有問題,你們這個班子肯定是有責任的。尤其是,你作為班長,更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當然,主要責任並不在你,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可是你要好好想一想,為什麼會在你們青雲發生這種事?你腦子比我好使,我就不多說了,這件事裡面反映出來的問題很多哩。」
宋超凡道:「秘書長,就這件事,我覺得我有必要去跟書記做個檢討,不知道你能不能幫著安排一下?」
宋超凡作為市委書記許光的得意門生,想去面見許光,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完全用不著走聞天龍的門路,之所以這麼說,是有意欠他人情,好將二人關係搞得更近乎。
聞天龍道:「幫著安排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你不要急,這件事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你沒有得到足夠的領悟之前,不要急著來。」宋超凡點頭道:「謝謝秘書長提點,那我就先好好考慮考慮。」聞天龍道:「自己人還客氣什麼。好吧,就先這樣,掛了。」
宋超凡將話筒緩緩的放到座機上,臉上已經寫滿了沉鬱與無奈。他想起了女兒宋美最喜歡看的港台劇,裡面經常有這麼一句台詞出現: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想的。唉,現在似乎也可以這樣說,「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想的」。心裡非常鬱悶,他洪國防自作孽不想活了,幹嗎要連累別人呢?這倒好,他這下出了大醜丟了大人,還間接連累到自己這個青雲領導班子的班長,更是讓市裡跟著在網上出了次惡名。
當然了,他心裡更厭惡的是將洪國防不雅視頻發到網上的始作俑者,惱恨他使用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對付一個副處級官員。若非如此,哪會生出這麼大的風波,自己又哪會被老闆許光不點名的批評?倏地,心中一動,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是涉事領導作風正派,又哪會招致如此無妄之災?想到這一點,心頭跳了兩跳,臉皮好像被燙到了似的,火辣辣的燒了一下子。
晚上回到政府招待所後,宋超凡特意問秦少秋:「少秋,你知道不知道,洪局長跟誰有什麼過節?」秦少秋茫然的思慮半響,又撓了撓頭,道:「沒聽說過。洪局長對誰都是嘻嘻哈哈的,人緣挺好的,估計沒什麼對頭吧。再說了,他是縣公安局長,誰敢跟他作對啊?」宋超凡又問:「你知道他的事了嗎?」秦少秋點頭道:「知道了一些,但不是特別清楚。」宋超凡沉思半響,道:「這件事會不會跟陳書記有關係?」
秦少秋聽得出來,他是在懷疑縣委副書記陳向東,道:「我到縣委工作以來,倒是聽人說過,陳書記是整過不少人,可他整的都是級別比較低的幹部,譬如科級的。他應該不會整洪局長這樣副處級的領導吧?他跟洪局長又沒什麼矛盾。」宋超凡搖搖頭,道:「話不是那麼說的。他可以跟洪國防沒矛盾,但你不要忘了,他跟我與羅縣長是從來不對付的,而洪國防正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如果整垮了洪國防,那我跟羅縣長就少了一個強援,此消彼長,他的壓力也就少了許多,甚至可以反過來壓在我們上頭。」秦少秋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心說老闆可真是善於聯想,臉上假作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有一定的道理。何況,一般人也不敢對付洪局長,只有權勢在洪局長之上的人,才有膽子出手。陳書記正符合這一條。」
宋超凡沒有再說什麼,但眉宇間深鎖的憂慮出賣了他的心思:他是真擔心這事是陳向東干的。他想起了那天傍晚,陳向東來找自己說龍口鄉常務副鄉長人選的事情,自己當時不知道怎麼惹他不高興了,他臨走的時候跟秦少秋說了一句話,大意是埋怨「只許縣長羅海濤提拔親信當鄉長,就不許他的秘書當常務副鄉長」。現在想想,這話對羅海濤充滿了嫉恨,也對自己充滿了怨憤。還有,上次開常委會,討論決定龍口鄉常務副鄉長的人選,他竟然沒有反對羅海濤的提法,這與往日裡的他全然不同,是不是,就在那時候,他就已經準備著報復自己與羅海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