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公主 文 / 咪尤
即便伯德觀察員提出了警告，但是，如同每一次人類聯軍的高級軍事會議一樣，這次的會議也是以無休止的咆哮與爭吵作為結束。
出乎意料的，在雙方的軍官劍拔弩張，幾乎拳腳相向的從會議室陸續衝出去之後，隆施泰德上將獨自走到南雲中將身側。
「上將閣下！」會議已經結束，南雲中將起身向上將敬禮，上將的頭髮已經花白了，臉上的皺紋已經如刀劈斧鑿般的印刻在蒼老的臉上。不論如何，隆施泰德上將，都始終是一位傑出的令人尊敬的聯盟將軍，雖然他的脾氣永遠是那麼的暴躁。另一方面人類聯軍是將帝國與聯盟，巴比倫自治商業同盟及其他幾個獨立國度聯繫起來的唯一紐帶。
上將揮揮手，示意不用這麼正式，他的語調出人意料的無力並且低沉，「我想問一下，梁黑柔上將何時返回這裡。」
「這個……您知道的……」南雲中將尷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帝國梁黑柔上將的身體狀況日漸糟糕，是紮在每一位帝**人心裡最柔軟的那部分的一根刺。
「誒，這個老東西，再也英雄不起來了吧……我想是不是我也該回去了，他怎麼著也不能讓我一個人頂在這裡啊……」
「上將閣下，您也要保重身體啊……」不等南雲中將說完，隆施泰德上將一貫的打斷別人說話，「關於帝國增兵xj－2的建議，我希望你能夠完整的向帝**部轉達我的意思，我等待你們的回應。」說完，那不再健壯，卻依舊高大挺拔的背影向門口走去了。
…………
走出會議室的門口，南雲中將就看到了正在等著自己的李靖親王。
「走，去我那兒，公主殿下今天派人送了新茶過來，非常不錯。」
「下次吧，我馬上就要返回xj－1。」
南雲沉吟一會，看著李靖親王說道，「軍部發來最終的決議，否決了薩督卡向平民及公民徵兵的擴軍提案，非常抱歉，對此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什麼時候發來的。」
「今天。」
李靖將軍沒有任何表示，好像對此消息也毫無意外。「你呢，什麼時候返回xj－1?」「很快，最晚後天。我要留下來確定好斯波特范達爾元帥去xj－1的行程。」
李靖親王正了正自己原本已經佩戴得非常妥帖的軍帽，「xj－1見吧！」然後他的目光向南雲中將的身後望去，微微一欠身，「公主，你好，我先走一步，再會。」
南雲中將回過身去，看到斯波特公主正朝著自己輕盈地走來。目送李靖親王遠去，他向斯波特公主致意，並說道，「公主殿下，我想請您理解隆施泰德上將糟糕的情緒，並為他的失禮再次向您道歉。人類聯軍的聯盟軍隊在藍色詠歎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可以說損失慘重。我想這個情況，您是知道的。」
公主身後始終跟隨著幾名身材纖細高大的斯波特人，他們當中有侍從，侍衛和隨行的大臣。斯波特人在任何時候都非常注重場面的正式與隆重，他們尊重傳統，固守著禮節。
將身後斯波特侍從遞上來的紗麾披在肩上，那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直視著南雲中將。方才會議中公主殿下柔弱的表像此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常謹慎的睿智。
「人類聯軍的損失？」公主殿下的表情頓時充滿了人性化的譏諷和嘲弄，南雲中將心裡不禁暗自讚歎斯波特公主對於人類情緒的表達方式真是已經掌握的爐火純青……
「人類將會從斯波特得到什麼，南雲將軍你非常的清楚，所以我們無須糾結損失問題。」她的聲音依然是銀鈴般動聽，但此刻在她的語調中再也沒有了方才會議中那種謙遜的溫婉。
公主自顧自的向前走去，微微的側身，示意南雲中將跟上。她繼續用純熟的人類通用語說道，「斯波特對於人類民主聯盟沒有任何的好感，斯波特種族始終是以帝國的形式延續了萬代！相反，我們非常欽佩唐帝國為斯波特付出的一切，只要祖樹不倒，唐帝國將永遠是斯波特的庇護宗主國，這是我們斯波特人做出的承諾。」
她頓了一下，轉身用斯波特語向跟隨在身後的隨從們說了些什麼。南雲中將感到萬般無奈，這語法及詞彙簡直如天書般難懂的斯波特語自己始終不能聽懂分毫，甚至於斯波特皇家語言與斯波特平民語言都分屬於完全不同的語系……
他在此時對協會提供的智慧種族語言同步翻譯器這個小小的東西所展現出的科技力量感到深深的恐懼。這無邊的宇宙中，到底還有多少科技與規則等待著人類去掌握去發掘……接著，他又在心裡對自己這近似於杞人憂天的擔憂黯然自嘲，這些本就不是自己應該考慮的東西。
耳邊傳來斯波特公主那委婉動聽的語調，「秋日之語收復的那一天，帝國皇帝陛下會親臨麼？帝國皇帝陛下在森林之星的行宮，應該已經閒置了一百多年，皇帝陛下就不想來看看麼？」
南雲中將面露豫色，「您的人類通用語已經非常的熟練了，公主殿下！」他慢慢的說道，他無法回答公主殿下的這個問題。
迄今為止，即便斯波特人早已經為他們宗主國的皇帝陛下修建了堪稱華美到極致的宮殿，但是唐帝國的歷任君王們卻從未踏足過這顆附屬國星球的土地。
「呵呵，是哦，除了學習並掌握宗主國的語言，我還能做些什麼呢？南雲中將閣下，繼續用人類賜予的茶種開闢一塊新的茶園麼？」斯波特人的身材高挑，步履輕快而姿態優雅，而此時，公主殿下的步速很明顯的在暗中契合著南雲中將的步調，「用人類的表達方式，讓我想想看……對，中將閣下，請您不要轉移話題。是的，轉移話題，我說的對麼？」
她微微側過臉來用肯定的語氣再次說道，「您剛才就是在轉移話題，這非常的不禮貌。而且我不能肯定您採用這種方式是不是符合您的身份！我很清楚帝國皇帝陛下有多麼的繁忙，既然皇帝陛下不能親臨，對不起，從您方纔的說話方式我自己已經得到了答案，」公主停下了腳步，她那斯波特人瘦削的臉頰上露出了滿懷深意的迷人的微笑。
「那麼太子呢？」公主略微的思索了一下，「我意思是說……我想想看，對，帝國皇帝陛下的子嗣，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呢？」她的話未說完，就被身後隨從中的斯波特大臣打斷了。
南雲中將不禁愕然了。
他顯然更是無法回答斯波特公主殿下的這個問題……
看來，斯波特公主對於唐帝國的皇室以及帝國的皇位繼承問題並沒有做過深入的瞭解。南雲中將打量著公主殿下的表情，雖然對於斯波特人的情緒表達他還不是非常的熟知，但他確定斯波特公主的這個問題中並沒有任何嘲弄的意味。
…………
千年唐帝國，並不是突然的出現的，它的淵源可謂與人類的星際殖民歷史一樣久遠。
千年唐帝國對於帝位的繼承有一套完備的制度。唐帝國帝位的繼承，相當的苛刻與嚴厲。
帝國皇帝，這一個唐帝國至高無上，尊崇極致的存在，並沒有人類歷史上各個時期各個朝代的帝王們生活的那麼舒適寫意。
僅僅從兩個方面，就可以瞭解到唐帝國的帝位其實是一個慘絕人寰的苦差事。
首先，帝國皇帝陛下沒有**，沒有妃嬪，沒有可供隨意採擷的三千佳麗，他甚至不可以擁有配偶，異性的，同性的都沒有。所以，皇后，這個**之首，母儀天下的角色在千年唐帝國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也不容許出現。
那麼另一方面也就不難理解了，帝國皇帝陛下沒有子嗣，不容許有子嗣，帝國從來就沒有太子和儲君一說。
所以帝國的皇帝，常常在其他的人類社會中被詬病為閹皇。在民間，有一則不怎麼可笑的笑話，說是，為什麼唐帝國的帝君身邊沒有一位太監侍奉著，因為帝國的皇帝自己就是。
唐帝國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干政，皇戚專權，沒有九龍奪嫡，也沒有從龍之功。
唐帝國的皇帝陛下，是人類歷史上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
斯波特公主隨從的大臣，及時的打斷了公主殿下的話語，這顯然是非常不禮貌的。
在一陣斯波特式的低語之後，公主殿下不禁瞪大了眼睛，甚至於不可置信的驚訝的摀住了嘴。
這又是一個標準的人類肢體語言，南雲中將心裡說道。
那位斯波特大臣顯然是及時的給公主殿下上了一堂關於宗主國皇位繼承的補習課，最後沖公主殿下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南雲中將在心裡給自己翻譯著斯波特大臣的結束語，他一直耐心的在一旁等待著。
皇帝陛下值得自己為之驕傲。
值得擁有帝國億萬民眾的真心愛戴。
值得無數帝**人為之效死。
他為了帝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放棄了太多的東西，為帝國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公主殿下最終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她腦後的那一段脖頸，如同天鵝的曲頸般白皙柔美，「我為自己的無知和失禮，向您，向唐帝國表示深深的歉意。南雲中將，我願意收回方纔我那輕率的問題，可以麼？」
「呵呵，沒關係，公主殿下。」南雲中將適度的笑了笑，並沖公主身後的斯波特大臣給於了一個讚許的眼神。
斯波特大臣深深的躬下身子，也替自己公主殿下的失禮表達著歉意。
這場面略微有些尷尬，不過南雲中將心裡長長的鬆了口氣，看來自己馬上就可以擺脫這個難纏的斯波特公主了。他揣摩著用哪種合適的托詞來向公主辭行。
「那麼……我去帝國好了！」
公主殿下微微蹙著眉頭，緊緊地抿著嘴，像是一個人類的少女最終做出了在成人禮的舞會上不穿高跟鞋這樣一個天大的決定。
……
「這個……」南雲中將不禁語塞當場！
公主殿下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如同一記重錘，將身經百戰的南雲中將徹底打悶了。
緊接著，公主殿下皺著眉頭用極快的斯波特語和身後的隨從交流了些什麼。這一次南雲中將好似聽懂了些許，公主殿下向隨從的斯波特大臣表示自己的決定不容任何形式的質疑！
「咯咯，中將閣下，我相信，你有的忙了。」如同拋卻了糾纏在心裡很久的煩惱，一縷清風一般，公主殿下在這銀鈴般的笑聲中優雅的快步遠去了。
南雲中將看著公主殿下遠去的背影，半晌依然沒有回過神來。
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嘴裡的茶香餘韻，變的有些苦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