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悲傷 文 / 咪尤
這對阿爾芙公主而言，無異於是天崩地裂，山傾海覆般的嚴重事件。嚴重的程度，甚至於如果不搞清楚這祖樹聖靈的味道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那麼她此行遠赴唐帝國都變的毫無意義。
在阿爾芙公主殿下強烈的要求下，嘟嘟只好按照她的要求，撬開了被她認定是祖樹聖靈氣味來源的集裝箱。
不出嘟嘟所料，這一個集裝箱裡，裝載的果真是分類繁雜的，以祖樹為原材料打造的怒族物件。門、窗、桌椅……無一不體現著怒族那粗獷陰冷的建築特性。這無疑是某個獨具慧眼的帝國擁有軍方背景的公司或者是貴族世家偷偷摸摸的行為。
嘟嘟沖阿爾芙公主聳了聳肩，意思是說，你瞧我說的沒錯吧。
臉龐上佈滿嚴霜的阿爾芙公主，卻絲毫不為所動。她表情嚴肅的漫步其間，不停的翻檢著手邊的器物。她確信自己絕對不會錯，這裡面一定有含有祖樹聖靈的東西。
好吧，嘟嘟跟在她的身後，他看出來了，這位異族的公主殿下，此時格外的固執。
百無聊賴的，嘟嘟順手從一排碼放整齊包裹嚴實的矩形物件後抽出一個畫筒也似的玩意。合金材質，不很重，輕飄飄的，他掂了掂，又丟了回去。
一抬頭，站在他面前的阿爾芙公主微閉著雙眼細細的嗅著空氣中混雜的氣味。她的臉色突然變的蒼白，「就是那個……」她抬起的手臂不住的顫抖著，指著嘟嘟剛剛扔回去畫筒樣的東西。
「你沒事吧……」看著她此時的狀態，嘟嘟無法得知對斯波特人而言這是虛弱還是緊張。嘟嘟又伸手撿了回來，擰開了畫筒樣的東西，嘟嘟皺起了眉頭。
這裡面塞著一截木芯。
很顯然，這一截木芯的抽取的手法帶著明顯的人類的痕跡。就如同探查地質條件，礦藏取樣，打出來的巖芯一樣。嘟嘟將木芯從畫筒樣的東西裡抽了出來，此時他真切的聞到了這一截木芯散發出獨特的植物清新的味道。即便他也在此刻意識到，這一截木芯如果確實如阿爾芙公主所說，是取自那棵神聖的祖樹聖靈，那麼取樣的時日應該距離現在很近。
仔細的看了看手中的木芯，嘟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誠然，他自然也根本無法得知祖樹聖靈對於斯波特種族所蘊含的特殊意義。
他扭過頭去，這才發現……壞了！
阿爾芙公主看著他手中的木芯正驚恐的捂著嘴無聲的抽泣著，她那纖細高挑的身形前後晃動著，已經搖搖欲墜……
嘟嘟將木芯往合金畫筒裡一塞，夾在腋下，趕緊上去扶住了她。
「喂……」
「喂！」
「我靠！」
癱軟在他懷裡的阿爾芙公主此時已經徹底暈闕了過去……
這……
…………
在嘟嘟的單人艙室裡。
看著被自己扛回來安置在舖位上的阿爾芙公主殿下，嘟嘟急的團團轉，卻根本束手無策。
她的狀態，此時顯然已經是非常的糟糕。
如果嘟嘟分析的沒錯，那麼她此時已經陷入非常嚴重的深度昏厥狀態。她的臉色鐵青，呼吸急促，四肢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間歇性的痙攣……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嘟嘟腦門見汗，他根本想不明白，也就是一截木芯，這位阿爾芙怎麼就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她不會死在自己的艙室裡吧……
他衝進盥洗室裡，用涼水打濕了浴巾……又將浴巾扔到了一邊，他沒法子判斷這麼做對不對……
他衝進了艙室，摘掉了她的軍帽，將枕頭塞在了她的脖頸下。解開了她腰際的軍用束帶，一把拽開了阿爾芙公主的衣襟……顧不得窺探這位異族美女衣襟裡的香艷，他嘗試著開始給她揉搓按摩上肢，前心，後背……
忙活了半天，她卻沒有絲毫的好轉。
嘟嘟扯下了被單，站在她的身旁來回的扇著風……
他的思緒快速的轉動著，還能做點什麼？應該還能做些什麼？
治療膠囊！
嘟嘟猛然間想了起來，阿爾芙公主殿下的小包裡的那個盒子！
嘟嘟手忙腳亂的翻檢著她小包裡亂七八糟的玩意，當他拿出盒子打開的那一刻……
他又頹然的將盒子丟去了一邊……
盒子裡上百個各色的膠囊，他根本不知道哪一個是所謂的治療膠囊啊！
……
看著她楚楚可憐，被自己折騰的凌亂異常的無助的摸樣，嘟嘟放棄了。
管他什麼帝國機密，他必須要將她送去運輸艦內的醫療艙了。否則的話，如果阿爾芙公主真的在這裡有個三長兩短，估計這一回不會再有什麼死刑審判了。他絕壁會被直接秘密處決……而這一切，都是拜這位該死的李堅中校所賜！
「不要死啊，千萬不要死啊……」嘟嘟嘴裡默念著，剛要將阿爾芙公主扛起來，下意識的，他伸手去翻開了她緊閉的眼瞼……頓時嘟嘟的冷汗冒了出來，他又去探了探她那微翹起的鼻翼……
完了……阿爾芙公主殿下的瞳孔有些放大，呼吸也已經漸漸的微弱了，身體一片冰涼。
……
嘟嘟暗自一咬牙，他扶起阿爾芙公主，調轉體內那股神秘的熱流，默用功法，將熱流聚成一線，從她那白皙的脖頸處向脊柱灌注了下去。
……
不多時，嘟嘟的頭頂漸漸的蒸騰起一片白氣。
阿爾芙公主殿下青白色的面龐，慢慢的恢復了些許血色……她的呼吸也逐漸的均勻了起來……
她真的差點死掉……
斯波特種族雖然長壽，但也不會違背世間萬物的規律，她們的生命也終將消逝。加速這一過程的，對斯波特族而言只有兩點，一是**上的重創，二是過度的悲傷。是的，悲傷。斯波特種族的脆弱正是體現在這一非常奇特的種族特性上。主觀上的感情劇烈波動，帶來的負面情緒，會損壞斯波特人的身體，削弱個體的身體免疫系統，甚至會嚴重破壞生理機能直接導致斯波特種族的死亡。
悲傷，過度的悲傷，對於生理和心理都極為敏感的斯波特種族而言是災難性的不治之症。
但，固執的斯波特族從來不想去治癒這個影響族群生命的肌瘤。她們驕傲的認為，正是悲傷，懂得悲傷並死於悲傷，才使她們的存在如此的美麗。她們認為，悲傷是理解認知宇宙的途徑，悲傷是縝密邏輯思維必備的天賦，悲傷是她們感知世間萬物的紐帶，悲傷是祖樹聖靈賜予偉大的斯波特種族的禮物。
悲傷，差點害死她們的下一任女皇……
…………
帝**機大臣范司晨此刻切實的感覺到了悲傷的意味。
看著帝國上將梁黑柔，梁老那蒼白衰老的面容，嘴裡一陣陣的發苦，不是個滋味。
梁老，這幾年下來實在是老的太快了。
方纔他為梁老遞茶之際，輕觸到梁老那枯木般虯突的指節，竟然是冰的滲人。
眼前這一片鑒湖，因為湖底數量眾多的溫泉泉眼，面積並不算大的青乳色湖面上煙霧蒸騰，如臨仙境，他也無暇去多看幾眼。只是在梁老身後，盯著他那佝僂消瘦明顯矮小了很多的背影，暗自神傷。
他一回首，湖畔草廬門欄兩側的一副對聯，雖然筆力生澀，卻鐵畫銀鉤，氣勢磅礡。
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聞屠門夜半聲
怨歎傍身多病禍莫忘帳下盡亡魂
看之深歎之際，他知道這是梁老對自身的寫照。他不得不諳服梁老那寬廣的胸懷。被病魔折磨了這麼些年，身體每況愈下的梁老，此時卻悠哉悠哉的坐在搖椅上輕輕晃動著。他那佈滿皺紋，渾濁的雙眼，卻依然如同獵鷹的炯目一般望向鑒湖的極遠處。手裡那一盞溫茶，穩穩的端在他那乾枯的手掌上，紋絲不動。
「司晨，」梁黑柔上將的聲音依舊是如同一口古鐘般洪亮，「同盟那邊，最近有什麼消息？」
「梁老，我與同盟軍事聯席會議潘年議長日前會商過一次……」
「是在掘墓者之役之後？」
「是的。」
「衝前面來！你堂堂帝**機大臣，國之重器！縮在我這個糟老頭後面幹什麼！」
范司晨急邁兩步上前，卻只在梁老身側半步之遙止住，又微微黔首以示恭敬，「在您面前，我范司晨將永遠執弟子之禮……」
「哈哈！」梁老的笑聲根本不似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登堂入室，位極人臣了？」他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范司晨聞聽之後驚恐的表情，擺擺手，「說了些什麼？」
「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在要求我們增援xj－2……」
「xj－2……隆施泰德那個老東西怎麼說xj－2來著？」
「同盟隆施泰德將軍，稱xj－2為藍色的墳墓。」
梁黑柔老將軍緩緩的摩挲著手裡潤如溫玉的上古汝窯茶盞，遙望著鑒湖默然無聲。但范司晨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一股戾氣自梁老那衰老瘦小的身軀中漸漸騰起，竟然刺的他週身毛髮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