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墨廉 文 / 咪尤
「嘀……」嘟嘟在腦海中模擬著方才神經病發出的那種聲音，試圖召喚這只才被自己轟走的蒼蠅。
「嘀！嘟嘟，你是在叫我麼？」
果然！這傢伙根本沒走！
我說，那啥，你剛才說你無所不能啥的……我沒有聽太清楚……嘟嘟不懷好意的對它說道。
「是哦，嘟嘟你想要我幫忙麼？」
「你瞧……我要活下去，才能成為你的眼，成為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嘟嘟自己說著說著都覺得有點想吐……
「對啊，對啊！」
「你看，一個大老爺們沒幾個銀子傍身總是不太合適！你給我辦一張銀行卡吧……」嘟嘟咳嗽了一聲，「信用卡麻煩，儲蓄卡就不錯……我看國民聯合儲備銀行的就挺好……當然，要是你不方便，西西里發展銀行的也可以……實在不行，希伯萊信託銀行的也行！」
「嘟嘟……」
「我先申明啊，千萬不要搞太多錢在卡裡！我很節儉的，生活習慣比較低調……存個七八億就行了，再往上……我醜話說在前面，你存個十億二十億……我可跟你急！」
「嘟嘟……對不起，這我幫不到你的。」
「……為啥！你不是掌控帝國的超級光腦麼！可汗！多威風的名字！」
「是哦……可是，我沒辦法違背光腦主體中內置原則所賦予的責任……
「……什麼意思……傻子都知道，幹點這個事兒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麼！」
「內置的高階原則是，維護帝國憲法的尊嚴，我的運行不能干涉涉及到帝國利益的社會行為，只能監控並服務於社會行為的通暢……」
「聽不懂！聽不懂！」
「嘟嘟……你讓我幫忙的這種行為……是偷竊……違背了帝國法律……」
「那就違背一次！給我弄點銀子來！」
「我沒有這個權限……」
「誰有！把權限弄來！」嘟嘟氣其敗壞的吼道。
「帝國議會及各殖民星球政府……議會三分之二多數議員或帝國三分之二殖民星球政府通過，可以提出憲法修正議案，由帝國總理大臣率領帝國政府舉行帝國憲法修正會議，之後……」
「停！」
「對不起……」
嘟嘟沮喪的搖了搖頭，「這樣，你給我下一期帝國國民福利彩票樂透雙色球的中獎號碼吧……這費勁的！還得找點銀子去買……」
「對不起……中獎號碼是隨機產生的……我沒辦法違背光腦主體中內置原則所賦予的責任，我的運行不能干涉涉及到帝國利益的社會行為……」它的聲音越來越小，近乎於聽不到了……
「廢物！」嘟嘟的腦袋重重的跌到了病床的枕頭上。「三十五選七，二十五選七，三d，七彩樂……哪個都行！」
「我沒有這個權限……」
嘟嘟閉目想了想，「這樣！」又猛的坐了起來，「找個夜深人靜，月黑風高的夜晚……」
「嘟嘟我主機那邊有點事，有人正在調查昨天主機重啟數據流的異常，我先走了……」
「回來！」嘟嘟錘了一下病床的床頭櫃，「你給我滾回來！
「神經病！」
「他奶奶的，你有種就再不要回來！」
……
「嘀！」
「嘀嘀！」
卻再也沒有來自於腦海中的絲毫應答……
這是什麼世道！連個人工智能都學會了溜號！堅忍不拔，知難而進的優良作風都到哪裡去了！嘟嘟忿忿的想到。
……………………
升任帝國監察部數據運行監察室主任的西福卻並沒有能在這個正職主任的位置上感覺到絲毫的風光。
他甚至連主任辦公室裡的椅子都沒有坐熱，就一頭又扎進了地底深處的監控室裡。
他之前調集的眾多監察室高級程序員依舊滿滿的塞在監察控制室裡，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執行他下達的逐一辨析可汗數據流幀幅的工作當中。
令他感到尷尬和彆扭的是，時不時的，就會有幾位身著一身黑衣的監察部探子下來這裡帶走一兩位他的部下去進行內部審查。每當這時候，他總感覺到他的這一幫部下們紛紛用餘光和後腦勺瞪著他，這個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謀到了上位的前副主任。
但，西福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裡。
他的雙肘撐在桌子上，雙手捂在面部，大拇指不停的按壓著太陽穴，他頭疼的要命……
時不時的，他透過指縫，望向自己辦公室玻璃幕牆外那一幅巨大的可汗數據流顯示屏幕。此時的他，狠不得焦躁的拔光自己那本來就不多的頭髮！
人工智能！
他憑什麼做出這麼離奇的判斷！唯一的依據難道就是可汗掩飾了自己的運算資源逸出？這難道不是可汗自身的程序漏洞修復？有一千種可能，自己為什麼就做出了這一千種可能之外的，可笑的人工智能的結論？！
真是瘋了！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面對的，那存在了無數個世紀，就彷彿一塊恆古不變的岩石般的可汗。那完全可以信賴的，機械的，穩定的，高速的，完美的可汗。那一排排如瀑布般刷下來的數據流，每一排每一列，無時不刻的躍動著令人心動的數字之美。它就這麼跨越時空的沉默著，就如同一位深沉的智者，將自己的一切核心數據，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他的面前……
褻瀆啊……
西福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預判根本就是對可汗的背叛！他彷彿辜負了這種美，這種深沉和信賴。
可是……
何部長卻對他的報告沒有絲毫的質疑！
何部長的那一通電話堅定了西福的信念，或者說何部長對於西福前任那富有戲劇性的處理方式從另一個角度向他展示了什麼叫做前車之鑒。
西福明白，何部長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
他非常瞭解自己，他並不屬於那種時常會靈光一現產生奇思妙想從而變構出全新編程理念的創新型程序員。他是一個高手，曾經是，在他還是監察室一名普通的高級程序員的時候。但他是屬於沉迷於他所熟知的領域，在他自己的那一方天地裡無所不能的高手。像他這樣的高手，帝國監察部數據運行監察室裡有很多，就像此時在他處於地底深處監控室裡的獨立辦公室玻璃幕牆之外的那上百個手下。
或許他與他們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他確實是一個做事的人。他對於目標，有一種類似於偏執的執念。認定了方向不會輕易放棄，當然，與所有普通人一樣，他常常也在面對壓力的時候喘不上氣，心裡無數次產生懊惱沮喪的負面情愫，但他不過是更善於掩飾和控制並咬牙承受而已。
所以，此刻，即便是面對這一台曠世無雙的帝國核心超級光腦，即便是西福自己心裡也懷揣著一百萬個不確定。他依然決定將自己的笨辦法執行下去。
不管這是對的錯的，一步一步踏上監察室主任位置的西福知道，他必須做下去，他必須要讓自己有事可做，要讓無所不知的何部長知道自己在沒日沒夜的忙碌著。
……
西福的眼睛忽然亮了。
他看到了埋著頭，手裡捏著一疊數據資料，快步向自己辦公室走來一位屬下。
這位屬下的臉上，有著他熟悉的，和自己年輕時候得出一個全新的結論同樣神采飛揚的表情。
西福的心蹦了起來，有發現！
剛想起身，卻又猶豫的坐了下來。
他端起自己桌面上，監察室為這些通宵達旦工作的程序員無限供應的咖啡。雖然自己的這一杯早就涼透了，根本就難以下嚥，西福卻一副悠然的表情，輕輕的吹著液面……眼睛盯在杯身上，好像在欣賞自己印在馬克杯上四喜嬉鬧的照片，等待他自己走上前來。
……………………
將嘟嘟從實驗站醫務室接回去的這個人，嘟嘟不認識。
但他卻見過她。
雖然之前在地下機庫裡，嘟嘟曾經想把他們與被操控的虛擬機體對應起來。但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操控的是哪一具虛擬動力甲。
嘟嘟驚異於身在模擬艙外的她，面目竟然是那麼的清秀而且帶著中學小女生那特有的稚氣。她披在身上的半長的黑色兜帽斗篷下面卻是一條墨色及膝的中學女生制式短裙。
黑色的長髮大半掩在斗篷的帽兜裡，她安靜悄然的走在嘟嘟的身側，週身卻散發著極致的陰冷。像是在一輪紅月之下，自黑森林瀰漫的血腥霧靄中，獨步而出的，手執巨鐮的生命收割者。
靠近她的一側身體，不由自主的在這冷冽的氣息中汗毛乍起。
嘟嘟時不時的要側過臉去低頭看她一眼，她那嬌小的身軀，只到嘟嘟的臂彎。嘟嘟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感觸，他不太適應她身上這巨大的反差。看著她裸露在外的細胳膊細腿，他簡直不能相信，這樣稚嫩卻散發著無邊陰冷的小姑娘就是操控那一具揮舞著甚至比動力甲自身還要巨大的死神之鐮的機師……
她在見嘟嘟的當時，輕啟貝齒，用那一雙好似刻意鑲嵌在那一副清秀稚氣面容上卻毫無生機的眼睛看著他，「我是墨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