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九章 沫兒 文 / 咪尤
此時，在距離四色巷不很遠的沫兒家的老屋子裡，阿爾芙公主殿下坐在那老舊的長沙發上。她執意要跟著嘟嘟一起來，不願意嘟嘟聯繫她的隨從過來接她回去。
一個人類年輕女性的生命結束了。
看著被放置在面積很小的案台上的一張黑綢布圍飾的黑白人像照片，前面一個奇怪的罐子，阿爾芙公主殿下起初並不明白這是人類的什麼風俗。
當她終於搞明白，這個奇怪的，白瓷也似的罐子裡裝著一位名叫沫兒的年輕人類女性的骨灰……即便從未見過沫兒本人，此時阿爾芙公主心裡也泛起了生命流逝帶來的悲傷。
因為從那張黑白人像照片上，她發現這位叫沫兒的姑娘長的很美。
不，不能說是美，而是很恬靜。
她甚至壓抑不住自己想要吟誦一首斯波特種族古老的讚美死亡之神的詩句，送給這位永遠逝去了生命的姑娘……卻只是在那位被稱為小塗的人類姑娘，不停的抽泣中，時不時瞥過她身上審視的眼神中安靜的坐在嘟嘟身旁。
她那敏銳的觸覺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嘟嘟身上的氣息變化。她格外小心的用餘光觀察著他。
……
嘟嘟安靜的坐在長沙發上。
氣息悠長，神態沒有一絲異樣。
彷彿此刻被放在案台上的那一小罐骨灰，根本就不是屬於他多年前的異性友人一樣。
他只是手裡把玩著一根煙，眼睛盯著面前那身材比他魁梧很多，收斂著一身痞氣，立在小塗身旁顯得十分侷促的三泰。
「你就帶回來了這個？」嘟嘟向三泰問道。
三泰低頭不語。
「親人不至，是誰焚化的沫兒的屍體？」
「秋葬的管事說，是上面的意思……」
「秋藏？是昆明湖邊上的那個秋藏？」這個地方，以前嘟嘟曾經有所耳聞。但這樣的場所，並不是他這樣的身份可以隨便進去的所在。三泰身子抖了一抖，「對，是溫德家族的產業……」三泰強調了一下。
「上面？誰是上面？」
「……不知道……沫兒她，也沒什麼親人了……」三泰低聲分辨道。
嘟嘟的手抖了一下，點了點頭。
「……真出息啊，三泰。你就這麼把沫兒帶回來了……」聽著小塗的抽泣聲變得更大了，嘟嘟歎了一口氣。
「好吧，說說看，三泰，到底怎麼回事？」
「嘟爺……」三泰的眼神甚至不敢與嘟嘟接觸，在嘟嘟直視著他的目光中，左右躲閃著……
惴惴不安的述說著沫兒遭遇的一切。
……
兩年前，沫兒的父親暴斃之後，為了還上父親生前欠下的賭債，沫兒去了秋藏。
三泰介紹她去的。原因很簡單，秋藏的特別服務人員薪資非常可觀。
與秋藏簽了服務合同，這一去，就是一年多，沫兒音訊全無。直到幾個月前，沫兒突然聯繫了小塗，告訴她自己懷孕了。
……
嘟嘟將目光轉向小塗，「你告訴我說，沫兒的兒子半歲了？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塗始終抽泣著，氣力漸無，嘟嘟這麼問甚至讓她已經開始搖搖欲墜，胸腹劇烈的起伏著，話不能出。
三泰歎了口氣，「她這估計是逗你的，沫兒只是懷孕了……上個月我和小塗曾經去看過她一次……還好好的……昨天突然接到秋藏的電話……說是沫兒去了，要我去接走……」
嘟嘟沉默了許久。
「你現在和秋藏搭上了關係？」
「沒有！嘟爺！」三泰慌忙連聲否認，「我只是認識秋藏招募服務員的一位管事……」
……
在阿爾芙公主殿下的感知裡，嘟嘟此時的心臟跳動的格外緩慢，但每一次都如同敲擊重鼓般轟然有力。那無聲躍動的心跳頻率，竟然讓她自身的心率脈動想要跟上這種詭異的節奏……一時間，她覺得有些胸悶氣憋。
這是他的憤怒麼？她不知道。
但她感覺道，有一種極端的情緒似乎壓抑在他的胸膛中，無聲嘶吼著想要猛然間發洩出來……
這種狀態下的嘟嘟，讓她感覺到格外的緊張，她轉過臉去緊緊的盯著他。
「嘟嘟……」她輕聲叫道。
只是衝她擺了擺手，嘟嘟卻顯得格外平靜的向後仰了仰身子，靠在沙發的靠背上，「繼續，三泰，你知道我只聽真話。」
……
三泰認識的那位秋藏的管事告訴了他一些關於沫兒的事兒。
喜歡身著一襲紫衣的沫兒在秋藏頗受溫德家大公子的賞識，輕易不會出來招呼客人。卻在某一天晚上被挑瞎了雙眼安置在了一棟偏於秋藏一角的別墅裡……這棟別墅被嚴加守護著。
後來忽然聽說沫兒被查出懷上了孩子……接著就被立即治癒了眼睛，也能常常看到沫兒出來走動……卻突然的死在了別墅裡……
……
「誰的孩子？」
「這個……打聽不出來……嘟爺。」三泰有些結巴了。
「孩子呢？」嘟嘟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像是他怕聲調大了些會驚擾到什麼。
「……被取走了……」三泰的身形有些搖晃，只是緊緊的靠在牆上，硬撐著自己的身子。
他知道面前這位爺的手段，也知道現在這位爺現在的身份……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見到他，他一直以為他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
過往的那些年，他熟悉嘟嘟，此時的他越是顯得平靜就越麻煩……
……
「我沒聽懂……」嘟嘟看了小塗一眼，復又向三泰問道。
「秋藏的那位管事驗過沫兒的身子……說是孩子被直接取走了……估計就是這個事讓沫兒尋了短見……」
「我還是沒聽懂。」嘟嘟搖了搖頭，他終於伸出了手指。指著三泰，「從現在開始，你只說我能聽得懂的話，明白了？」
「……明白，嘟爺……」
「很好，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琢磨好了然後再告訴我……沫兒懷了孩子，具體懷孕幾個月你並不清楚，是不是。」
「是！」
「孩子在沫兒的肚子裡……還沒有生下來……」嘟嘟若有所思的越說越慢，「被直接取走了？」說到這裡，他已經是一字一句……
他猛的摀住了嘴，竭力的掩飾著因為抑制不住的憤怒而不停抖動的嘴唇……
他的眼神中突然變得什麼也沒有，近似一片空白……
三泰再也支撐不住，順著牆根倒坐在地上。
嘟嘟無須再問了，他已經知道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
阿爾芙公主殿下摀住了自己冰冷的面龐。久違的淚水從她那美麗的眼睛奪眶而出。這是她聽到的，最為慘烈的事兒，沒有之一。
人類……
他們確實是來自於這個銀河系的野獸！不！野獸也決計不會幹出如此惡毒的勾當！從一位孕婦體內取走尚未成型的嬰兒……
天哪！他們是惡魔！來自於深淵最底層，野蠻！恐怖！無惡不作的惡魔！
……
沫兒家的老屋子裡靜了下來。
炎黃星已經漸漸落了下去，屋裡昏黃黯淡，卻沒有開燈。這種寂靜，間或有阿爾芙公主殿下和小塗的抽泣聲，顯得格外的壓抑。
抽完了一支煙，嘟嘟看著指尖殘留的煙蒂沉聲說道，「小塗……」
他卻就這麼只崩出這麼兩個字，長時間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
「小塗？」他再次呼喚道。
「你這個騙子！臭大糞！」小塗突然迸發出的聲音裡充滿了帶有瘋狂意味的歇斯底里。
她猛的向著嘟嘟撲了過來。
她撲進了嘟嘟的懷裡，開始嚎啕大哭。
「你這個臭大糞！你為什麼沒有死！！！……」
「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掉……音訊全無，沫兒整天像是失了魂……」
「她爸爸去世以後……沫兒整個人都垮掉了……她成天說要去找你，可你這個混蛋！誰知道你到底在哪裡！！！」
小塗哭泣著，歇斯底里的含混的叫嚷著……
「我知道……」嘟嘟緊緊的摟著她，「我都知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沫兒她，好慘……」哽咽著，小塗在他懷裡泣不成聲。
過了好久，嘟嘟的肩頭已經被她的淚水浸濕了一片。他緩緩的推開了已經接近失去知覺的小塗，示意三泰過來扶著她。
「照顧好她。」
「知道，嘟爺。」
「沫兒的後事，你務必辦妥。」
三泰點點頭，「嘟爺，要不要我去把那個管事找來……」
「嗯，你只需要告訴我他的名字。」
「桂叔……都叫他桂叔……」
嘟嘟長時間的看著三泰，看得三泰覺得自己身子都要開始發毛……
「三泰……」嘟嘟長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我以為三泰你這些年能混出個人樣兒……你還真是出息了……桂叔……」他顯得格外的疲倦，「你連人家的名字都沒資格知道，就把沫兒送了過去……沫兒再怎麼說也是和你從小玩到大，老街的孩子……」
「嘟爺！您可別這麼說！要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三泰混的再怎麼樣，那可是秋葬！後面是溫德家族！溫德家族啊！嘟爺！」
嘟嘟沒有答話，卻起身向門口走去，示意阿爾芙公主跟上來。
「老街之子……虧你們也能想得出這樣的名字……你們也配！」嘟嘟嗤笑一聲，「你們混的連個卵蛋都沒有，還他嗎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