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五零章 榭台（一） 文 / 咪尤
皇儲李堅在帝都皇家園林，暢園無憂宮的酒會，可謂**尚未開始就嘎然而止。
如同一曲古箏奏響的名曲，頓挫悠揚的『高山流水』，忽然弦斷一般突兀。
人潮逐漸從無憂宮主殿中散去，嘟嘟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阿爾芙公主摘下於他擦手的那塊方巾，揣在了兜裡。
低聲與阿爾芙公主低語了幾句。
……
「嘟嘟，」卻是李堅迎面走來，沖阿爾芙公主打了招呼，對著嘟嘟說道，「今天這事兒鬧的……實在對不住，為兄給你賠個不是。」
為兄？李堅還真是從來不見外。
「可別這麼說啊，堅哥，你這兒也是好意讓我多認識幾個朋友。」嘟嘟歎了口氣，「實在是我這身份太低，叫你丟臉。」
「身份這東西哪兒能說得上……」李堅盯著嘟嘟，緩緩的說道，「今兒是青蛙明天就是王子！世事難料……」
「今兒是青蛙，明兒也有可能變成沸水裡的死青蛙……」嘟嘟這話沒說完，卻被另外一人打斷了。
傑森科里昂臉上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嘟嘟，「這位嘟嘟中尉……」他向著嘟嘟伸出了手，「嘟嘟.克萊蒙德.李，我應該沒有記錯你的名字。」
對於貴族之間相處的那些個禮節，即便背地裡雙方刀光劍影，見面卻是彬彬有禮顯得相見甚歡……嘟嘟實在是分不清這到底是雙方個人素質達到一定高度的體現，還是這其實就是虛偽。無論哪樣，嘟嘟自問做不到。
看著傑森科里昂向自己伸出的手，嘟嘟努力的想嘗試著握上去，可是他實在沒辦法違背自己的本心，他想要握著然後捏碎的是傑森科里昂那顆滾燙的心臟。
……
「傑森科里昂，我決計不會記錯你的名字。」嘟嘟表情非常認真的回答道。
伸出的手，就停在身前……傑森科里昂忽然覺得有那麼點意思。已經有很多年，自己的這隻手沒有這樣稍嫌尷尬的空舉在空中，卻有人敢不接下了。
這是一隻極為靈巧的手。
傑森科里昂手指凌空撥動幾下，就像是在表演一個近景魔術，一根香煙就這麼神奇的憑空出現在他的指尖。極其優雅的將香煙點起，「看來，嘟嘟中尉這話裡很有點別的意思……」
「不錯，」嘟嘟點點頭，「有些事兒，我要問問清楚……」嘟嘟直視這傑森科里昂的雙眼，「不知道帝都警務總監大人……」
「哈哈，沒有一點問題！只要是李堅的朋友，我總是有大把的時間！」
嗯？聽到這裡嘟嘟心裡咯登了一下。
……
李堅似乎看到了一旁的卡特瑞娜科里昂已經很有些不耐煩，「傑森，嘟嘟，那你們先聊著，我去送送卡特瑞娜小姐出去……稍等我回來，咱們再一起再喝上兩杯。」轉身看看阿爾芙公主，「伯爵夫人，請，您的侍從已經在門口等著你了……」作為今日酒會的主家，李堅自始至終招待得面面俱到，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感覺到被忽視冷遇。
看了嘟嘟一眼，只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阿爾芙公主隨著李堅去了。
順著嘟嘟的眼神，金屑衝他眨了眨眼睛，乖乖的跟在阿爾芙公主身後。
……
夏夜。
湖風微涼，卻依然稍嫌沉悶。
時不時，湖中錦鯉魚躍而出，銀線閃過，湖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漣漪蕩漾開去。
無憂宮主殿之外湖面上石舫一側的臨湖榭台。
盞盞桔燈昏黃，嘟嘟卻依然可將傑森科里昂的眼底看得清楚。
先開口的，卻是傑森科里昂。
「你我在今日之前從未見過。」
「沒錯。」
傑森科里昂點點頭，手中煙蒂明滅著，「嘟嘟中尉，你想必從來不會知道，我曾經對你的過往做過非常詳盡的調查……」
嘟嘟自己也點起一支煙，「這不奇怪，科里昂家族的埃斯科巴就是我殺的。」
「哦？」傑森科里昂眉頭挑起，「你居然這麼自信？從來沒擔心過科里昂家族的報復？」
嘟嘟看了他一眼，「你恐怕忘記了我等於是投案自首，你們來不及報復，我就已經成了死囚。所以，我確實沒有擔心過。」
「身為帝都警務總監，」傑森科里昂搖了搖頭，「我至少有一百個法子能讓你在投案自首到成為死囚的這段時間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在看守所裡……」
「可你並沒有這麼做……」嘟嘟產生了一絲詫異，「這麼說，我應該感謝你才是？」
「嗯，當時的情形卻也沒這麼簡單。」傑森科里昂優雅的呼出一口煙氣，「當然你不會知道，你是被直接轉到了監察部的特別羈押所。所以我必須承認，即便我想動手也不是太方便。當然，我確實沒打算對你下手。」
監察部，那想必是老何動的手腳。
嘟嘟心中輕歎，看來老何所言不虛，過往的一切，他其實始終置於老何的關注之下。
「據我所知，誒斯科巴是你的養父……」
傑森科里昂看著嘟嘟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正因為如此，對於我養父的死……我早就想當面向你表達謝意。」
……
嘟嘟不禁有了幾分愕然，但對於這些世家貴族狗屁倒灶的過往他毫無興趣知道。
「謝就不必了！」嘟嘟正色道，「傑森科里昂，我此刻只想問一個名字，你可知道。」
「嗯，你說。」
「沫兒。」
……
無憂宮主殿臨湖的榭台，忽然就沉寂了下來。
許久，再無人聲。
這夏夜的湖風似乎此刻也突然有了幾分涼意。
……
傑森科里昂面色如常。
「嘟嘟中尉，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他獨自走開幾步，臨於憑欄之處，將嘟嘟置身於後。
「內務部警察系統，雖沒有監察院一般的實力……作為警務總監我也有很多信息渠道。你今日在何部長身後離開太和殿，方纔那些蠢貨恐怕還未知曉，又或者即便知曉他們也琢磨不出來些什麼。」傑森科里昂的話語隨湖風而來，聲音不大，卻顯得極為平靜。
「正是如此，你也就具備了與我並肩而立的資格。為科里昂家族辦事……有些事，勢必會招來報復……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頓了一下，「我之所以願意多說幾句……你該慶幸，你身上此時並沒有殺意……」
嘟嘟一直盯著傑森科里昂的後背，直到此時，他才小指微動。
傑森科里昂卻頭也未回，只是一擺手，「不要勉強……隨你本意就好，勿論是想要讓我死的痛快，還是要等到科里昂家族覆滅要我生不如死也好……」
嘟嘟的眼裡，驟然卻有了從未有過的凝重。
這份凝重，來自於一份意想不到。
此時的嘟嘟，竟然清晰無比的感覺到了傑森科里昂身上暗流湧動！
這暗流帶來磅礡的威壓，卻與他身體內修習青蓮真經練就的熱流截然不同！
傑森科里昂的煙卷依然夾在左手指尖，揮出的右手，卻停滯在憑欄外，伸出在昆明湖前。
那靈巧的五指，輪轉一周，猛然一頓。
嘟嘟不禁為之震動。
他目視可見，自微波蕩漾的湖面上，一條銀線閃過……一條錦鯉，就這麼憑空自湖中飛起……
轉瞬之間，被傑森科里昂捏在手裡……
那一條幾斤重的錦鯉顯然自己也沒有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搖頭擺尾的在傑森科里昂手中不停的掙扎著……
卻被他隨手一擲，就這麼輕飄飄的丟在遠處一處桔燈映照不到的陰暗角落。
衝著那個角落，傑森科里昂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呼出一口煙氣，逕自負手，自嘟嘟身邊走過。
「沫兒？」他嘴角撇了撇，「我不清楚她與你是什麼關係，節哀吧嘟嘟中尉。有些事兒不是你這個層次的人可以插手的……」
他在嘟嘟耳邊悄聲說道，「替別人出頭亦或是報仇……這麼美妙的事情很需要一點實力……呵呵……」
長身而去，傑森科里昂那高大硬朗的身影向著榭台之外走去，他的聲音卻隨著湖面那輕柔的微風緩緩飄來，「有人想要我取你的性命……我卻不急於這麼做……我方才也說過，你應該慶幸的是此刻你身上並沒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