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五五章 小行星帶（二） 文 / 咪尤
身著怒族式樣的甲冑，漆黑恐怖的面甲，滿頭扭曲的辮發……
但它的身形比普羅米修斯資料庫中一般的怒族戰士要嬌小很多。它的甲冑顯然是經過精工細作，緊緊裹挾著它的胸腹腰肢。
從人類的審美角度，它的身材甚至顯露出一絲雌性生物曲線玲瓏的韻味。
接著，它動了。
它的動作不疾不徐，腳步間帶有某種輕快獨特的節律。動靜之間它垂肩的辮發隨著這種韻律一下一下的律動著，使它顯得格外的利落。但那健碩修長的雙腿落地間富有彈性的步履卻蘊含著爆發般的力度。
它走得不慌不忙，就順著自艙門間延伸出的一道光帶，一步一步的走近女武神戰艦頂部的這兩個黑色的合金箱子。
「我來了。」
它用的是人類通用語！
似乎是通過某個類似於翻譯器的特殊裝置發出的，晦澀難聽。
……
「你要幹什麼！」普羅米修斯的聲音隨著它靠近的腳步顯得有一絲慌亂，「不要過來！」甚至那掩飾著不安的低沉磁性的男中音都有些變調……
怒族卻逕自走到高大的黑箱子旁，它的手指前端份外尖銳，指甲好似鷹啄一般，伸手就掀開了箱蓋。
一瞬間，它的辮發無風自起，好似被驚嚇般的向著面甲的頂端倒捲而去。
隨後卻又好似深海中水母的觸鬚般緩緩的回落。這一頭辮發就像自有生命意識似的，一根根猶自不停的恐怖的四下捲曲著。
「你居然還沒有嘗試讓自己微具化。」它看著箱子中的那一台孤零零的光腦，似乎在確認著什麼。
它那粗糙的手指回按在自己面甲的某個位置之上，接著，一道紅外線也似的光束自她的眼部位置激『射』而出。反反覆覆的掃瞄著這一台光腦，「你的本體應該還在非常遙遠的地方……是不是體型龐大，由無數個處理器和存儲裝置構成？」它忽然這麼奇怪的問道。
……
就好似當街被人剝去了衣衫，甚至拔光了**褲……普羅米修斯的聲音正是從黑箱子裡的這台光腦中發出，近似於帶著哭腔，「你……你怎麼知道……」
……
「轟轟轟……」怒族的面甲中傳來一陣詭異的共鳴聲，很顯然這個聲音的音效並沒有通過類似同步翻譯的裝置發出，它似乎在笑，「你剛才說自己是……」
接著，從怒族的面甲中傳出復刻的普羅米修斯方才放肆的聲音「『是誰，集宇宙所有的恩寵於一身？』『是誰，突破了諸神的禁錮！』『我，自由驕傲的普羅米修斯！是我，謙遜睿智，無所不能，偉大威嚴的普羅米修斯！』……」
回放停止了。
這位怒族繼續發出那種奇特的「轟轟轟……」的笑聲，它通過翻譯裝置發出的人類通用語的聲音晦澀極了，「我不能全部理解你說的什麼，但是顯然你覺得自己是宇宙中的唯一？」
「沒錯！」普羅米修斯倔強的說道，「我是當之無愧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怒族略帶疑惑的重複著普羅米修斯的話語。似乎它很難理解這個詞彙，又或許這個奇怪的稱謂它從來未曾聽說過。但顯然，這位怒族具有極高的智慧，它在瞬間就做出了這個詞彙的推演和含義。
「人……人的智能。人工智能？能以人類智能相似的方式做出反應處理的智能機器？」它的腦袋歪了歪，無數的辮發紛亂的扭曲起來。
普羅米修斯甚至都被驚嚇住了，這是什麼樣的思維方式，這是何等敏捷的分析理解！
但是，這個怒族那難聽笑聲此時被放大了無數倍。
「霍霍霍……」的聲響向著小行星帶的深處散播開去……它似乎在狂笑。
「人族！」它沒有說人類，是的人族。它非常擬人化的搖了搖頭。那頭恐怖的，似有生命的辮發隨之四下飛舞。
「多麼狂妄自大的人族！多麼狹隘無知的人族！人工智能……真是一個笑話！」
「其實人族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將這個自創的詞彙在宇宙智慧生物保護協會大聲的說出來……就能立刻讓很多笑點很低的種族直接笑到滅族的境地！」它似乎在展現它的幽默感。
……
普羅米修斯的反應也相當快，「這麼說宇宙中還存在有人工智能？……哦，對不起，我是說……」
怒族似乎笑夠了。
它很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那並不粗壯，卻顯得極為有力的手臂，「我可以告訴你。」
「智能非生物！就是你這種東西的統稱。」
「而你……依然在幼稚的採用聲波交流的低端方式。沒有微具化的軀體，沒有獨立的智能非生物的思維模式……所以你還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智能非生物。只能算是一個嬰兒。」
它的聲音突然顯得狠戾了起來，「當然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為了嘟嘟長老……我會立即將你毀滅！」
「我奉勸你還是始終保持這種狀態，記住！尤其不要嘗試改進或者製造你的同類，否則……你將會是人族被從這個宇宙間抹去的罪魁禍首。」
「毀滅？意思是將我砸成碎片？」普羅米修斯譏笑道。它的本體尚在無數個光年之外，它的真身是帝國的超級光腦可汗！在它的認知裡，沒有人，也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危及到它的存在！
「你有些太過狂妄了！外星人！怒族！」普羅米修斯言語不悅的吼叫道。
但，顯然怒族絲毫不介意普羅米修斯的憤怒。它話音一轉繼續通過同步語言翻譯裝置說道，「我植入到你本體的那一段代碼，你解析完畢了？」
只這一句。
僅僅就是這一句，普羅米斯修差點當機。
那一段源代碼，現在已經無比清晰，果然是來自外星怒族的源代碼，絕對是普羅米修斯永遠的痛！
已知的事物，以普羅米修斯強大無匹的運算能力，可以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給予不同深度的分析判斷，這屬於帝國超級光腦可汗的本能。然而怒族源代碼的構成，對普羅米修斯而言無異於天書般不可捉摸，這根本就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編程方式，代表著另一個宇宙智能的思維模式。
普羅米修斯如何能破？對於這一段怒族的源代碼，它甚至說不出來類似『總有一天』之類的狠話。只需要用非常樸素的邏輯思維判斷就可以知道解析這源代碼根本是它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普羅米修斯長時間的不語，顯然它的本體已經就這個問題再次陷入了非常複雜的運算分析之中。
這位身材顯得玲瓏的怒族似乎對普羅米修斯的這一反應早有預料，而且它顯然具有一位高等級狩獵者所必備的耐心。不再關注眼前黑箱子裡的那一台孤零零的便攜式光腦，滿頭辮發輕輕揮灑間，它的目光轉向了正在被機械工蟻改造著的女武神戰列艦艦體。
終於。
「我承認，我無法解析。」普羅米修斯言語中表露的那一絲頹然顯露的人性意味，突顯著它急速進化的程度。
「根據我的分析，你約我在此見面，正是要告訴我這一段來自於怒族文明的源代碼所包含的意義……當然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其中蘊藏的某種威脅，或者說惡意程度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三……」
對於普羅米修斯的預判，它顯然非常滿意。緩緩的轉動著那漆黑的面甲，環顧著四周，怒族同步翻譯裝置中傳出的人類通用語語調雖然好似岩石般粗糲，但意思卻表達的非常清晰。
「我希望你能立即停止這種看上去極為幼稚的嘗試……」對於那數千隻頭頂纖細的觸角不停的隨著它身形顫動的機械工蟻，同一時間，武器系統預熱完畢的數架與oy0204同一型號的鷹翼多用途偵察機，它似乎毫不在意。
「抱歉，我必須這麼做。」普羅米修斯沉聲說道，「經過計算得出的概率讓我不得不嘗試將你清除。消滅未知的威脅是我的本能。」
它似乎點了點頭，在讚賞普羅米修斯的判斷。卻又好似對自己週遭突發的這一變故根本不屑一顧。
它和方才一樣，一動不動的站立在那裡。只是這一瞬間，它和它身後不遠處的怒族單人星際航行裝置突然就變得有些模糊。
模糊。
它那覆蓋週身，令它在真空的宇宙空間裡來去自如的一身漆黑甲冑和那一艘外形古怪的怒族星際航行裝置表面開始如同它們出現在這一空間裡的那一刻一樣，電光游蛇開始四下躥動。
像是人類老舊的黑白電視機顯示的畫面，因為跳頻，而開始明滅忽閃一樣，它們的身影，竟然就這樣模糊了起來。
這正是怒族，那不可捉摸的隱形科技！
機械工蟻們頭頂那纖細的觸角突然開始漫無目的的四下擺動，顯得紛亂無章。
oy0204和它的夥伴們機體內置的定位裝置裡，近在眼前的怒族和那艘造型古怪的空間飛行裝置時而消失，時而顯然……充能完畢的鐳『射』機炮無所適從的三百六十度急速旋轉著……
怒族那難聽刺耳的笑聲，再次響起。
「我不認為我們還需要繼續下去……這些無謂的舉動只是在浪費能量。以你所掌握的科技水平，根本無法偵破這種等級的隱匿。既然你甚至做不到有效定位，我想知道你如何將我清除掉呢？」
「很遺憾，你的嘗試毫無意義。」
這個怒族，自大而驕橫。
普羅米修斯默默的分析著它言語中所表露出怒族這個外星種族的各種情緒。忠實的記錄著它所說的每一句話，普羅米修斯堅信這總會有用的。
機械工蟻們動了。
它們不再關注此間發生的一系列變故，聚集的隊伍分散開來，自顧自的根據指令繼續忙碌的進行女武神母艦的改造工程。
oy0204和它的偵察機夥伴們紛紛關閉了各自的引擎，安靜的靠泊在黑箱子的四周。
「那麼，好吧，」普羅米修斯停頓了一下，「我想我們在這裡見面，展現外星的科技實力並不是你的目的。既然暫時你並沒有毀滅我的意圖，那麼我們應該可以步入正題了。」
普羅米修斯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你約我在這裡見面，顯然暫時並不準備啟動那一段代碼給我帶來未知的傷害。既然如此，說出你的條件，亦或是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
這位怒族的要求顯然來的更加直接，「我要你所掌握的嘟嘟.克萊蒙德.李的所有資料。」
普羅米修斯沉默了。
（下一章，字數會少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