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五十八章 羅氏撒潑 文 / 夜纖雪
韓頌延見安意避開他的視線,勾唇淺笑,伸手拿起一個桌上的紅色野果子,「這是什麼?」
「哈哈,韓小子,也有你不認識的東西了。喜兒,告訴他這是什麼?」盧郎中為難住韓頌延而得意。
安意道:「這是胡頹子。」
韓頌延咬了口,笑,「味道甜甜的,還不錯。」
「何止味道不錯,它的種子、葉和根都可入藥。明天我要上山一趟,移植一棵回來種,要不要我帶你一起去見識見識?」盧郎中道。
「師父,您要進山,有問過師娘嗎?」安意在一旁潑盧郎中冷水。
盧郎中立刻沒了聲響,十幾年前,他進山遇禍,險些死在山中。從那以後答應張氏,再不進山。
韓頌延不忍見一個癡迷醫藥的老者難過,笑道:「盧郎中,明天我進山去幫您挖。」
「你又不認識胡頹子,怎麼挖?」盧郎中皺眉道。
「我可以和安賢弟、喜兒一起進山。」韓頌延來得次數多了,熟悉後,改變了對安意的稱呼。
盧郎中一臉懇求地看著安意,「喜兒啊,這胡頹子,師父可就指望你了,你可得挑棵好的挖回來。」
「噢。」安意輕應了一聲。
次日,在李谷雨的帶領下,羅德全兄弟三人,韓頌延、安家兄妹,扛著鋤頭、帶著籮筐進山了。
初夏的山裡,透著絲絲的涼意,安意卻走得滿頭大汗。李谷雨要抓蛇,走的地方,大多沒有路,雜草叢生,滿是荊棘。從天明走到近正午,若不是四個哥哥輪流背她,安意早就掉隊了。
「李谷雨,還要走多久?」安意扶著路邊樹,喘著氣問道。
李谷雨指著前方,道:「沒多遠了,再走幾步就到了。」
「幾步?」安意斜睨他一眼,眉尖微蹙,很懷疑他這說法。
李谷雨所說的這幾步,用安意的腳來走,大約用了小半個時辰,雖然沒有數,但是肯定不止幾步。
當安意看到那一片結滿紅果的胡頹子時,突然起到一件事,其實她可以不用來的,李谷雨知道地方,把韓頌延帶過來,他看到果子,就能認得出來,她這麼辛苦跟來做什麼?
已經到地頭了,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安意有些懊惱,都是師父那懇求的表情,迷惑了她,害她犯了這樣低級又愚蠢的錯誤;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指著那片胡頹子,點了點頭。
韓頌延見她已經確認,過去仔細挑選了兩棵,一米多高,枝葉茂盛的小樹。這裡離村太遠,扛大樹回去,太費勁。
羅德全兄弟和安康掄起鋤頭開挖,挖樹不比砍樹,要保護樹根,需要時間來挖,李谷雨還要抓蛇,不能久等,跟他們說了一聲,繼續朝前走,等會再回來與他們會合。
韓頌延走到安意身邊,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坐下,側目看到她小臉紅粉撲撲,關心地問道:「累不累?」
「不累。」安意把手中的木杯放在地上,從裡面拿出裝水的大葫蘆和另一個木頭杯子,洗了洗杯子,倒了杯水,遞給他。
「謝謝。」韓頌延輕輕一笑,接過杯子。
安意不是會找話題聊天的人,嘴角微抿,沉默不語。
韓頌延到是想說點什麼,可是與安意接觸久了之後,他發現這女孩在親人面前和外人面前,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在親人面前,她嬌憨可愛;在外人面前,卻有些淡然冷漠。
兩個人就這麼安靜地坐在樹下,一人手裡捧一個木頭杯子,陽光透過枝葉灑落在他們身上。
休息夠了,安意戴上五指手套,拿著小鋤頭,在四周找起草藥來。韓頌延擔心她會不知不覺走遠了,緊緊跟在她身後。
「小心。」韓頌延突然上前,伸手去拉蹲在地上的安意。
安意沒提防,被他拉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抬頭看到他手中的蛇,訝然,「你也會抓蛇?」
「不會,只是書上說,打蛇打七寸,想來抓蛇也一樣的。」韓頌延笑道。
安意看了看那蛇,還好不是有毒的蛇,語氣淡淡地道:「你不會抓蛇,就不要貿然出手,萬一是條有毒……」
「頌延兄,妹妹,樹挖出來了,你們過來看看。」安康的喊聲打斷了安意的話。
安意爬起來,提著竹簍,走了過去。韓頌延輕輕一笑,把手上的蛇,拋得遠遠的,緊隨其後。
挖出來的樹,根須基本完整,還帶著土團,這樣樹移植回去,能成活。
樹已挖出來了,可李谷雨還沒回來,安意把竹簍裡的乾糧留了一份,把其他的拿出來,分給大家吃。
吃完了乾糧,李谷雨回來了,提著一包東西,跑到安意面前,獻寶似地打開,「喜兒,這個是不是你說的那個靈芝?」
韓頌延瞄了一眼,就直接判定,「這不是靈芝。」
李谷雨不相信他說的,眼巴巴地看著安意,他只信任安意。
安意拿起一朵,仔細看了,聞了味道,「這不是靈芝,這是一種象靈芝的菌子,有毒,不能吃。」
李谷雨滿臉失望。
安意笑道:「靈芝要是滿山遍野都有,就賣不起價了,物以稀為貴。就像你抓的蛇,那些常見的菜花蛇就賣得便宜,黑皮蛇就賣得貴。」
「我懂了。」李谷雨重露笑臉。
安意把乾糧和水遞給他,「快吃吧。」
李谷雨上山,蔣氏是不會給他準備乾糧的,他要餓一整天,等晚上回到家,才能吃點粗糧填肚子,還常常吃不飽。
等李谷雨吃完,一行人下山回家。
上山不易,下山更難。
安意走得艱險無比,羅德全幾人扛著樹,生不出第三隻手來牽著她,只見她走兩步,就絆一下,幾次都險些跟大地親密接觸。看得安康又是擔心,又是著急,「妹妹,你小心點,看清楚路。」
話音剛落,安意又被絆了一下,人向前衝去,要不是韓頌延在後面,及時抓住她,這一回,肯定摔個狗吃屎。
韓頌延走到安意前面,蹲下道:「上來。」
安意一愣,「你背我?」
安康也愣了一下,雖然覺得有些不太合適,可又擔心安意會摔傷,道:「妹妹,頌延兄願意背你下山,還不趕緊謝謝頌延兄。」
「謝謝。」安意輕聲道了謝,她也實在是走不動了,有人肯代步,是再好不過的事,上前一步,趴在了韓頌延的背上,雙手伸過去摟著他的脖子。
韓頌延的背很寬很舒服,走的很穩,一步一步踩在地上,讓人看了就很安心。
安意爬了這麼久的山,已經很辛苦,才九歲不到的身體,有些扛不住,迷迷糊糊地趴在韓頌延的背上,睡著了。
韓頌延聽到耳邊輕緩平穩的呼吸聲,唇角微揚,輕輕地笑了。
到了家,安意還沒醒,羅氏看著女兒被背回來,嚇了一跳,「喜兒怎麼了?」
「娘,妹妹沒事,她爬山爬辛苦了,睡著了。」安康忙道。
「這孩子。」羅氏上前抱過安意,「可把四少爺累著了吧。」
「不累。」韓頌延淺笑道。
挪動了一下,安意就驚醒了,看著抱著她的是羅氏,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嬌聲喊道:「娘。」
「哎呀,睡醒了啦。」羅氏笑著把她放下來,「快去洗把臉,醒醒神,一會要吃晚飯了。」
「娘,我先把樹送去給盧郎中。」安康和羅德全他們又扛著樹出了門。
韓頌延跟了過去,藉著落日餘暉,把樹種進了百草園。
次日,羅氏拿了套新衣服給安意換上,又幫她梳了個小巧的低髻,綁上髮帶,戴上一朵絹花。
「娘,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安意問道。
「你大奶奶托人來,說你細妹姑姑過些日子就要出嫁,讓你過去陪她說說話。」羅氏笑道。
「我不去,我跟她沒話說。」安意一把扯下頭上的絹花。雖然只見過安細妹一回,可是就安細妹那態度,也能猜到兩人的關係不會太好,沒什麼交情,卻突然托人帶話讓她過去聊天,太反常,事出反常必為妖。
「娘跟你滿舅說好了,讓他套車送我們過去,我們去坐一會就回來。」羅氏把絹花又插回她頭上。
安意無奈地皺了皺眉,吃過早飯,跟著羅氏坐牛車,去上塘村。有韓頌延這個客人在,安健又受了傷,安康就沒跟著去。
到了安家,朱氏很熱情地將母女倆迎進堂屋,安家男人們都去田里忙農活了,家裡就朱氏和安細妹在。
堂屋裡坐著兩個面生的婦人。
「陳大娘,趙妹子,這個就是我那侄兒媳婦秋妹,這個就是喜兒。」朱氏邊介紹,邊把安意推到了兩個婦人的面前。
陳大娘一把抓住安意的手,「瞧瞧這小臉蛋,白白嫩嫩的,這雙眼睛長得好,黑白分明,一看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姑娘。」
安意皺了下眉,強忍著心中的不快,沒有把手抽出來。
姓趙的婦人也上下打量了安意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大娘,趙大娘。」羅氏不認識這兩個婦人,以為是朱氏娘家那邊的親戚,來給安細妹送嫁的,禮貌地向她們打招呼。
「秋妹啊,我今兒叫你來,是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說。」朱氏笑瞇瞇地道。
「細妹成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羅氏笑道。
朱氏擺手道:「不是細妹的事,是喜兒的事。」
羅氏一愣,「喜兒的事?」
「喜兒眼看著就十歲了,就要成大姑娘了,她的親事,可耽誤不得。趙妹子的小兒子,如今在城裡的百味樓裡當學徒,三年後就出師,出了師那就是大師傅了,喜兒跟著他,以後就等著享福吧!」朱氏說得口水四濺。
趙妹子面帶得色的笑了笑。
安意把手抽了出來,退到羅氏身邊,她的直覺沒錯,朱氏果然不安好心,她才八歲,連九歲還沒滿,就這麼急著把她賣掉。
羅氏臉色微沉,「大伯娘,我家喜兒還小,沒到說親的時候。」
「瞧你說的。」陳大娘嗔怪地橫了羅氏一眼,「說親要先定親,又不是今兒定了親,明兒就要成親的,要照你意思,難不成等到了十四五歲再定親啊?那可就晚了。」
「這男的十四五歲定親正合適,這女的等到十四五歲才定親,那就成老姑娘了,可就嫁不出去了,秋妹,你可別犯糊塗,耽誤了喜兒一輩子的大事。」朱氏幫腔道。
陳大娘又道:「秋妹,趙妹子人在這裡坐著,她是誠心要和你結這門親事的,以後喜兒過了門,她一定會好好待喜兒,把喜兒當女兒一樣疼。」
「秋妹,這門好親事,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你的眼界也別太高。雖說柱子是有出息了,可是我們安家家底太薄,沒人幫襯,這麻雀飛上了枝頭,也飛不……」
安意神色淡定,聽朱氏和陳大娘在那裡自說自話,一點都不擔心羅氏會被她們說動。
「大伯娘,我家喜兒的親事,不勞您操心。」羅氏聽不下去了,打斷了朱氏的話,拉起安意,就往外走。
「羅秋妹,我告訴你,這親事我說定了,喜兒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朱氏追到門口,蠻橫地道。
羅氏停下了腳步,放開安意的手,直奔安家的灶房,從裡面提著兩把菜刀,又衝了出來,飛舞著菜刀衝向朱氏。
安意第一次見識到羅氏的凶悍,瞠目結舌,這就是所謂的婦人弱也,而為母則強吧。
朱氏尖叫著往後退,陳大娘跟在朱氏後面,她個子比朱氏矮,被朱氏擋住了視線,不知道情況發生變外,朱氏一退,兩人撞在了一起,差點摔倒在地。
羅氏已經撲上過來,明晃晃地菜刀架在了朱氏的脖子上,大聲吼道:「你憑什麼定我家喜兒的親事?你憑什麼定我家喜兒的親事?她爹還活著,我還沒死,她的親事,何時輪到你這個伯奶奶來說話?那些家產、房子、糧食你霸去了,就霸去了,左右不過是身外之物,我不跟你們計較。你得寸進尺,敢打我家喜兒的主意,你這個老巫婆,我要殺了你。」
「啊,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朱氏嚇得尿都出來了。
陳大娘和趙氏被堵在屋出不去,也不敢去扯架,臉色發白的地看著目露凶光的羅氏,打起了退堂鼓,這門親事還好沒結,要不然有個如此凶狠的親家母,家宅難寧。
這時,躲在房裡繡嫁妝的安細妹聽到聲音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失聲喊道:「來人啊,救命啦,殺人了!」
「閉嘴!」羅氏厲聲喝道。
安細妹打了個哆嗦,用手捂著嘴。
羅氏目光掃過陳大娘和趙氏,「你們給我聽著,誰敢打我喜兒的主意,我就砍了誰。要是讓我聽到有半句閒言碎語,我就把誰的腦袋砍下來餵狗。」
言罷,羅氏站起身來,右手一刀用力地剁在門框上,震得門框都有點晃動。她沒有失去理智,朱氏觸犯到了她的底線,令她瞬間暴發她積壓在心中所有的不滿,但還知道不能殺人。
看到入木三分的菜刀,朱氏三人嚇得直打哆嗦。
「你們聽清楚了沒有?」羅氏問道。
「聽清楚,聽清楚。」陳大娘和趙氏嚇得連連點頭。
羅氏瞪著朱氏,「你有沒有聽清楚?」
「聽聽聽清楚了。」朱氏嘴巴因驚嚇過度,不停地抽搐,口水流出來打濕了她的衣襟。
羅氏把左手上的刀也剁在門框上,冷哼一聲,轉身走到安意身邊,牽起她的手,帶著她離開安家。
走了一段路,羅氏回頭看了看,拉著安意到一旁,「喜兒,剛才有沒有被嚇著?」
「娘,您剛才好威風。」安意笑嘻嘻地道。
羅氏苦笑,摸著她的小臉,「娘沒用,讓你們跟著受委屈,我總想著是一家人,為了你兩個哥哥的名聲,能忍就忍,沒想到她們越來越過分。這一次,好歹是嚇住她們了,可不知道下一次她們又想出什麼法子來鬧騰。」
羅氏歎了口氣,「要是你爹在家就好了。」
「娘,爹不在家,還有大哥啊,大哥現在是舉人,連縣裡的那些當官的人,見了大哥都客客氣氣,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算什麼,讓大哥想法子好好教教訓訓她們。」安意眸光微閃,還好兩家分住在不同的村子裡,要是同住一村,只怕麻煩更多,她那個未謀面的父親,在離開之前,做出讓妻兒搬走的決定,實在是太英明,太正確了。
羅氏笑,「好,讓你大哥想法子教訓她們。」
「娘,我們回去吧。」安意牽起羅氏的手。
走到村口,羅春力的牛車還沒走,他正跟一個少年在說話。
「滿弟。」羅氏喊道。
羅春力回頭一看,很吃驚地問道:「大姐姐,這麼快就回去了?」
「嗯。」羅氏把安意抱上車,爬了上去。
「那我先回去。」羅春力和那少年說了一聲,跳上牛車,揮動鞭子,趕著牛往前行。
回到井塘村,已是正午時分,安康剛把午飯煮好,看到羅氏和安意回來了,絲毫沒感到意外。
下午,韓頌延回城,還把安家曬好的草藥,順道一起帶走了。
羅氏把事情跟安康說了。
安康微瞇了瞇眼,「娘,明天我去見大爺爺,讓他好好管管他的女人。」
「你大爺爺要是肯管管她,她會像現在這樣蠻橫不講理嗎?」羅氏對安有年不抱希望。
「這次他會管的。」安康冷冷地笑。
------題外話------
註:寫這章時,我想起我們廠裡的一個阿姨,她很懦弱,總是被她老公打。有一天,她暴發了,趁他老公跟說人打牌的時候,笑瞇瞇地砍了她老公兩刀,從此後,那男人再沒敢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