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三隻貓 文 / 卡門序曲
林翰接到了弓語的電話,小丫頭問今天她媽媽給她寄的泡菜到沒到。林翰就和她說,一早上去快遞倉庫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這罈子泡菜放起來了,就等著晚上帶回來。今天林翰有點瘋狂,往日平均都是送達50到100個快件左右,這還要看運氣,是不是其中的收件人能盡量的集中在一個單位或者一塊區域。今天他直接攬了倆個區的件,一個原因是有一個區的快遞員生病;還一個原因就是胖嬸的房租。
林翰在遼東省遼東大學畢業後,直接就在省城巢平市安頓了下來。他沒有去試著找工作,也沒托人找關係幹點什麼買賣。只是讓自己如同飄萍一樣在這個巨大紛亂的城市中隨風擺舞。一晃倆年下來,他從最初的海鮮市場搬運,早市清理垃圾,到後來的美術學院當人體模特,話劇表演龍套演員,再到現在的送快餐,快遞,幾乎是做遍了各種底層和千奇百怪的工作。奇怪的是,他在連自己都上頓不飽下頓饑的情況下,有時候還去郊區的孤兒院和福利院做義工。而且一周最少做一天,有時候倆天。
沒人清楚他是怎麼想的,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家裡的弟弟和母親不知道,學校對他好的同學和老師不知道,還有一直幾乎是生活在一起的最愛跟在他身邊的石嘉小兄弟和弓語也不知道。倆年來,林翰注意到同期畢業的大學同學有的進了私企,有的做了公務員,還有的自己做起了買賣,人們都在瘋狂的忙碌著什麼,唯獨自己,依然是在飄。用他自己的解釋是:無所事事,碌碌無為。林翰總感覺自己最大的欠缺,就是準備。欠缺準備。所以當他還沒有做好自己認為的準備的時候,他做什麼都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一度有段時間,他還偷偷的去了醫院,看了看抑鬱和精神方面的醫生,想給自己找一個靠譜的答案。後來醫生給的答案很靠譜:再正常不過的,健康不過的純粹的社會自然人。
林翰就想著回老家去,或者是離家的日子太久了,回到家鄉,回到母親身邊就好了。母親打來電話說,畢竟大學畢業一回,如果有機會,還是盡量的在省城闖一闖,家裡有弟弟林飛照顧自己,娘倆過的很好。母親不知道林翰有這樣的「欠缺準備」綜合征。她以為大城市大的沒邊,也亂的沒邊,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會很艱難。
林翰依了母親,決定再來過一年。這一年裡,看看自己能找到突破自己的口子麼。唯一不放心的是弟弟林飛,這小子說是照顧母親,還不如反過來說是母親一直在照看著他。高中畢業後就再也說啥不繼續讀書了,進了縣城當地的一家工廠做臨時工學徒,開始還正經八擺的幹了幾天,後來沒過多久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太愛玩了,而且玩的花樣百出,每天都和工友一起喝酒打牌,兜裡的錢也是入不敷出,一點沒有能獨立的能力。好在母親身體硬朗,林翰相信自己只要回去了,就會代替母親好好的約束住弟弟;如果最後回不去,那在省城也要想辦法把母親和弟弟一併接到身邊來。
今天的倆個區的快件送的非常順利,只比往日送一個區的時間晚出一個小時。林翰感覺自己有這樣的速度和成績,得益於對道路的熟悉。最早大學畢業的時候,他沒做這些雜七雜八的工作前就是個路盲。畢業一年下來,省會巢平市最偏遠的一個區的敬老院,他都知道在哪裡了。林翰喜歡留意下因果,他去敬老院做義工的時候,連院長也懷疑這孩子有病,沒有單位沒有組織,就一個人來,一聲不吭拿起掃把和鐵鍬就幹活。院長就派了人偷偷的盯著他,看看是不有什麼不軌企圖。林翰還是不言不語,堅持每週都去一次。日子久了,院長終於相信了他,還和他談天說地的成了忘年交。後來敬老院旁邊新建起了一座駕校,每天車來車往,學員不斷。林翰時常看看駕校裡的車,琢磨著是不是先把車學會了。石嘉慫恿他說,一起攢錢,攢夠了的錢,先讓翰哥學。林翰苦笑,記得當時看了駕校的價格,c證學費還是2800元呢,憑自己和石嘉掙的錢當月交完房租,基本就不剩啥了。
以後的每個週末過去,林翰幹完活都默默的注視會駕校裡熱鬧的景象,突然感覺真有想學車的衝動。於是院長在下班的時候與他不期而遇,院長看了看駕校圍牆上的廣告,又看了看林翰,問他:「想學車?身上的錢又不夠?」「嗯。」
「駕校的校長,是我的女婿。」院長很壞的笑:「你做義工干的活,要算工錢的話,a證都能考倆次了,呵呵。我去給你說下,只掏必須的材料費和報名費,大概是個半價的樣子,而且你可以分月付錢。」林翰回來把情況和石嘉一說,石嘉喜不自勝,樂的什麼似得。林翰仔細想了想,或者他先去福利院叫因,後來的半價學費就叫果了。以前走的很多冤枉路叫因,那麼今天送快遞抄的捷徑也叫果了。
倆個區的快遞費,一件一塊錢,這已經是省城很高的計件薪酬了,總共208塊錢。林翰算計著賬目,應該在幾天內可以和石嘉一起把胖嬸的房租交上了,今天嘛,也還可以先小小的**一下,買點李奶奶喜歡吃的五香雞肝,自己和石嘉也可以分得一杯羹。轉過主街,馬上要步入自己租屋的胡同,只聽見一個清脆的小孩子的聲音傳來:「你們別亂動,我先來試試我的獨門暗器!」只見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垃圾箱旁邊,有五六個小學生團團圍在了一起,中間一個穿紅色衛衣的小男孩手中高高舉起一塊很大的石塊,作勢要砸下去。林翰緊走了幾步,搭眼一瞄,只見幾個小孩子圍起來的中間有一隻成年的流浪母貓。
母貓的周圍,散落著三隻好像是剛剛出生不久的小貓崽,這個時候被小孩子們禍害的可以說是已經慘不忍睹。有個小崽的眼睛被戳瞎了一隻,連著眼珠的肉筋一邊掛在眼眶中,一邊滾落在外面,臉上血肉模糊;還有一隻貓崽後腿不知道被小孩子們用什麼利器居然生生的幾乎割斷,只是連帶著很薄的一層皮毛,一瘸一拐的掙扎著爬向母貓。只有最後一隻算是「完好無損」,本身沒受什麼傷,但是外表看來似乎是天生畸形,倆只前爪生的十分短小,幾已不能著地支撐自己的體重,可是這隻小貓很是頑強,兀自用後腿拱地,趴在母貓身下歪著腦袋在尋找母親的奶頭。
那隻母貓護子心切,此時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尤其是尾巴,高高的翹起來向上,通體硬直。口中發出十分淒厲的叫聲,向侵犯者們示警。身上全是泥土,口角邊亦有血痕。林翰看的不忍,上前喝道:「小傢伙們別胡鬧!」話音還沒落,紅衛衣小孩手中的石頭脫手而出,逕直砸向了母貓。看那石頭,足有成個的鉛球大小。
母貓口中只是重複著淒厲的叫聲,或許是太過看重自己孩子的安危,竟然失去了平日裡十分敏捷的身手,忘記了閃躲。那大石塊不偏不倚的重重砸在了母貓的頭上,只聽極為沉悶的「彭」的一聲傳來,那母貓的頭骨估計已經被徹底的砸碎了,身子猛然竄了起來,在空中打了個滾,還要試圖用尾巴調整平衡的時候,或者是大腦的死亡來的太快,它平衡尾巴的指令才傳遞過來,身體的神經已經停止工作了,母貓的身體只是勉強的又緊縮了一團一下,便重重的跌了下來,跟著從口鼻中噴射出大量的血水,身體不斷的痙攣,後腿一瞪,便就此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