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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開光 第248章 民意 文 / 種牙家

    可憐的高進滿頭大汗的看著緊閉的大門,滿心失落。

    不死心的潘耿安慰道:「莊主,剛關的門,我去砸!」

    通通通!通通通!潘耿帶著幾個生活條件好,吃穿有保障,一個個養的膀大腰圓的家丁,上前就是一頓猛砸!

    就在這時候,高進的身後又緊跟過來一大群人,有提著棍棒的潑漢惡婦,也有瑟縮的小商販,為首的幾個指著高進大喊:「就是那人,撞了我們的攤子,居然理都不理就跑了!」

    高進看見後面來人,心想壞了,忙著趕路,這下搞出事來了!

    首先是大門旁的小門吱呀一聲打開,衝出了幾個提著棍子的軍兵,為首的軍官黑著臉揚著頭大聲吆喝著:「哪裡來的刁民,敢在貢院門口撒野,給我枷起來!」

    「劉哨長,是我,潘耿。我家公子還未進考場,還請軍爺放我家公子入場,這裡一點小意思」,潘耿不慌不忙的說道,一邊湊上前去。

    劉哨長低頭看,呀是最近認識求關照的,還收了別人不少銀子,小聲埋怨道:「怎麼來的這麼晚,剛才學政大人已經說了關門,怎生是好?」

    「麻煩劉哨長和裡面的師爺說一聲,我家公子可是南直隸有名的才子,得了國子監祭酒首可的。你看,後面那些人,聽說我家公子進不去,都抱不平!」,潘耿隨便指著身後正氣勢洶洶圍上來的一夥百姓。

    劉哨長一看氣氛不對,急忙道:「那你在這裡等著,我且進去看看!」

    貢院的側門又關上了,潘耿急忙跑向圍著高進和十來個家丁的人群。

    高進馬上向眾人簡單抱了個拳,道:「各位父老,今日急著科舉,路上急忙了些,在下先陪個不是。諸位有什麼損失,還請到旁邊我管家這裡錄下來,我們會照單賠償!」

    「你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我們不要錢,就要討個說法!」有幾個長的就不像善類的潑皮在人群中大喊,挑唆著人群上前。

    高進帶的家丁都是精銳,特別是騎了馬的來回走動,將人群隔了開來。

    「不要錢要說法的站左邊,我們就用手裡的棍棒討說法。要錢的站右邊,我的管家會接待你!潘耿,你去登記!來登記的前十名賠償價錢翻倍,之後每十名降一成,一炷香為限。」,高進自覺沒時間和這些傢伙折騰,開了個好價。

    圍著高進十來人的百來個商販和潑皮,開始圍在一起商議,分了幾個意見,不歡而散,最後各自選擇。

    有那潑皮就大聲罵著去拿錢的沒有信意,但看著右邊十來個滿身殺氣的家丁,摸不清底細倒真是沒有人敢上前嘗試。

    四周送考的閒人和路過的村氓一看有熱鬧可看,黑壓壓的圍了上來,圍在前面的好事者大聲吶喊:「快打,不打是孬種!」,圍在後面的人則向左右大聲問道:「幹什麼,幹什麼,發生什麼事情了?」

    人多嘴雜,各種聲音此起披伏,貢院內就聽得門外人聲鼎沸。隔著門縫,劉哨長找來的師爺向外面看去,乍舌道:「乖乖,這麼多人!怎麼像是打架,真是來考試童生晚了?」

    「青天大老爺,千辛萬苦徒步跋涉來考試的窮童生按時到了,還沒入場,請大老爺開恩!」,第一個願意領錢的商販,登記完到貢院大門前聲情並茂的大喊,然後轉到潘耿哪裡美滋滋的拿著比平日裡多好幾倍的銀子走了。

    然後是下一個,南腔北調,各種達人秀一般,看的黑壓壓的幾千人莫名其妙。

    「外面何事如此聒噪?」,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嚇的彎腰湊在門縫上的師爺和劉哨長都跳起來退後。

    師爺恭敬道:「熊大人,外面有個來考試的童生來晚了,很多人在外面鳴不平,幫忙叫門。」

    「那個考生就是在學政下令關門的那一刻到的」,劉哨長壯著膽子大聲稟報,感覺這句話對得起剛才收的一兩金子了。

    「青天大老爺,千辛萬苦徒步跋涉來考試的窮童生按時到了還沒入場,請大老爺開恩!」,正此時,平日裡在街角規矩賣小菜的苦難女商販,登記完後用飽含心酸和淒慘的女聲以超過帕瓦羅蒂的分貝唱念,感動了一大片人。

    圍在核心圈後面的人群恍然大悟,原來是刁難窮學子,所有的人的腦海裡都浮現出一個風塵僕僕窮困潦倒的窮書生的形象,更有甚者立馬聯想到自己科舉多次不中轉行後苦逼的人生。()

    憤怒的人群喧鬧了,破口大罵者比比皆是。

    「你們這些狗官,吃著國家的俸祿,不干人事!」

    「狗官,你們也幹點積德的事情,不要生兒子沒****!」

    門外的人出氣爽了找到了感覺,有人在一起吵鬧,平日裡的懦夫勇敢了,一起苦於沒人領導的找到了領袖慾,一個個在人前努力的表現,煽動著更多的人跟隨,蜂擁著往前,圍著貢院一層一層。

    高進一看不妙,讓自己的人全部悄悄的退到一角,又臨時抓住一個剛喊完到潘耿面前領錢的一個賣包子的漢子,買了他的破外套罩上。

    形勢已經轉出所有人的控制之外,叫囂的潑皮是本地的地頭,看著勢頭不好也鑽了出去。

    貢院的大門台階上,就剩了在僻靜處地上抓把灰抹了臉,衣服破爛,滿身塵土,可憐兮兮的背著考籃,獨自站著彷徨的年輕窮苦童生高進。

    貢院裡所有的官員都到了大門前,聽著外面正問候著自己祖宗十八代的所有女人,一個個黑著臉。

    熊廷弼看著學政道:「還請學政大人早做決斷,外面群情洶洶,處置不好,若有民變就悔之晚矣!」

    學政苦著臉惱怒罵旁邊的一個千戶道:「荒唐,既然在門未關的時候到的,放進來不就好了,搞出這麼多事端。若有民變,我就彈劾你刁難考生,釀成民變。」

    千戶哪裡有身份和這些老大人說話,憋著一肚子氣臭罵劉哨長:「連個門都看不好,快把人放進來。」

    熊廷弼安慰道:「學政大人處置果斷,今日之事應無大礙。」

    劉哨長屁也不敢放的急忙帶人打開大門,吆喝道:「大老爺開恩,快不快進來!」

    高進勾著身向門內行了一禮,然後又轉身向門外眾人鞠躬行了一大禮,大聲道:「諸位大爺、大伯、大叔、大嬸、婆婆、奶奶、姐姐、妹妹,我這就進去了,還請各位鄉鄰散去,菩薩保佑各位鄉鄰平平安安!」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陣的叫好聲,不少人熱淚盈眶,感覺自己今日做了大善事。

    高進又行了一禮,轉身進了貢院。劉哨長接著在後面大聲喝道:「還不散去者,一律拿了送號子裡去!速速散去!」

    呼啦,發洩完畢的人群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個個如鳥獸散。

    貢院裡所有的官員心中都舒了一口氣,轉頭來看低頭瑟縮的躲在一邊的童生,衣衫弊舊,滿身塵土,很像自己當年,心中倒有幾分同情。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的考生?」,師爺詢問道。

    高進行了一禮,道:「大人,晚生名叫高進,是無錫縣的考生。」

    師爺被稱為大人,有點尷尬的看著學政。眾官員見多了這樣初出茅廬見人就喊領導的新人,自然不以為意。

    「你就是家國天下,救時拯世的東林學子高進?怎麼搞成如此?」,南直隸國子監祭酒記得高進是個富戶,上前一步,疑惑道。

    「正是晚生,晚生踐行先賢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徒步前來,路途不熟,來的晚了些。今日各位老大人開恩,晚生自會銘記在心。」,高進低眉順眼的回答,卻掩不住一絲豪氣。

    「快去考試吧!」,學政很滿意高進的回答,催促道。

    見高進隨著劉哨長走去自己的考棚,眾人歡欣一片,談笑著回堂上高坐喝茶。

    「看這小子舉止言談,恭喜今日學政大人又為國家選得一良才!據我所知,此子已經中了一個武秀才,也算是文武全才。等此子考上,我是準備放進國子監的。顧涇陽收的好徒弟,令人羨慕!」,國子監祭酒呵呵笑的合不攏嘴。

    學政大人撫鬚自得。

    熊廷弼端著茶碗,琢磨道:「此子平日裡倒是有所耳聞,據說家中頗是富裕。今日門外有如此多的眾人為之喧囂,還真是天鳴不平!有人言天下大勢盡趨東林,長安無林不開榜,就那已返鄉三年多的李三才,近日都有謠言要被起復。」

    學政也是東林的人,聽著不爽道:「如今朝堂上楚黨、秦黨、宣黨黨爭愈演愈烈,罔顧國事,孔聖人之道若是謙謙君子不堅持,又如何對得起聖恩和天下黎明百姓!」

    「聽聞最近有舉子芮永縉與其兄芮應元揭發宣城縣生員梅振祚、梅宣祚****事,反被羈押,不知熊大人可知此事?」,學政說完,斜眼看著熊廷弼,心想你也不是沒有把柄。

    「哼,宣城縣生員梅振祚、梅宣祚依仗權勢,****多名良家女子,為禍鄉里,經查屬實,某恨不手刃!」

    熊廷弼說著來氣,放下手中的茶碗,「芮永縉等生員因操行品審事對諸院行賄被人檢舉,芮永縉等四人指認為主使之一,前幾日和同案犯一起被吾革去了功名並施以杖刑,以儆傚尤!」

    「學政大人清明!提學御史以力挽頹風為已任!在下佩服!大家最近聽說沒,吏部考功司主事王三善的小老婆蘇三死了?」,國子監祭酒見勢不好,趕忙找話題出來打圓場。

    「玉堂春死了?怎麼死的?」,在座諸人都是大吃一驚。

    「聽北京遊學回來的監生說,按王家家規風塵女子不能有名分,蘇三又不能生,年老色衰飽受欺凌,最近居然自盡而死。王家秘密出殯,知道的人不多。」

    國子監祭酒八卦的有模有樣,讓在座眾人唏噓不已。

    「想當年王三善在北京逛窯子的時候結識了蘇三,也算是郎才女貌。後來做了官,輾轉找回了蘇三,也是美事。誰料到,最後是這個結局,外面那出折子戲會加這段結尾嗎」,學政端起茶杯,無限感慨。

    「估計不會,誰樂意花錢買不高興。說起來,最近城裡花滿樓的胡媚娘很是跑火,說是彈的好琴,唱的好曲,有貴家公子願意一擲千金想與之過夜,還不一定能排的到隊。就是請出來陪吃頓飯也要百金,不入眼的還請不到!」

    師爺無限憧憬的言語和眼神,將眾人的話題迅速的轉到了風花雪月中去了。

    風花雪月,自有浮華萬千可述,八卦是無極限、無下限的!

    因禍得福的高進,已經在破舊的考棚裡安頓下來。

    領路的劉哨長又得了二兩金子,所有的委屈早就飛到天外,看來金錢還是可以一定程度的彌補委屈的。

    高進洗好了臉,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看了看桌上的考卷,歎了口氣,貼經如此變態,還真不是擅長的。

    剛歎了口氣,左右的考棚牆壁居然開了,走出兩位鶴發莊嚴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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