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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5章 雨夜(小小萌娃和氏璧+) 文 / 意遲遲

    言語間,二人一齊往廊下走去

    夜風就急急掠過二人的衣擺,將雨水不停地往他們身上帶。就連簷下懸著的那兩盞燈,也在暗沉沉的雨夜裡被風吹得晃蕩起來,昏黃的微光愈發黯淡下去。但隔著雨幕,廊下跟廊外,這剎那錯眼瞧去竟似兩個世界一般。

    外頭黑得只聞雨聲,再不見認識東西。

    而廊下,光亮雖微,但到底已足夠此時立在廊下的二人看清楚對方。

    蘇彧慢慢將手中的傘放下,卻並沒有收攏,對面的人卻一點點將傘面上積聚的雨水揮灑乾淨,這才將傘收了,靠於廊柱下。

    這是個看上去只有十餘歲的男人,膚色白皙乾淨,面目可親,瘦削的身體被裹在一件深紫色的衣服下,愈發襯得他面白無鬚,眸色沉靜。

    然而他看起來還很年輕,可事實上早已邁過了不惑,即將知天命了。只是像他們這樣的人,似乎往往會瞧著比尋常人更顯得年輕些。

    他微微躬著身,束手於袖中,輕聲咳嗽著。

    蘇彧的目光就落在了他深紫色的袖口處,上頭繡著的花紋,繁複而精美。

    少年清越而冷靜的聲音隨即在深夜中響起:「你的身,看起來似乎大不如從前了。」

    「心病,都是心病……」

    自從那位去了後,他這把老骨頭就也跟著日漸變得羸弱無力了。

    「這些日,辛苦蘇大人了。」他長長歎息了一聲,「若非還有蘇大人在,小主只怕也早就隨主上去了。」

    蘇彧聽到這話。面上神情才微微變了些許,然後說道:「你既身不好就不該冒著雨夜前來,等得了機會,再來就是。」

    站在廊下的男人卻咳嗽著笑了起來:「咳……機會這東西,焉能靠等。總是自個兒找出來的。恰逢今兒個夜裡風大雨大的,咳咳……咱家想脫身也更容易。月黑風高夜,方能避人耳目啊咳咳……」

    他咳得很厲害。

    蘇彧就想起了永寧的額頭在自己掌下滾燙的溫來,就面無表情地道:「陳公公這模樣,就在門口看一眼罷了。」

    然而他說著這樣的話,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初見眼前的人時。對方那森然陰寒的眼神。那個時候,他見到的人同此刻冒著雨夜前來站在廊下咳嗽著同他說話的人,似乎判若兩人。

    蘇彧不由想,大抵是人老了,這氣勢瞧著也就弱了。

    「蘇大人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對面的紫衣內侍笑著點了點頭。取出帕掩住了口鼻,而後悶聲道,「勞蘇大人給咱家領個吧。」言罷,他先行一步,在廊下徐徐邁開了步。

    蘇彧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他握著傘柄,抬腳跟了上去,越過人領起了來。

    永寧的屋在長廊盡頭。

    這條,蘇彧走過的次數不算多。陳公公走過的次數那就更是寥寥無幾。

    像是近鄉情怯,陳公公原本走的穩穩的腳步,忽然間慢了下來。而後越來越慢,終於在距離門口兩步開外的地方頓住了腳步,立在陰影中不動了。良久,他才苦笑了聲,說:「小主生得同主上像了。」

    眉眼口鼻,無一處不相似。

    像到他一看見那張臉。就忍不住悲從心來。

    尤其是他記憶中的小童雖然生得也是這幅模樣,卻身強健。頓頓能用一大碗飯,他就愈加忍不住難過了起來。

    永寧的身不好。胃口也不好,吃得少,身也就更難好起來。

    每一回見到他時,小小的人兒就會用軟糯的童音喊他,「陳公公……」

    一字一頓,喊得又輕又慢,卻口齒清晰無比。

    他聽著就高興,高興完了卻又難過得厲害。

    這人吶,老了老了就念舊,一念舊就忍不住淚眼婆娑,活像是那沒見過世面的蠢人。他仍能在外人跟前端著架,冷著眼笑,模樣陰寒,可一到了這地界,那就是想冷也冷不起來了。

    見到小娃娃永寧,他的心就是活的,熱的,滾燙的。

    他看向蘇彧,又歎一聲,搖了搖頭這才放輕了步朝門裡走去。打起簾,他朝裡看了一眼,牆角處的長條矮几上點著燈,柔和的光亮照得屋裡溫暖而舒適。

    這時,理應熟睡在炕床上的小童忽然動了動身,吃力地從被窩裡爬了出來,朝著門口看了來。

    陳公公手一顫,手指間抓著的那一角簾就脫手落了出去,懸空晃悠著。

    簾後,寂靜無聲的內室裡,小童嚶嚀起來,帶了些許鼻音,「爹爹……」

    陳公公屏息聽著,忍不住面露微笑,扭頭去看蘇彧。

    蘇彧神情自若地回望過去,輕聲道:「教不會。」

    陳公公就低低笑了兩聲,看著自己另一隻手裡雪白乾淨的帕,道:「您養大了他,他喚您一聲爹,也是情有可原的。便是主在天有靈知道了,想必也會覺得欣慰。」

    「欣慰?」蘇彧倒也是半分面不給,「若他活著,永寧又算的了什麼?不過一個孩,又病怏怏的,他還能缺了這一個?只怕連何時生的,叫什麼名,他都記不住。」

    陳公公一貫知道他的脾性,也明白這話雖不中聽卻也是實情,聞言就只笑著歎口氣,復將簾打起,一邊說:「是咱家不對,不該提這話茬,小主怕是瞧見您了,您進去看看吧?」

    蘇彧卻鮮見的猶豫起來,踟躕道:「我身上帶了寒氣,不宜見他。」

    他們方才打從雨中而來,身上的衣衫褲鞋皆沾了水汽。深夜裡的雨本就冷得很,這會不曾換過衣裳的確不合適見永寧。

    陳公公道:「您想得周到。」

    「忍冬在裡頭照看著,不必過掛心。」

    陳公公笑著輕輕一頷,應了是。

    二人就沒有繼續留在這。轉身往邊上去。

    燈光透過窗,變得稀薄起來,靜靜地落在他們身上。

    陳公公不喝茶,就讓人上了一盞白水小口飲著,潤過嗓後咳嗽聲就漸漸小了下去。直至不再咳響。

    坐在另一側的蘇彧,雙肘支在兩腿膝蓋上,身微微前傾,在看手中的一封信。少年清雋的眉眼在昏黃的燈光下慢慢現出種冷的銳利意味來,弧優美的下巴線條亦繃得緊緊的,輪廓鋒芒畢露。

    陳公公看著。將手中杯盞輕輕放在了一旁,道:「平州那邊的事,自有刺史大人自己能管,但這件事鬧得大,鬧到了京裡頭。上頭也就不得不插手去管。」

    蘇彧將目光從信紙上移開,落在了他身上:「刑部那邊還未曾收到消息。」

    「這是自然,不到最後關卡,刑部的消息總是要晚上一步的。」陳公公斂了頰邊微笑,聲音微低,「但依上頭的意思,這一回八成會派您去平州。」

    「是哪一位的意思?」蘇彧側身,將手裡的信紙置於明火之上。那橘紅色的火焰就像是小蛇一般蔓了上去。須臾就將一張紙燒成了焦黑,在小几上落了大片灰燼。

    陳公公的視線亦定定落在那團灰上,「東宮那邊還沒有動靜。」

    那就是那一位的意思了。

    蘇彧心知肚明。便問:「不過你專程提起這件事,想必不單單只是為了提前告知我,過幾日要去平州一趟。」

    「平州劉刺史手中,應有一本賬簿,上頭記載了多年來,他收受的賄賂以及他上供的那些錢財來。」陳公公斟酌著說道。

    蘇彧若有所思:「哦?這麼說來。只要拿到那本賬簿,就能順籐摸瓜追查下去了。」

    陳公公點頭。

    他卻在「辟里啪啦」作響的雨打芭蕉聲中。冷笑了下,道:「晚了。陳公公。」

    陳公公愣了下:「蘇大人緣何這般說?」

    蘇彧用左手端起一旁的白瓷盞,望著裡頭碧綠的一泓新茶,漠然說:「那本賬簿要麼就是陷阱,等著你我這些人前仆後繼栽進去;要麼就根本落不到我們手裡。」他垂眸看向水面上的一片蜷曲浮葉,「藏了這麼多年,偏偏這個時候叫你查出來了,那本賬簿的存在豈還能瞞得住旁人?哪裡就還能輪到你我下手。」

    平州距離京都尚有一段距離,總有人會比他們出手更快。

    「劉刺史,只怕活不長久了。」末了,蘇彧斷然下了結論。

    陳公公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霍然站直了身,嘴角翕動著,卻只劇烈咳嗽起來,話不成句。

    「但是,他既能將賬簿一藏就是這麼都年,想必也不是無能之輩,總會留有後招。」蘇彧低頭呷了一口清茶,「所以平州這趟,我總還是要親自去一趟的。」

    陳公公聽著,重新落了座。

    蘇彧就看看被急雨打得濕漉漉的窗,輕聲呢喃了句:「怕只怕,過幾日還得落雨……」

    下雨的日,窩在家中歇著也就罷了,偏偏要出門,可就叫人不耐了。

    師父去世的時候,也是接連下了數日的雨,下得重陽谷裡水汽瀰漫,霧氣朦朧。

    他站在簷下看著靈堂,面上濕漉漉的,也不知究竟是雨還是淚。

    父兄的訃告被送進蘇家的那一日,亦是大雨瓢潑之際。

    他因而,愈發得不喜歡落雨的日。(未完待續)

    ps:感謝離非煙親的粉紅~~感謝a_凡青、菁菜、書友140121184934099親的平安符~~擦汗,這章是說好的加更,其實昨天就寫完了,結果後台抽的發不上來作者菌就只能先滾蛋去睡覺了,誰知道今天一直沒得空來更新,這會才發,讓大家久等了~~等會還有一章,睡得晚的親可以12點左右來刷新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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