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密室16 文 / 起床失敗的考拉

    「岡特家也面臨這樣的窘境，應該說，岡特家族這一千年以來的衰落史，正是純血巫師們的縮影。他們的領地被麻瓜入侵，如今的小漢格頓已經是個麻瓜小鎮了，只有岡特的祖宅沒有被收購。對他們來講，這是私有領地被侵犯，他們是巫師，卻無可選擇地被迫和麻瓜生活在一起，每日忍受著不知情的麻瓜的奚落和嘲諷。想想看德思禮一家，如果你要一輩子跟他們住在一起那是什麼感覺。」

    「我寧可跟伏地魔住在一起！」哈利立刻說道，「我不是開玩笑的！」

    「還有巫師的能力退化。魔法能力和血統關係不大，很多麻瓜出身的巫師也非常強大，像是赫敏，還有你的母親，莉莉·伊萬斯。」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哈利的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岡特家的人並沒有進入霍格沃茨就讀，他們的魔法能力不夠，難以想像，是吧？斯萊特林的後裔卻進不了霍格沃茨。以及人丁凋落，他們不和非純血通婚，只能近親結婚，結果就是人數越來越少。」

    「這意味著，純血家族越來越遠離了巫師政治權力的核心。他們進不了魔法部，因為沒有文憑。沒法組織起有力量的巫師團體，因為實力不足。他們除了傳統、除了過去的虛名、除了大量的古老的魔法物品，以及一個高貴的姓氏，他們什麼都沒有。甚至由於他們沒有來自麻瓜界的經濟支持——巫師人數太少了，作為一個經濟體，巫師界的生產力和消費力都太低——他們一貧如洗。許多純血家族被迫出售自己的祖傳寶藏來維持生計，博金-博克這樣的店舖就喜歡低價收購這些古老家族的家傳寶，再轉手賣給新興的暴發戶。最後他們還能夠緊緊抓住不放作為自己唯一的榮光的，便是姓氏和血統了。」

    「這是非常悲哀的。想像一下這樣的岡特家，他們身上流著令人自豪的血統，固守在自己的祖宅裡，他們的房子已經破敗不堪，你站在其中，只能嗅到朽敗和枯萎的氣息，再也找不到昔日的輝煌。他們變賣光了所有的家產，只留下最後一樣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遺物，寧可吃著發霉的麵包也不願意將其出售。他們是啞炮和蹩腳的巫師，不會多少魔法，只剩下蛇佬腔這種魔法能力。然而這種能力更加劇了他們的痛苦，提醒他們，曾經這個家族有多麼強大，如今卻只剩下幾個連麻瓜都瞧不起的落魄子。哈利，你告訴我，這能證明他們的邪惡嗎？」

    哈利搖搖頭，「我不喜歡馬爾福趾高氣揚的樣子，不喜歡他對赫敏出言不遜。可純血巫師堅持自己的驕傲，這並沒有什麼邪惡和不正確可言，他們只是選擇了一條我不理解的路，但他們的堅持依然是值得欣賞的。」

    「我想你大概已經理解了為什麼岡特家會滅亡。但我還是得說，他們的滅亡是非常有戲劇性的。莫芬因為殺害麻瓜而入獄，可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殺害那個麻瓜？之前說過，岡特家近親結婚，莫芬原本要娶他的姐姐，梅洛普，一個啞炮姑娘。她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是非常悲慘的，你可以想像，她是個女孩，這意味著她不能傳承岡特這個姓氏，她是個啞炮，在純血家族中是奇恥大辱，最不可饒恕的是，她愛上了一個麻瓜。」

    「她……什麼？」哈利大吃一驚，「她不是斯萊特林的傳人麼？」

    「那又如何呢？你也會說蛇佬腔，難道你就對麻瓜深惡痛絕麼？」

    「不……當然不會……」哈利冷靜了下來，「不過她肯定會被自己的親人排斥的，對吧？」

    「很有可能。不過莫芬知道她喜歡麻瓜後，只是教訓了那個麻瓜，我覺得應該是個惡作劇，魔法部的材料上說他讓那個倒霉的麻瓜臉上長滿了蕁麻疹。」

    「就像海格對達利做的那樣。」哈利笑了起來。「後來那個麻瓜怎麼樣了？」

    「魔法部的人幫他消去了咒語，還註銷了他的記憶。然後他們找到了莫芬，要逮捕他，莫芬和他的父親負隅頑抗，兩個人雙雙入獄，莫芬被判了三年。」

    哈利不笑了。「會不會太嚴格了？那只是個惡作劇而已啊？」

    「是啊，但違反了保密法。我想莫芬也是沒有惡意的，岡特家素來不服從法律，他可能對保護法沒什麼概念。而且他知道那個麻瓜不喜歡他的姐姐，也許他只是想讓梅洛普回心轉意。但悲劇已經釀成了，等莫芬出獄的時候，他的父親死了，他的姐姐和那個麻瓜私奔後被對方給甩了，沒多久就死在了倫敦，還弄丟了家傳寶。本來好好的一個家庭，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肯定對那個麻瓜恨之入骨。」哈利輕聲說道。

    「很難講。很長一段時間裡，莫芬都沒對那個麻瓜下手。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他突發奇想，就把那個麻瓜給殺了。魔法部從他家裡搜出了很多的空酒瓶，也許是喝多了一時衝動吧。他們將莫芬逮捕了，莫芬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他毫無悔意，甚至為此感到驕傲，終於有一天，他替自己的父親和姐姐報了仇。所以法庭就判了他終身監禁。」

    「他沒有試著為自己開脫？」哈利急切地問道，「他喝多了啊！可以判過失殺人的啊！」

    「哈利，莫芬他很可能……不想活下去了。」他突然有點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和哈利講這些，也許太早了，對方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去面對真實的世界。「他一無所有了，他曾經珍視的一切都沒了，他已經生無可戀了，隨時都願意奔赴死亡。殺掉那個麻瓜可能是他死前唯一想做的事情。」

    好長時間裡，哈利都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我不討厭他們，我說岡特一家。」對方終於找回自己的發音能力後，緩慢地說著自己的想法。「他們的純血論是荒謬的，我還是這樣認為，但他們的其他方面……魔法部來逮捕莫芬的時候，老岡特維護自己的兒子，他肯定很愛莫芬。莫芬知道自己的姐姐愛上麻瓜時，沒有厭惡她，和她斷絕關係，其實他還是愛著她的吧？而他的姐姐，梅洛普，生在這麼一個家庭卻有勇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沒有做錯，是那個麻瓜辜負了她。他們不是壞人，至少不是我最開始以為的那種壞人，目空一切，靠折磨麻瓜取樂。他們擁有愛，並且因為愛而生出勇氣，他們和我們沒什麼區別，他們只是……他們只是生錯了地方！如果他們不是斯萊特林的後裔，他們可以是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

    「可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出身。他們沒有要求自己要成為斯萊特林的後裔，他們生來如此。那些純血巫師，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家庭，他們生下來就要背負責任，就要去維護自己所愛的人和物，就要去面對這個世界裡的種種矛盾。」

    哈利沉默了一會兒，又滿懷期待地抬起頭，「那個麻瓜，他和梅洛普有留下後代嗎？」

    「他們有一個兒子。不，你不要以為那會是你的祖父或者外祖父。所有證據都表明，梅洛普和那個麻瓜的兒子應該就是伏地魔。」

    「伏地魔？」哈利驚叫道，「怎麼可能是他？他那麼仇視麻瓜……他的父親就是個麻瓜啊！」

    「我想，」他用很慢的語調說道，「伏地魔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會有充分的理由去仇視麻瓜。」

    「也是。」哈利看上去有點無精打采。「你說梅洛普很快就死了，那麼伏地魔應該和我一樣，也是個孤兒？」

    「他是的。」

    這讓哈利更加愁眉不展了。

    他能夠體會哈利的為難。這個世界不是清晰地劃分成正義與邪惡，它們井水不犯河水，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最艱難的莫過於，自己可以完全理解敵人，卻又要強迫自己去殺害他們。「邪惡不是憑空產生的，哈利。」最後他這樣說道，希望能讓對方更好受一些。「純血家族正在慢慢地步入死亡，正越來越接近窮途末路。這樣的人是很可怕的，他們一無所有，就不害怕失去，他們可以做出任何事，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能讓他們的處境變得更糟。這就是為什麼伏地魔會誕生。巫師界的黑暗時代，絕不僅僅是一群懦弱、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之人炮製出來的。是的，伏地魔的追隨者中不乏這樣的小人，但那是在他勢力空前絕後的時候。在他剛崛起的那段日子，什麼人會支持他？如果他的主張沒有任何可取之處，怎麼會有人支持他？伏地魔的出現是一種必然結果，你可以幹掉伏地魔，但只要不滅絕純血家族，不滅絕一切被保密法壓迫的人，遲早會有第二個伏地魔誕生。」

    「你願意消滅純血統麼？你的朋友，羅恩，他是純血家族的人，鄧布利多校長，他也來自一個古老的純血世家，納威，隆巴頓家族在純血中也是赫赫有名，那些你不喜歡的赫奇帕奇，漢娜·艾博和厄尼，他們也是純血。你可以說，因為他們支持你，所以他們可以被容忍。但純血觀念的消失，並不只是死去幾個人，還有與之伴隨著的古老家族的傳統。像是陋居，你喜歡韋斯萊家的花園，喜歡那些帶有魔法的生活用品，像是他們家的鍾和會說話的鏡子。可有一天，這些都會消失，麻瓜出身的巫師帶來了新的傳統，過去的老掉牙的東西漸漸被拋棄了。這是你想要的嗎？消滅敵人是容易的，維護自己所在意的卻是複雜而困難的。」

    「我需要好好想一下。」哈利倒在了床上，小獅子在旁邊可勁兒蹭著。「我從來沒想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