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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4當初可曾悔(黃金票加更) 文 / 三千調

    要確認孫紅是不是真被綁架了,只要去她和邵安現在住的地方找找不就清楚了麼?我在這裡推理猜測半天,也猜不出什麼來。

    想找到孫紅並非什麼難事,至少對嚴尋而言不算是什麼難事。

    有些人,我們想要遠離,卻不得不靠近,最後捨不得離開。譬如,我對嚴尋,也就是如此。

    去找孫紅的那天,是國慶假的第四天。2010年充滿了狂風暴雨,倒也是極其美好的。那年都是國慶放七天,五一也放七天,到了中秋還得放。不像如今,放三天都嫌長。

    當然,那是對於那些資本家而言。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三天委實是太短了些,塞牙縫都不夠。

    但2010年的國慶,我卻沒能安安心心的過節。幾天都在東奔西跑。

    孫紅和邵安離開之後,過得其實並不好,他們居住在一棟老式的居民樓裡,我們家的房子不算好,但比起這樣的地方,委實要好了許多。

    我跟著嚴尋氣虛喘喘的爬上樓梯,一口氣上了七樓。老式的居民樓沒有電梯,總共七層,孫紅和邵安就租住在七樓。有句話叫得不償失,我看見孫紅的時候,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隨著開門聲,孫紅探出頭來,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孫紅。她的頭髮變得花白,眼窩深陷,如同一個六旬老婦。可她才四十多歲啊。若非我與她十分熟悉,我都擔心我會認不出她來。

    她是認出了我來了,比起幾個月前,她沒有任何敵意,反倒是讓我們進屋子坐。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孫紅端了三杯水,各自遞給我和嚴尋一杯,隨後落坐在我們對面的老式沙發上。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曾經恨透了孫紅,想起來,如今想起來,卻也沒有什麼可恨的。她變成這樣,我不會難過,但也不會高興。

    她……這是受了什麼打擊麼?爸爸出事的時候,也沒有見她像現在這樣,才幾個月不見,怎麼就白了頭,瘦骨嶙峋,一下子老了二十多歲。

    就連舉止神態之間,也如同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或許,比現在那些六旬老太還要更老一些。

    她的面容蒼白如紙,乾裂的唇一張一合:「報應啊,這就是報應吧?」

    言語間,孫紅蒼老而憔悴的臉上淒涼無比,垂淚半許,忽然問我:「你們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邵安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我支支吾吾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

    我們這樣的關係,問她這種問題,實在是夠奇怪的。畢竟,當初是我處心積慮的想要毀掉邵安。

    孫紅的態度很奇怪,如若邵安出了什麼事兒,我上門來問,她多是憤憤不已,責怪我害了邵安。可她今天沒有,她的態度,從進門開始就很奇怪。

    她沒有作答,劇烈的咳嗽了兩聲,聲音略沙啞且滄桑:「他去找過你?」

    「算是吧。」我沒有說出邵安帶著葉梓嬌偷房產證的事,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現在的孫紅,受不起那樣的打擊。她的氣色,她的動作,讓我產生了一種,她隨時都會死去的錯覺。

    然而,這並不是錯覺,是真實的感受,她的心死了。哀莫大於心死,那個時候的孫紅大約是絕望的,又或者,她是憋得太久,竟同我,曾經與她鬥得你死我活的繼女說出了那樣的話。

    她的嘴角浮上苦笑,淒涼而絕望:「他也只能去找你了,家裡的錢都被他用光了,現在連房租也快到期了,他也唯有去找你了……呵呵,」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他們走的時候,帶走的錢可不少,況且,孫紅也是有工作的,即便為了不讓我找到他們,辭職了,一時半會兒的沒找到工作,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難不成,他們在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大的變故。孫紅的眼神告訴我,他們的確是發生了大變故,因此落得傾家蕩產,邵安為此都到了投房產證,甚至……欺騙我說是他媽媽被綁架了。這也不對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為財,大可拿了房產證就走,做什麼非得等我回去,留幾個字騙我。

    「邵安,他染上了毒癮。」孫紅的話讓我震驚不已,我驚得許久說不出話來。

    呆了幾秒鐘,才定神,開口問她:「染上毒癮?這是真的?什麼時候的事兒?」

    十月份的天氣,在室內不算太冷,可是孫紅說話的語調,卻讓我覺得很冷,那種冷不是因為恐懼而感到冷,而是來自她話語中的絕望。她的眼眸裡又綴上淚:「六月份的事了。」

    六月份?六月份不就是周夏夏出事,邵安跟周夏夏分手,和葉梓嬌走到一起的時候麼?是……是那個時候?難道說,邵安當時和周夏夏分手,不是因為周夏夏出事之後嫌棄她,他是……不想連累了她!所以,才故意和葉梓嬌一起說那種難聽的話。

    我閉了閉眼,忽然明白了孫紅為何如此滄桑,別說是她,我聽到這樣的消息,一時半會兒都難以接受。

    邵安這個人是沒有什麼主見,又愛惹禍,可是……我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墮落成如今這個樣子。這是我不想看到的,倘若當初,我沒有傷害他,又或者,是以別的方式和他提出分手,或許,他就不會變成今天這般。

    我的手不覺顫抖,曾經的邵安變成了癮君子,那個東西,據說是很難戒掉的。嚴尋握住我的手,他手心裡的溫暖給予了我一絲踏實感。我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問孫紅道:「那他現在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他已經有好幾天

    沒有回家了,大概是和那個女孩兒在一起。」孫紅說起那個女孩兒時,眼中浮上一絲憤恨:「最初,就不該讓他和那樣的女孩兒來往,如果沒有和那個女孩兒來往,小安也不會……」

    孫紅話未完,淚先落。男人有淚不輕歎,只是未到傷心處。女人也是一樣,並且是像孫紅這樣一個女人,在我的面前,她又怎

    麼會輕易掉淚,可事實上,她的確是掉淚了。

    我抽出一張衛生紙遞給她,安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呵,正如當初孫紅拚命的阻止我與邵安,可邵安還是在和我來往。邵安其實是個很矛盾的人,說他沒有主見,說他有的時候像個廢物,的確是沒有錯。可他也很叛逆,有人阻止他做的事情,他偏偏就喜歡反其道而行。

    當初與我在一起時,大概也存了這樣一份心思。都說男孩子的心理年齡要比女孩子晚一些,這話是沒錯的,至少,大部分時候是這樣的。所以,遇到嚴尋,我是幸運的,換一個角度來看,彷彿又不是不幸的。

    幸運還是不幸,都是看自己。有的人,把失去的放大許多倍,把得到的縮小到連肉眼也看不見。因此,他們時常抱怨自己的人生不夠美好,抱怨老天的不公。

    過去的我就是如此,所以,我活得不快樂。我傷害了邵安,我不希望現在的他,活得如同當初的我。痛苦,煎熬。仇恨,也是一種毒品。

    如今對孫紅沒有了仇恨,我發覺我這度量彷彿也變大了,這事兒倘若放在過去,我只怕是會坐視不管。畢竟,我得記恨他們母子捲走了所有的錢。可現在,我沒有記恨,反倒是安慰起孫紅來。

    經歷了一些事情,心態彷彿與從前也不大一樣了。反倒是對邵安,到現在為止,我心裡還是很愧疚。毒癮,那是多麼可怕的東西!

    兒子染上毒癮,對孫紅而言更是可怕。她搖搖頭,淚眼朦朧:「是啊,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阻止的。我想……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能是什麼報應,當初要不是我……我胡亂報仇,也許就不會弄成今天這個局面了。」現在想起來,孫紅對我其實並不算差,只是我當時心裡恨極了她,總把她做的一些事情無限放大。

    人生無常,真是想不到,我和孫紅兩個人還有相互懺悔的這麼一天。

    我看了看老舊的房屋,大約是同情,又或者是想起了我爸爸,也可能是其他什麼,總之,我心軟了,我說:「要是沒地方可去,就回家去吧,家裡的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回去總是比在外面要好,至少用不著擔心房租。」

    許是被我的話驚到了,孫紅不可置信的看著我,最後垂淚:「我……我現在哪還有臉回去,再說我要是回去,小安只怕也會找上門來,會連累你的。」

    「你就是不回去,他也會找上向晚。」坐在旁邊喝了許久白開水的嚴尋忽然插話,替我勸道。

    聽到嚴尋的聲音,孫紅的臉色變得不大自然,確切些說,她剛才的臉色就很不自然,她看了看嚴尋,又看了看我,言語間不大確定:「這位,是不是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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