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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三章 文 / 李子圓子杏子

    看著沈風逸吃著軍營裡粗糙的糧食仍舊眉都不皺,好似這粗糙難掩的飯菜,跟平日宮裡的山珍海味沒什麼不同,不知為何,宋瑞的心裡有點酸酸的。

    「要不,還是別吃了吧,我看去附近鎮上給你買點吃的。」

    沈風逸一把拉住想要起身的宋瑞:「不用,這就挺好的,」見宋瑞還是皺著眉頭,笑著補充道,「你別忘了,當年在地窖的時候,吃的還不如這個呢。好歹,這些都是熱乎的。」

    沈風逸原本是想說出來讓宋瑞知道,他根本不在意這些,可宋瑞卻在聽完之後更加沉默。

    其實,宋瑞知道沈風逸能如此大咧咧地說出來,本就是不在意了,可宋瑞自己卻越來越不自覺地想起那段日子,有時候甚至在想,倘若那天自己沒有誤打誤撞地進去,沈風逸會不會就那麼被餓死在地窖裡。

    縱使知道這些都已經不可能,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這個人好好地在自己眼前就是在自己眼前,可還是抑制不住地後怕,甚至於他很多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麼。

    「臨軒?臨軒?」

    宋瑞回過神來,看到沈風逸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回神方才問道:「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宋瑞笑笑:「沒什麼,在想給你買啥好吃的呢。」

    沈風逸當然看得出宋瑞說的是假話,只是,既然他不願意說,自然是自己沒必要知道的事,也就不再追問:「那你這麼早就回來,和談的事談妥了?」

    「算是談妥了吧。反正過些日子,方寒意自己就會撤走了。」

    沈風逸訝異:「自己撤走?你答應他什麼了?」

    一見沈風逸一臉驚訝又略帶好奇的表情,宋瑞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因為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想起當年那個一臉蒼白胎發蓄地的孩子,對自己帶去的所有東西都是這樣的神情,驚訝於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東西,好奇於這樣的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只是後來離開了地窖,且伴隨著年齡的增長,沈風逸越來越少露出這般表情,更多的是一臉沉穩篤定。

    「這就說話來話長了,我之前為防萬一,沒在信中告訴你,其實這方寒意是於之泓的同門師兄,而且依我猜測,這方寒意應該是喜歡著於之泓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宋瑞搖頭晃腦如同說書一般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而沈風逸自始至終偏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宋瑞,聽得津津有味。

    那雙晶亮的眸子,拋開了宮內紛爭,朝堂繁雜,澄澈地如一汪清泉,靜謐而寧幽,宋瑞回望著這樣的眼眸,講到最後完全甚至忘了自己在說些什麼,語速越說越慢,頭卻越傾越低,最後的聲音消失在兩人相貼的嘴唇中。

    本是輕輕的觸碰,卻在嗅到對方身上思念了月餘的氣息時,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宋瑞更是直接撬開牙關,長驅直入,翻攪著沈風逸的舌頭,用力地吮吸著,好似把一日復一日的想念全傾注到這個吻裡,而沈風逸更是主動迎合,纏上宋瑞的舌頭,用力勾住,仿若唯有這樣,才能實實在在地傳遞著自己的相思。

    這一吻,有力而纏綿,直到兩人都快要喘不上氣來,才萬分不捨地分開,沈風逸順勢將頭伏在宋瑞肩頭,甕聲甕氣道:「之前說的都是借口,我只是,想你了。」

    宋瑞聽著沈風逸撒嬌一般的言語,心裡其實挺不是滋味,這麼多年,是自己幫著他一步一步變得自立、果決,一點一點拋開成長中不可避免的軟弱、無力,從最初一做噩夢就會緊緊抱著自己,到後來,即便噩夢連連,也只是輕皺著眉,無比淡然地說一句「沒事。」

    也許旁人只會覺得,這些都是一個儲君成長的必然過程,只有宋瑞最真切地知曉,那一路淌過的荊棘。

    不管是費盡心機想要廢除沈風逸太子之位的二皇子一派,還是虎視眈眈盯著沈風逸的三皇子一派,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哪一個都遠遠凌駕沈風逸之上,而沈風逸一個毫無母系一族支撐,至多因為是先皇意外之子而稍微受點青睞,近乎於在夾縫中求存。

    其實沈風逸深一腳淺一腳地一路走來,不能不說,自己在其中起了不小的推波之效,那時候只是單純地想著,只有幫著沈風逸變得強大,才能真正讓他擺脫被人欺負的命運。

    可時至今日,宋瑞不禁懷疑當初的想法是不是錯了,懷裡的人雖越走越高,卻也越走越不開心,越走越寂寞,當克制自己的一切情緒都成為習慣時,那樣的高高在上不受欺負還又有何意義呢?

    宋瑞越想越是難受,好似心口堵著一層不透氣的膜,進出不得,唯有愈發摟緊了懷裡的人,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縱容著他多一刻地放縱自己的情緒,不論是軟弱還是撒嬌,都無所謂。

    許久的安靜過後,宋瑞發覺懷裡人的呼吸不似方纔那般重,而是變得輕淺,小心翼翼地扶著沈風逸離開自己的肩膀,才發覺,懷裡的人兒竟已經睡了過去。

    看著這人恬淡的睡顏,宋瑞情不自禁地揚起一絲寵溺的笑,輕手輕腳地抱起沈風逸,將他放置在後面自己睡覺的地方。

    只是沈風逸向來易醒,這一搬動,便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宋瑞替沈風逸脫了鞋子,拉過被子將他蓋好,自己也和衣躺在一側,在沈風逸額頭輕吻了一下:「什麼事都沒有,你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

    一個月來都沒能睡個安穩覺的沈風逸,聞言再次閉上了眼睛,腦袋在宋瑞頸窩處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嘟囔道:「那我就睡一小會兒,你陪我一會兒就行。」

    宋瑞恩了一聲算是回答,摟著沈風逸仰躺在床上,懷裡人的呼吸再次變得淺淡,而他卻盯著頭頂的帳頂無法閉眼。

    沈風逸說葉嵐想借太師之手逼他立後,明面上看好似是想給沈風逸找個毫無權勢的皇后,好以此截斷沈風逸借助外戚力量的機會。

    可細想下來,這般說法其實勉強,縱使沈風逸取個無勢力的皇后,可他依然可以有妃有嬪,但凡後宮裡有家族強勢的女人,並不愁日後廢後另立,甚至還能以此作為籌碼,得到更多的支持。

    換言之,若自己是葉嵐,見沈風逸後宮無人更無子嗣,應該值得高興,甚至縱容下去,如此一來,時機恰當,便可以以沈風逸後繼無人為由立太弟,這樣不僅僅合乎祖宗禮法,更是不被世人詬病。

    這裡面,究竟有什麼含義?換言之,這麼做對他們有何好處?

    剿匪……立後……裝病……早朝……

    宋瑞倏地瞪大了眼睛,難道他們一早便料準沈風逸會回絕?但又因此事在旁人眼裡看來確是為沈風逸考慮,故而有把握沈風逸不會當面直言拒絕,只會藉故迴避。

    而這一來,裝病是最有可能的選擇,少則數日,多則數十日。

    莫不是朝中有何動作?可為何沒有收到外公或者於之泓的任何風聲?

    千頭萬緒在宋瑞腦子裡撲稜,卻愣是理不出一點道道,就這麼在心裡搬來倒去地想,期望多捋過幾遍能發覺點什麼,結果竟就在這般糾結的愁思中迷糊了過去。

    當沈風逸迷迷糊糊醒來時,有那麼一瞬間有點恍惚自己現在身處何處,感知到身旁那個大大的熱源時,先前的事全回到了腦子裡,他悶著頭偷偷笑了一下,隨後輕手輕腳地往裡移了移,方便自己能更清楚地看看宋瑞。

    剛才第一眼就覺得宋瑞黑了也瘦了,這會兒近距離看,才發現嘴唇邊還泛著點點胡茬,臉上也因寒冷乾燥起了皮,雖不至於多嚴重,可到底看得出,在外的日子不好過。

    緩緩伸過手去,沈風逸隔空描繪著宋瑞的輪廓,卻突然被宋瑞一把抓住,沈風逸詫異地看著宋瑞,卻見他眼都未睜,倒是嘴角略顯上揚:「你以為隔空我就感覺不到了?還是會癢的。」

    沈風逸氣結:「原來你早醒了。」

    宋瑞睜開眼轉過臉來:「知道你淺眠,怕動了你就醒了。」

    望著宋瑞眼裡的繾綣溫柔,沈風逸的心瞬間熨帖了,好似一切俗世紛爭都在對方眼裡遠去了:「你怎麼睡得比我還淺?」

    宋瑞笑:「因為懷裡有個難得任性的傢伙,我正在惆悵明日你返回我該怎麼安排,無論如何也不敢讓你像來時一樣獨自一人。」

    沈風逸不滿地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我的功夫你還信不過?」

    宋瑞只笑不答,以沈風逸的功夫,對付三五小賊絕無問題,甚至於遭遇一兩個高手也能脫身,可是,怕就怕有心之人,好虎架不住群狼,勢單力薄實在容易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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