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沈風逸定了葉恆的罪名,下了誅其九族的判決,隨後肅清了葉氏一派主要的黨羽,將沈風宸軟禁在封地所在的王府內,但是收回了封地的管制權,收編其在封地的八萬自衛軍歸宋瑞統領,此外念宋瑞此次護駕有功,且先前剿匪得力,雙功並賞,擢升為正三品領軍衛。
同時褒獎了何照然,念其此次平亂有功,從二品輔國大將軍擢升為一品驃騎將軍,賞紋銀萬兩,金銀珠寶若干,賜府邸一座。
賜安如遠忠肝義膽之稱,予以厚葬,又因始終未尋得屍首,只得以衣冠入殮,行葬禮。
其餘有功之人皆論功行賞,一個不落。
待得整個事告一段落後,已是十日之後。
這日,沈風逸在御書房內,得了下面的回報,葉恆一族已盡數伏法,一時間竟有些怔忪。
那種感覺就好似,你一直以為的有如高山般的死敵,卻以一種荒謬的方式輸在了你的手裡,縱使也算經歷危險,但總覺得太過簡單,甚至生出一種不真實感。
「就這麼死了?」沈風逸愣愣地低喃。
宋瑞看著木楞楞的沈風逸,心底默歎,好像確實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總覺得太過順遂了,只是,葉恆一死,何照然還升了,何麟那邊恐將變得更為棘手了。
「罪臣已經伏法,皇上便無需再想,反倒應多思慮思慮往後之事。」
沈風逸聞言抬眼看了看宋瑞,兩人眼神一個交回,便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沈風逸也自然明瞭宋瑞話裡所指。
其實,不僅僅是宋瑞,之前於之泓、沈雲飛甚至於之蕭皆問過自己,為何要對何照然這般封賞。沒了葉恆的制衡,何麟本就一家獨大了,此時再讓何照然風光無限,無疑讓他們更是狂妄。
沈風逸不是沒有擔心過,可是,他要借此機會一舉將葉氏一派清理乾淨,包括沈風宸,何照然都已經將禮送至門前了,他沒道理不接,既然要接就必然要給何照然的行為一個正大光明的旗號,既是叛亂,又如何能沒有封賞?
除此之外,縱使他不封賞何照然,難道何麟就不會一家獨大了?不會狂妄嗎?他可不這麼認為。與其落人話柄也改變不了什麼,倒不如順手推舟給個人情。
更何況,沈風逸從私心想,他巴不得何麟更加目中無人,更加狂妄無忌,所謂若要滅亡,必先瘋狂,自己不給他瘋狂的機會,怎麼能尋得機會一舉剷除呢?
看宋瑞還是望著自己,沈風逸淡淡問道,「你也覺得我不該封賞何照然嗎?」
宋瑞一笑,搖了搖頭,「封賞他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有時候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不是?我只是擔心,目前捧是捧上去了,若對方真心走瘋狂一步,你,有沒有把握讓其滅亡?」
沈風逸莞爾,果然最懂他的還是宋瑞,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這你自不用擔心,何麟眼下還不敢瘋狂。經此一次,我已將京城守防悉數交至沈雲飛手中,宮裡有於環朗坐鎮,宮外有安寧王把關,何麟若是個有腦子的,沒有萬全之策前斷然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何照然先前去卞南還未回京,以何麟一人來說,暫時掀不起什麼浪來。」
宋瑞想了想,覺得沈風逸之話確實有理,也就不再多言,經過此次之事,沈風逸是徹底蛻變了,原先總是有魄力,卻還是有那麼一絲優柔寡斷,而現在確實果敢決斷,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之意,行事作風宛然一夜之間變得成熟。
「對了,爾藍他們你準備怎麼辦?」
「我有讓人聯繫萬冷,畢竟此次能安然回來,沒有他的幫忙是斷無可能的,他之前所提到的條件也是到了明說的時候了,我先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再行安排吧。」
宋瑞想起今日進宮前爾藍堵著他說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就算不做安排,宴請也是少不了的吧?畢竟他們還頂著西饒使臣的名頭呢。」
沈風逸一見宋瑞的表情,便猜到一二,挑眉笑問,「是爾藍姑娘堵上你了吧?」
「皇上聖明,可不是被她堵著了。說我們自從回了宮就徹底不管他們了,封了這個賞了那個的,他們幾個連好吃的都沒落著,說我們這是媳婦娶進房媒人扔過牆,也真難為她了,不知道從哪兒學了這麼句雲國俗語。」
沈風逸聽完也忍不住樂了,「她還真是……好吧,吩咐下去,讓禮部準備,吏部跟內務府皆係數配合,兩日後我要在宮中盛宴款待西饒使臣,這事你一人估計不可能,讓小安子……」
沈風逸倏地止了話頭,宋瑞的表情也是一僵,有時候,習慣端不是一日兩日能改得過來的。
兩人的臉上皆沒了之前的笑意,沈風逸的神情有點鬱鬱,「我倒是忘了問了,現在的總管太監是誰?」
「你沒任命,哪有什麼總管太監啊,空著呢。」
「那這幾日伺候我的那個太監是誰?」
「小冬子,之前跟小安子一起隨劉直在翡暢殿,後來也是一起來的承景宮,許是不常在你面前出現,你不認識也不奇怪,我倒是跟他比你熟。」
沈風逸回想了下著幾日伺候的情形,「難怪伺候起來,還算不太生疏,恐是聽小安子說得多了,多少知道點。那就讓他暫代吧,宴會的事交給他辦吧,我也順便看看他做事伶俐不伶俐。」
「行,我會吩咐下去的。」
「對了,這兩日都沒見到於之泓,他難道不當值了?」
宋瑞一挑眉,「你不知道?我們這邊剛料理完後續的事,他就辭了侍衛一職了,說他本就不願入仕當差,現下無事便趁早遛了。不過,他倒是有句話想讓我轉告給你,只不過,我一直沒樂意說。」
「什麼話?」
「他說,要他再當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只看上了一個職位,那就是兩萬外派御林軍的統領。」
沈風逸一聽便知道於之泓打的是什麼主意,此次葉恆之事,根本沒需要用上那兩萬御林軍,沈風逸乾脆將其留在了沈風燁的封地,美名其曰為沈風逸修建行宮,其實就是變相地將兵力交給沈風燁以備不時之需。所以,於之泓不是只瞧上了那一個職位,他瞧上的是能正大光明待在司城的機會。
「他倒是打的好算盤。」
「可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就是不想隨他的意。」
其實沈風逸倒是覺得這麼安排不無可行,一來隨了於之泓的願,他用起於之泓來對方就更不會推脫,而來,有個正當理由派個心腹離京,這外頭的事,總歸需要個人留心著。
「我倒是覺得他這想法很可行,我看,就這麼定了吧。」
宋瑞自然想到沈風逸所考量的問題,也沒有表現出反對之意,反倒是揶揄道,「你就真不怕阿燁那小子羊入虎口?之前你不是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就算於之泓有心,阿燁也未必就有這個心思,怎麼?現在卻打算撮合上了?」
沈風逸斜了宋瑞一眼,「就你會多想,我就是料定阿燁不會跟他有什麼瓜葛才敢這麼安排的。阿燁不是你我,他對男人沒那心思,不然,府裡也不會有兩妾室了,更何況,蓉太妃在呢,他的正妃遲早得定下來,於之泓那麼心高氣傲的人,見阿燁娶了正妃,還會不死心嗎?」
宋瑞摸了摸鼻子,雖沒有出言反駁,不過心下卻是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你說沈風燁不是你我沒那心思,可我們兩也未必就是天生的啊,萬一沈風燁架不住於之泓那厚臉皮的主呢?就算蓉太妃在,可管東管西還能管得了沈風燁喜歡誰不喜歡誰?再說了,就沖沈風燁連那麼尊貴的玉珮都能捨了給於之泓,我可不認為這兩人真就一點可能都沒有,真到那時候,你可就哭都來不及了。
不過再一想,以於之泓那人的心思縝密程度,這些問題他不可能沒考慮過,恐怕自有他的打算,犯不著他宋瑞這兒替他操心,更何況,他巴不得於之泓在沈風燁那兒碰釘子,也算是替他出口惡氣了。
於是,不管出於哪種想法,宋瑞都決定當個旁觀的看戲者,當然他也不介意必要時候去踩上一踩,落個井下個世什麼的,自當也有一番趣味。
「那就這麼定下了,我有點乏了,你陪我一起用過午膳後,我想歇會兒了。」
宋瑞喊來了外頭候著的小冬子,讓他傳膳,轉過身來想起那日自己思索之事,「你有沒有覺得這回京的一路上你的睡眠好了太多?甚至現在不過晌午,你都會犯困了。雖說你能睡個好覺我心裡歡喜,可是別是這一路太過勞累身子虧損了吧?我想著,還是喊個御醫過來看看,這萬一哪兒虧損了,及時補救也是好的。」
沈風逸哭笑不得地看著宋瑞,「你真當我是那弱不禁風的女子呢?還身子虧損?我倒是覺得,許是這一路徹底丟了先前的裹足不前,心更定了,而且不管是什麼樣的方式,多年來有關葉嵐的一塊心病也算是除了,心中寬了許多,沒那麼思慮重了,自然睡眠也變得好了。」宋瑞還欲再勸,沈風逸忙出聲止了,「你看我這能吃能睡的,不該替我高興嗎?怎麼感覺出了一趟京,我變得膽大了,你倒是變得畏手畏腳的了,以前那個膽敢燒壓卷車的宋瑞哪兒去了?」
「我這也就是遇上你的事兒變得婆婆媽媽的,怎的你還嫌棄上了?」宋瑞終究拗不過沈風逸,只得不放心地多加了一句,「那你答應我,等過兩天圓神了,若還是這麼容易身乏犯困,就斷不可大意,必須召御醫來看看!」
餘光看到小冬子領著布膳的小太監在殿外候著,沈風逸也不打算再跟宋瑞糾纏此事,「好好好,聽你的聽你的,咱現在先用膳行不?」
宋瑞一聽沈風逸那語氣,就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一時也拿他沒轍,思量著,大不了到時候自己強制他讓御醫把把脈就是了。
這般想著,也就不再多話,「行行行,吃飯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