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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節:虛張聲勢 文 / 深侯

    由於楊昆的主動參與,歷史到這裡出現了偏差。

    收到中間人回信的時候,趙一民想當然地忽略了第一種方案。

    在他看來,替楊昆解決工作,無非是楊家坐地起價的說辭,1萬5千元現金才是他們的真實目的。

    「1萬5?」他不屑地笑笑,「窮瘋了?」

    以當前的物價,蓋一棟二層樓房,連工帶料也花不了3萬5。

    在趙一民看來,如果不是地段好,那片地基連8000塊錢也不值。

    他趙某人肯出1萬,已經是在可憐他們娘倆了。

    他反省了一下,也許是自己表現得有些過於急切,給了他們奇貨可居的錯覺。

    於是他決定拖延一段時間,冷處理一下。

    事情就這樣暫時擱置了下來。

    日子還在繼續。

    守喪期間孝子忌諱上別人家串門,也很少有人來楊昆家走動。

    一連三天,劉素芬上午看自行車,下午去鄰居家的麵包坊打零工,楊昆則閉門不出,時而埋頭疾書,時而冥思苦想,時而喃喃自語。

    時間可以磨滅一切,他得趁自己腦海裡的記憶還沒開始變得模糊之前,把它們記錄下來。

    賣房的事沒有得到最終解決,去南方倒騰水貨的計劃就只能暫時停留在腦子裡。

    為父守孝的第七天,楊昆洗了重生以來的第一個涼水澡。

    這一天,劉全保再次登門,催促楊昆趕緊準備物料,好趕在麥收之前把底層圈梁澆鑄出來,趁麥收期間養護幾天,正好不影響後面的工程。

    楊昆坦言相告說,家裡準備把地基賣掉,等拿到錢,就先把前面的工程款給他結了,假如賣不掉,房子就繼續蓋,工程還是他老劉的。

    劉全保唉聲歎氣地走了。

    傍晚,楊昆的一位同學找到了家裡。

    是他所在的高一6班的班長。

    他代為轉達了全班同學以及班主任的慰問,並通知楊昆過幾天回校參加期末考試。

    高二就要分文理科,這次考試的成績將作為分班的重要參考依據。

    楊昆直接告訴班長,他不會參加這次期末考。

    理由是為父守孝。

    真正的原因……離開校園20年,以前學過的那點數理化早還給體育老師了,拿什麼考?

    把班長送出門後,他拿起自己的高中課本翻了翻。

    沒過幾分鐘,頭暈腦脹的楊昆果斷把書本扔到了一邊。

    他沒有給自己找虐的習慣。

    不過他並不打算如前生那樣就此輟學。

    在99年高考擴招前,一本大學文憑還是挺吃香的。

    要實現當公務員的理想,走畢業分配的路無疑是條捷徑。

    當然,以他現在無限接近於零的高中文化課基礎,想憑真本事考上大學純屬癡人說夢。

    也不是毫無辦法,前提是……繼續上高中,起碼也要保留學籍。

    劉素芬不知道兒子的打算。

    一連幾天沒等到趙一民的答覆,她有點坐不住了。

    劉素芬從來不是個有主見的人。

    一番患得患失的思想鬥爭後,她瞞著楊昆找到了那位本家親戚。

    得到的答覆是:原來的1萬元報價不變,沒有額外的附加條件。

    賣就賣,不賣拉倒。

    劉素芬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直接賣了,也免得落下貪心不足的名聲。

    她的表情沒有瞞過善於察顏觀色的楊昆。

    再三催問之下,劉素芬道出了實情。

    楊昆頓足捶胸,「媽,你去之前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在他看來,買賣雙方的底牌都已經亮出來了,現在正是拼耐性的階段。

    誰耐不住性子,就是主動服軟,就得做出讓步。

    劉素芬也有些追悔莫及,她問兒子:「現在怎麼辦?」

    楊昆一咬牙,「咱們自己蓋!」

    劉素芬一愣,「不賣了?」

    「賣,但不能主動求人家買,咱們擺個姿態,吊吊他們的胃口。」

    劉素芬擔心地看著他,「要是人家真不要了怎麼辦?」

    「那就把房子蓋起來,錢不夠,我賣血去!」

    消息通過中間人傳到趙一民的耳朵裡,他呵呵一笑,「虛張聲勢罷了,孤兒寡母,家徒四壁,負債纍纍,蓋房,笑話!」

    中間隔了一天,楊昆跑到磚廠門口,攔了輛送磚的拖拉機。

    一車4000枚粘土磚不過百十來塊錢,就算自己不用,轉手也能賣掉,拿來虛張聲勢最合適不過。

    下午,趙一民乘車去縣工業局開會,特意從環城路口繞了個圈。

    他看到了碼得整整齊齊的兩垛紅磚。

    當天夜裡,一垛磚牆不知被誰推倒,紅磚散落一地,摔碎得也有不少。

    劉素芬心疼得不行。

    楊昆皺了皺眉頭,他不能確定這事是趙一民使壞還是哪個頑皮孩子干的。

    於是他搬起家裡那張舊鋼絲床,帶了蚊帳和水壺,自己住到了工地上。

    一連兩天,風平浪靜。

    第三天,楊昆又往工地上卸了2噸水泥。

    劉全保安排了倆小工,用了一天時間,把施工現場和備料場地清理了出來。

    趙一民心裡犯嘀咕,但還是沉住了氣,決定靜觀其變。

    這時,麥收開始了。

    楊昆家按人頭分有1畝1分自留地,二叔家裡地更多。

    即便有二叔幫忙,他和母親也用了2天才把麥子收完,借了輛農用三馬車拉回了家。

    收完小麥,接著種玉米。

    等劉全保也忙完了農活,又過來催促楊昆備料好早點開工。

    有點騎虎難下的楊昆把心一橫,不顧母親的勸阻,又往工地上卸了一車砂和一車石子。

    劉素芬拗不過兒子,也只能忍氣任他瞎折騰。

    趙一民眼見楊家鬧的聲勢不小,開始猶豫了。

    他老婆勸道:「一片破宅基地,不買就不買唄,縣城這麼大,哪兒還買不到房,幹嘛非跟那幫窮鬼較勁?」

    趙一民罵道:「你個鄉下老娘們懂個蛋,縣委、縣府新規劃的幹部家屬區就在那東邊不遠,中行、建築公司、質監局都準備往環城路邊搬遷,那裡的地皮以後只會越來越值錢,哪怕買來自己不住,過幾年一轉手就能賺一大筆。」

    他老婆有點不服氣地爭辯道:「那也不用非買他家的地皮吧,二百多戶呢,臨街的就有好幾十家,只要肯出錢,還怕沒人肯賣?」

    趙一民搖頭,「我托人問過了,要有機會早下手了,還用你提醒?」

    趙一民的大兒子在旁邊把夫妻倆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這天晚上10點多,楊昆躺在鋼絲床上,剛醞釀出幾分睡意,就聽見「撲通」一聲。

    他不動聲色地坐了起來,伸手摸到了枕邊的鐵鎬把。

    工地上還沒通電,環城路上的路燈也已經熄了,藉著朦朧的月色,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快步離開。

    楊昆飛快地穿上事先準備好的球鞋,一撩蚊帳就衝了出去。

    聽見腳步聲,那人回頭一看,恰好一輛大貨車經過,藉著雪亮的燈光,他看見了楊昆手裡的鎬把,拔腿就跑。

    楊昆一聲不吭地低頭猛追,倆人一前一後跑出去不到50米,楊昆就意識到,追不上。

    那孫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楊昆緩下腳步,略微瞄準了一下,揚胳膊把鎬把砸了過去。

    以他站在大街上能把名片甩到二樓窗戶縫裡的準頭,不到20米的距離自然是百發百中。

    1米來長的鐵鎬把圓柄方頭,前端四稜帶角,旋轉著正砸到那人後背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那人腳下一個踉蹌,身子搖晃了幾下,兩條長腿反而倒騰得更快了。

    等楊昆從路邊撿了塊磚頭,那人早已脫出了他的「射程」範圍。

    憤憤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撿起鎬把,喘著粗氣走了回去。

    點著蠟燭,用手捂著在工地轉了一圈,在磚垛間找到了一條血淋淋的死狗。

    楊昆心底一股邪火「騰」地就躥了上來。

    雖然一向不憚以最惡毒的想法揣測人心,但他著實沒想到,趙一民堂堂一個大廠長,居然也能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

    其實這次他是真的冤枉趙大廠長了。

    上次磚垛被推倒的事也跟他無關,只是倆過路男孩的惡作劇。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

    當時他正在跟縣裡幾個局委的中層幹部打麻將。

    看趙一民輸錢輸得談笑風生,趙志強知道他爸心情不錯,大著膽子開口要錢。

    聽他張嘴就要500,把趙一民嚇了一跳,以為這討債鬼又闖了什麼禍。

    見在坐的都是熟人,趙志強吭吭哧哧地說:「前天晚上,我找了個體校同學,想嚇唬嚇唬那家子不識相的,沒成想被那沒爹的小子砸了一棍子,傷了2根肋巴枝……」

    沒等他說完,趙一民就抽出幾張鈔票甩了過去,「滾蛋,一天到晚就知道給勞資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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