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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小神醫束手無策 文 / 呂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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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

    冷風習習,吹動山林的樹木,瑟瑟發抖。晦暗的月華,沒入枝葉交錯的深山老林中,匱乏無力,透不出一絲的光亮。

    這時刻,三更半夜,本是最冷的時刻。

    這時節,寒冬臘月,亦是最冷的時節。

    這時代,殘唐紛亂,正是最冷的時代。

    「怎一個冷字了得!」這是李正倫來到這世間、三十多天以來,最深切的感受。

    此刻,他正孤零零的坐在寺廟的鐘樓前,仰望滿天繁星。

    淪落到這個名為「大悲寺」的寺院中,吃肯定是吃不飽的,基本上天天都麵食,偶爾能吃上幾百粒米飯,可算是佛主慈悲、皇恩浩蕩。

    大悲寺坐落於泗州鳳棲山的一個山麓下,佔地面積大約方圓六里,與泗州開元寺並列為淮南兩大名寺。寺中有殿房七百餘間,近萬尊佛像,三閣、五塔、七樓、十三殿,可謂巍然。其中最高的建築,稱須彌塔,密簷七級,舉高三十六米,立於頂層,可盡覽方圓之色,尤其是那奔流湍急、見證千古的淮水,怒吼著、咆哮著,令人感慨系之。

    本來吧,一座堂堂的大寺,也不至於連吃都吃不飽,然則山下難民源源不斷的投奔而來,大悲寺來者不拒,這才使得糧食格外緊俏起來。聽寺院的僧人說起,山下正有兩股軍閥勢力鏖戰,已持續兩個多月,打得天昏地暗,連淮水都被染成血色,甚至常常有屍體漂浮在淮水中,無人收拾。

    百姓們苦不堪言,顛沛流離的老弱婦孺,就不得不暫避於此。

    自從戰亂以來,大悲寺便空出東面的百餘間禪房,以便安頓流民,甚至連柴房、鐘樓、塔樓等等等等,但凡站得住腳的,都已挪為救濟之用。然而面對浩浩蕩蕩的避難隊伍,這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隨著戰爭的延續,在大悲寺外結廬的災民越來越多,一直蜿蜒延伸到了鳳棲山的山腳。

    千瘡百孔的殘唐帝國,水深火熱的黎民蒼生,樂此不彼的軍閥混戰,徒呼奈何的釋儒道者……

    對於這些,李正倫卻是並不怎麼上心。

    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麼。

    然而,良心這東西,卻最是捉摸不透,明明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可是在幾天前,李正倫卻終究動了惻隱,救下了一個男孩。

    那一日,他與枯禪被指派到東禪房施粥,遠遠就聽見有哀哭、啜泣的聲音傳來。想來又是因為年關將近,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自怨自艾的相憐、感觸。這類聲音,如同孤魂野鬼,李正倫在每夜入睡前都有聽到,早就司空見慣了。

    只是到了近處,才發現眾人是在為一個垂死的男孩痛哭。

    每天都有人在佛主的眼皮底下餓死、凍死,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傢伙早已麻木。

    但眼前的情況又有些不同。

    李正倫望著那個躺在榻上、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孩子,憨厚的臉,雙眼緊閉著,從他稚嫩的面容上看,應該也才十來歲的年紀,不過他的身材高大、健壯,比起現在的李正倫,足足高出一個頭不止。

    若不是看他臉無血色、呼吸困難的樣子,李正倫還真難將他和垂死之人聯繫起來。

    一旁的枯禪卻是趕忙放下了粥鍋,焦急的問著出了什麼狀況。

    眾人倒也沒有爭著搶著說些什麼,更沒有出現你一言我一語的混亂情形,只是大傢伙的眼光,都齊刷刷的看向了在小男孩身邊的一個郎中,一個小郎中。

    那小郎中大概十三四歲,個兒不高,卻是長得極為俊俏,精緻的五官,就彷彿白玉雕成,傳說中的「璧人」如潘安、衛玠之流,想來也不外如是。

    他應該是很怕冷的人,家境也好,身上嚴嚴實實的裹著棉襖、狐裘,像是粽子一般。如果走在外面,又不背著藥箱,卻是如假包換的公子哥,不知要迷倒多少懷春的少女。

    李正倫倒是隱約聽說,最近大悲寺來了位懸壺濟世的小神醫,醫術絕佳,心地又好,既不收診金,更倒貼藥材,甚至還常常給百姓分發饅頭,如此施恩不望報,不幾日就建立起了良好的口碑,儼然與廟中的菩薩無二。

    一些想法稍遠的婦人,卻是趕忙將自家的閨女送上,不求嫁他為妻為妾,哪怕能給他當個暖腳丫鬟什麼的,也算是一條康莊的大路。當然,這也是難得的出路、生路——這畢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荒亂年代。

    至於這小神醫收沒收別人家的閨女,李正倫倒是沒有聽到下。

    李正倫饒有興趣的打量這位小神醫,小神醫似感受到李正倫的目光,先是友善的一笑,然後才開口說道:「昨日正午,虎子為了給大家添些吃食,進山去打野味,卻不慎被毒貂咬傷。我本已幫他解了貂毒,理應無礙。奈何虎子竟已一連數日不曾進食,氣虛體弱,終因貂毒引發風寒,如今高燒不退、神志漸亡,我,我也是束手無策了……」

    小神醫說話的聲音不算好聽,低沉沙啞,略帶磁性,也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曾經傷了氣門。他說到「虎子不曾進食」的時候,目光掃視房內的眾人,眾人面有愧色,竟是一個個都垂下了頭。

    這等情形,李正倫大抵能猜出個輪廓來。想必是虎子倚仗自己年輕,就偷偷的把自己的那一份食物省下來,分給大家吃了。大家都承了虎子的情,此時自然心中有愧。

    「啪!」

    一陣沉寂中,忽然響起一個清亮的耳光,隨即就聽到有小孩哇哇大哭起來。

    那小孩才七八歲,坐倒地上,他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光打得蒙了,愣了愣,然後才看清打他的人,不由一臉委屈,撅著小嘴,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娘,您為什麼要打孩兒,娘,你說話不算話,你說一輩子都不會打小寶的……娘,娘,是不是爹爹不在了,你也不要小寶了,娘……」

    小男孩哭得歇斯底里、呼天搶地,眾人錯愕的望向那打小孩的婦人,卻見那婦人傷痛欲絕的樣子,手指顫抖著指著小孩,悔恨交加的道:「都是你,都是你這不懂事的娃兒,要不是你嫌蒸餅難吃,要不是你嚷著要吃葷食,虎子他怎麼會進山去……」

    她打著、罵著,也不知怎麼轉的念頭,最後竟是咬著牙關,說是要活活打死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以命抵命。

    眾人都勸,固然暫時能把婦人和小孩拉開,卻怎麼也勸不住婦人打消這個念頭。

    「別……別打了……」直到哄亂中,一聲氣若游絲的聲音響起,這吵鬧才漸漸平息。

    那自然是虎子的聲音。他的神色十分痛苦,好似多活一刻,都飽受著萬分煎熬。虎子沉重的眼皮抖動著,卻始終沒能睜開眼來,只好上唇碰著下唇,有氣無力的道:「王嬸,不怪小寶,是,是我自己答應他的。真不怪他,要怪,都怪虎子沒用……」

    喘了會兒氣,又憨憨一笑,道:「況且,現在這樣也挺好……無藥,無藥可救挺好的,嬸兒,你想啊,這樣一來,也不用浪費藥材了……等我死了啊,也不要埋了、葬了……讓人燒上一桶熱水,然後把我放進去煮……煮熟了,大傢伙都有得吃,小寶也能吃到肉了,他就,就不會怨我啦……這樣,我走也走的安心……」

    「不要再說了,虎子,你不會有事的……」王嬸「哇」的一聲,終也大哭出來。

    眾人的眼淚,彷彿一下子絕了堤的江水,狂湧不止。

    李正倫的心,亦是格外沉痛。虎子的每一個字,就像一根根尖銳的麥芒,狠狠的扎進他的心間。

    他是一個催眠大師,在他看來,眾人悲愴的情緒,已經營造成了一個無比強大的氣場,如同黑雲壓城,壓得他喘不氣過。

    顯然,他被感染了,被虎子那一個個掏心窩子的字,給徹底的感染了。

    被影響、被感染,即被催眠。這是李正倫自創的「眠覺理論」中,一個極為重要的論斷。

    催眠其實就是這麼簡單。它無處不在,任誰都可以催眠人,任誰也都可能被催眠。

    總統發的演講,和尚念的經,趙本山的《忽悠》,甚至是那些離奇荒誕的巫術、蠱術、相術、風水,也都無一不在使用催眠。區別只是有些人會牴觸這些催眠,有些人不會;有些時候會牴觸,有些時候不會。當然,也有願意與不願意「接受催眠」這種說法。

    這一刻,李正倫顯然是被催眠了。而他也並不牴觸。

    因此,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那小小的身板,走到了小神醫的身側,然後在小神醫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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