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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心機,謀算 文 / 呂大師

    到了傍晚放學,李正倫慢悠悠的騎著駿馬回家,等著楊千尋從身後追上來。

    誰料等了半天,沒等來楊千尋,卻等來了學院的另外一名老師。

    那人名叫駱知祥,是一名大約三十五歲的男子,留著山羊鬍須,身材頗高,看上去孔武有力,實際上則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駱知祥原是楊行密頭號大臣高勖手下的支計官,精於理財計算。但自古人相輕,因駱知祥幾次三番越過高勖,直接向楊行密出謀獻策,結果惹怒了高勖,遂強力打壓駱知祥,將他一貶再貶,最後駱知祥混不下去,只好到徐溫的手下當一個幕僚。

    而在那個時候,徐溫是楊行密帳下「三十六英雄」中最沒有出息的一個。可見駱知祥混得有多慘淡。

    當然,徐溫的沒出息,並非因為他的智謀不如旁人,恰恰相反,因為徐溫思慮深遠、處事深合楊行密心意,因此楊行密總是將徐溫帶在身邊,而沒有給他過獨當一面的機會。

    沒有機會領兵出戰,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建立戰功。是以徐溫也常淪為朱延壽等人的笑柄,言徐溫寸功未立,忝居三十六英雄之末,不知羞恥。

    面對這些冷嘲熱諷,徐溫倒是能夠安之若素。但駱知祥的心性修為卻不及徐溫十分之一,是以到了後來,乾脆跟著「徐家二郎君」,躲在魚龍山莊裡來當了一個老師。

    駱知祥以理財見長,擔任的,自然就是「商理」班子的老師。好在此人雖然心裡脆弱,但勝在責任心強,因此教導學生,倒也算是盡心盡力。

    駱知祥追上李正倫,執家臣之禮,恭敬的道:「二郎君,可是想請李建勳來執掌『理』?」現在「理」班子的何老師,雖然學問極好,但年老體邁,身子不好,要不是李正倫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早就讓他安心「致仕」了。

    李正倫不由笑道:「你就這麼有信心,我一定能贏他?」

    「二郎君是不會輸的!」駱知祥一臉欽佩的道,「二郎君一開始不知道李建勳的身份,所以沒有道出綵頭。等知道李建勳是崔相弟子、聖門高徒之後,卻又不提出其他過高的要求,只是請其過來執教。別人或許並不理解,但駱知祥卻深知學院在二郎君心中,重之又重,是以才煞費苦心的誘使李建勳進來,此人既出於聖門,學問好自然不用再說,且他師承崔相,一言一行,隨時可上達天聽。這對二郎君而言,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知祥認為,二郎君此戰必定會贏,因為你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輸的!」

    李正倫邊聽邊笑,道:「難怪你這傢伙,在別的地方都混不下去。你應該曉得,一個人知道得太多、謀算得太多,可並不是一件好事啊!」

    駱知祥道:「在別的地上,確實如此,如若不然,知祥也不會受盡排擠。但知祥卻知道,在魚龍山莊,唯有知道得越多,謀算得越多,方能更加的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得到二郎君的重視、以及重用……」

    「……更何況,縱使知祥所知再多,亦不如二郎君之萬分其一。二郎君一人獨掌『道論』『術論』『物論』,所思所想,無不精妙絕倫,能人所不能,著實堪稱一代奇人。知祥每每聽起,無不有茅塞頓開之感,叫人五體投地。」

    李正倫心中好笑,他那些關於數學、物理的論述,最多只是到達了初中生的水準。而且很多東西,他都已經淡忘記不起來了。要不是在經過自我催眠、調動潛意識中的記憶機制,甚至能不能獨成一課都是個問題。

    再看了看身旁的駱知祥一眼,此人在遭遇一連串的打擊之後,倒是開始學會溜鬚拍馬、奉承上司了。雖然他的技巧還顯得拙劣,不過李正倫聽了,心裡還是覺得有些舒服。

    駱知祥如此追捧李正倫,李正倫自也不吝溢美之詞,由衷讚道:「財者,國之根本也。商者,財之筋骨也。無商則無財,無財則無國。世人皆輕商,唯獨知祥專研此道,精於理財、算計。以你的才能,不出數年,當可一展所長,為國之股肱。」

    駱知祥當即言謝,道:「自古學問賣與帝王家,知祥卻只希望能追隨二郎君左右,則於願足矣。」

    面對駱知祥的表忠心,李正倫雖然覺得突兀,但也沒多說什麼,僅僅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就快馬一鞭,暢快淋漓的往揚州城徐府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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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回到徐府門口,馬蹄聲剛停下來,就見一個十三、四的少年,從門口快步的迎了出來,道:「二哥!」這少年長相俊俏,衣著卻是邋遢,頗有些不修邊幅的樣子。

    「知諫,又上哪瘋去啦?」李正倫笑呵呵的看著這個少年,此人名叫徐知諫,乃是徐溫第三個兒子。但因李正倫這個「老二」中途插隊,因此徐知諫就委屈的從「老三」變成了「老四」。

    在徐溫的六個兒子中,老大徐知訓以及老三徐知詢,都與楊渥走得極近,對李正倫很不待見,唯獨老四徐知諫,每每偏幫李正倫,是真心實意的叫李正倫一聲「二哥。」

    此外,徐溫還有一個大女兒,名叫徐主,也是出落得美艷無方,且此人與楊千尋是閨蜜,頗有幾分男兒膽識。至於徐溫的其他兒子,此時年紀尚幼,不提也罷。

    徐知諫牽過李正倫手中的馬匹,笑嘻嘻的道:「剛剛外出打探消息去啦。二哥知不知道,早前你與李建勳約戰,如今在揚州城可已經轟傳開來了。不過所有的人,都下注李建勳贏,賭二哥贏的人少之又少。因此知諫才專程來等二哥,你可要實話告訴小弟,到底有幾分勝算。」

    李正倫伸出手指,點了點徐知諫的胸口,故作嚴肅的道:「小小年紀,就嗜賭如癡,想要不勞而獲,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徐知諫不忿的道:「大哥和三哥,他們才叫嗜賭如癡呢,我跟他們不同,我這個叫小賭怡情。再說了,知諫也不是光想著不勞而獲的,這次不是親自出馬,來向你咨詢了嘛。只要二哥有幾成把握,知諫就有了幾成把握。哈!二哥,快說,快說,打得贏李建勳嗎?」

    李正倫無奈搖了搖頭,笑道:「不是還有十天的時間嗎,這麼心急幹嘛?還是等著順其自然好了。有道是天有不測風雲,說不定十天之後,因為什麼突發原因,又打不起來了呢?」

    徐知諫顯然認為這是四哥在糊弄他,努著嘴反駁道:「能有什麼突發原因?不就是寧國節度使田頵和潤州刺史安仁義謀反叛亂嗎?怎麼著也輪不到你們來擔心吧?」

    李正倫笑道:「那你說吧,吳王這次會派哪幾員大將平亂?」

    徐知諫甩了甩腦袋,道:「這我怎麼知道?反正不會派咱們爹爹,也更加不會牽扯到咱們。」

    李正倫歎道:「難保他不派李建勳的父親、江南馬步軍使李德誠迎敵啊!到時候,李建勳被乃父帶上沙場助陣,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李正倫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馳馬進入揚州城內時,路經吳王府,見到李德誠的轎子,停在吳王府外。而聽旁邊的轎夫埋怨,說是「老爺都在這兒一整天了,還沒出來,看來千尋小姐和咱們四少爺的這門婚事,九成九是定啦」。

    李德誠子嗣眾多,有二十餘人,李建勳只不過排名第四。

    單從這一句話,李正倫就足以推測出許多信息來了。

    應該是楊行密為了平定叛亂,一大早就召集李德誠過府,商議軍機要密。其中可能因為楊行密見到李建勳相貌堂堂,心中歡喜,於是就順口談到了兒女親事。

    不管楊行密是為了籠絡李德誠而利用兒女姻親、使其盡心賣力也好,還是他真心的為楊千尋婚事焦急也好,總之是默許及認可了讓李德誠之子李建勳去魚龍山莊追求楊千尋的權利及資格。如果兩人能看對眼,這件事就此拍定,固然皆大歡喜,就算第一眼看不上,也可找機會多相處相處,來日方長,機會多的是。

    當然,楊行密也可能是真的疼愛楊千尋,是以會顧及到楊千尋的感受及選擇。亦是出於這個想法,楊行密才會叫楊渥,與李建勳一起前往魚龍山莊,叫楊千尋無論如何都要回王府一趟,以便親自詢問楊千尋的意思。只是叫楊行密想不到的是,魚上塵突然橫插一手,事情反而僵持下來。

    恐怕這也是為何李正倫在魚龍山莊門口等了許久,仍是等不到楊千尋的原因。無他,這妮子一定是怕李德誠、楊行密在府中侯她,為了免除被逼婚的壓力,能夠圖個清靜,所以她就乾脆留在山莊過夜,不回王府去啦。

    聽到李正倫如此推測,徐知諫不禁大失所望,道:「難道真的因為要打仗了,你和李建勳之戰,就打不成啦?」

    李正倫就捶了徐知諫的腦門一下,管教道:「你呀,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家做學問吧,大人們的事情,少參合。」

    徐知諫就調皮的應了一句,道:「反正不管知諫做再多的學問,都已經及不上二哥了。咱們老徐家,出了二哥這麼一個院長,也可以向列祖列宗交待啦!」

    兩人說話時,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內院,這時候,剛巧撞見徐溫從裡面出來,他板著臉輕咳了一聲,徐知諫立時噤若寒蟬,道:「我去安頓馬匹……」說畢,逃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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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渥在這些年來,雖然沒有什麼長進,除了沉湎於擊球飲酒、遊山玩水之外,還經常幹些欺男霸女的勾當、過著荒淫無度的生活,但他畢竟是楊行密的長子,將來是要襲承吳王之位的人。而權勢所在,便是權欲心重之人的趨之若鶩之處。因此,在楊渥身邊,也集結了幾個頗有些能耐的心腹。

    其中一人,就是黑雲都頭陳蹯。而另外一人,則是智囊范遇。

    這一日,楊渥在魚龍山莊受了一肚氣,回到自己住處,劈頭就問范遇,道:「有什麼辦法,可以立刻宰掉徐知誥那隻畜生?」

    范遇斷然道:「若是大公子再能等個十天,或許就可以辦到了。」范遇此人,才只有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他是三年前才過來投靠楊渥的。此人投其所好,每當楊渥幹出違法犯紀的事情時,范遇總能想盡一切辦法,幫助楊渥擦好屁股,而不至於被楊行密發現、責罵,也正因為如此,范遇才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被楊渥倚為心腹。在范遇的幫助下,楊渥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裝乖兒子,開始變得放浪形骸、肆無忌憚起來。

    看著范遇很有把握的樣子,楊渥先是一喜,繼而猶疑問道:「你的意思是,指望李建勳幹掉他?哼!這傢伙也未必有這個能耐!再說了,他李建勳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自以為是的聖門子弟,竟敢不把老子放在眼裡,等有一天,老子掌握大權,非把李家的勢力連根拔起不可!」

    范遇又道:「想宰掉李建勳,也不用等那麼久,還是只要十天就夠了。」

    楊渥連忙問道:「可有什麼好法子?」

    范遇道:「法子就是幫他們好好搭一座擂台。」

    楊渥皺眉表示不解,道:「擂台?」

    范遇詭異一笑,道:「只要大公子派人幫他們搭建擂台,然後再做些手腳、或者埋伏一些人手,等待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驟然發動,可保證送這兩個人去見閻王。」

    楊渥不無擔心的道:「但在我手底下的人手,都不宜貿然出動,此事若萬一留下什麼首尾,被父王察覺,屆時可就大禍臨頭了!」

    范遇笑道:「此事好辦,我

    已經用旁的名義,替大公子招募了一批好手。這些人個個以一當百,比起黑雲都衛只強不弱,只需大公子一聲令下,他們即可為大公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楊渥欣然讚道:「范先生,實吾之張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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