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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家和萬事興 文 / 呂大師

    徐知諫走後,徐溫這才對李正倫招手,道:「知誥,你進來,有事與你說。」

    李正倫執禮而入,然後關上房門。

    徐溫讓李正倫搬來一隻椅子,坐在榻前,三個人圍著一個棋盤,就像是聊家常一般自在。

    徐溫在棋盤上落了一子,神色輕鬆的道:「關於你與李德誠之子李建勳比試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吳王的耳裡。吳王聽了也是很感興趣,並傳下話來,著令你們在兩日後的慶功宴中,當眾一戰。」

    李正倫微微點頭,道:「既然是吳王的命令,孩兒自當從命。」

    徐溫就凝視了李正倫片刻,一臉關心的道:「對上李建勳,你有多少把握贏他?」

    李正倫斷然道:「李建勳必敗!」

    徐溫與嚴可求對望了一眼,表情微微一愕,想來兩個人都不明白,李正倫從哪裡來的如此強大的自信。

    見徐溫與嚴可求一副驚疑不定的表情,李正倫心中好笑,嘴上則再補充了一句,道:「若父親擔心孩兒會落了咱們老徐家的威名,我可保證,三招之內,必叫李建勳棄劍投降!」

    徐溫與嚴可求面面相覷。好半晌,徐溫才苦笑道:「對自己有信心,是好事。但總不能太過盲目。李建勳這個人,師承聖門門主崔胤,又兼道門之長,就算是在三十六英雄中,敢說自己能夠穩勝此子的,也不出三個。」

    李正倫傲然道:「所謂三十六英雄,能接得住我三招的,也不出三個!」說畢運起「聖胎」之能,朝著棋盤上的棋子,輕輕一喝,黑白兩子,便全都凌空而起。李正倫再手捏劍指,無數的棋子,受到了無形之氣牽引,瞬間組成「李建勳必敗」五個字。等到徐溫以及嚴可求兩人,用大為驚歎的目光,看清楚這幾個字,李正倫再徹去氣勁,而後,所有棋子遂又散開,各自回到原位,徐徐的落到棋盤之上。

    徐溫凝神一看,所有棋子的落位,竟然與之前的佈局一子不差,彷彿不曾被人動過。

    而李正倫則仍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彷彿剛剛的大顯身手,只像是隨手「撿起一顆棋子,又放回去」,那麼簡單。

    他剛剛露了這一手,實際上就是想將自己一點一滴的展示給徐溫,除了「修為」之外,還有年輕人的「張揚」個性。一旦徐溫被李正倫的舉動所麻痺,覺得自己這個義子,率真、率性,再加上駱知祥為李正倫行「反間之計」,那麼徐溫很快就會真正的信任自己。

    徐溫此人,深得楊行密倚重,他所藏匿的能量,遠遠要比表面上看起來的強大許多。根據李正倫細緻入微的觀察,發現徐溫這個人,他的武力修為,也是深藏不露,只怕更在田頵之上。但偏偏這樣一個人物,卻不以武力著稱,而甘願在楊行密身邊,充當了智囊一類的角色。

    而往往不顯山、不露水的人物,越到關鍵時刻,就越能爆發出驚世駭俗的能量來!

    嚴可求撫掌讚道:「二郎君的修為,竟已到了如此神乎其神的境地,實在叫人歎為觀止。」轉而問徐溫道,「敦美,現在你可相信,二郎所言非虛了?」

    徐溫早已收斂回臉上的震驚之色,聞言笑道:「我早就與你說過,當年十二月二日凌晨,我曾於睡夢之中,夢見自己得一金龍。到了傍晚時分,果得知誥。這豈不是上天的指引嗎?今日見知誥我兒,年紀輕輕便已經有通天徹地之能,來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嚴可求顯然早就聽說過徐溫的這個「夢」,問道:「來日的成就,來日再說。眼下以二郎的修為,比之李建勳如何?」

    徐溫大有深意的看了李正倫一眼,道:「一招怎麼樣?」言外之意,自然是問李正倫,能否在一招之內,擊敗李建勳。

    李正倫仍舊一臉自信,乃至於狂妄的語氣,道:「父親要孩兒幾招,孩兒便用幾招。」關於徐溫當年的「金龍夢」,李正倫倒也從李氏的口中聽到過。李氏堅持認為,這個金龍就是「知誥孩兒」,而徐溫則始終未有表態。今日徐溫當著李正倫的面說起,這正說明,李正倫在武技方面的能力,已經獲得了徐溫的認可,接下來的日子,只要自己更加孝順、恭謹的對待徐溫,到時候,再請求徐溫向楊行密替自己爭取一個出戰立功的機會,一切自會水到渠成。

    除開徐溫這個人的城府不說,光是看此人的能力,絕對是李正倫最佳的「合作夥伴」,也算得上是「上陣父子兵」了。而且只要李氏在世一日,他們兩個人的合作關係,就一日不會破滅。因為李正倫知道,無論是徐溫還是自己,都會因為李氏的關係,而容忍對方。

    聽得李正倫如此自信,徐溫微笑點頭,轉而問嚴可求道:「可求兄,不知你的張良妙計,又需要幾招呢?」

    嚴可求道:「幾招倒是無所謂。關鍵是表現出與李建勳『旗鼓相當』的實力出來,打鬥得越激烈、越精彩,事情就越好辦。」

    李正倫表示費解,道:「嚴叔叔到底要知誥辦什麼事情呢?」

    嚴可求用手指了指徐溫。徐溫低聲道:「是吳王交待下來的事情。具體要怎麼操作,還都在可求的肚子裡,我亦不知道。」

    嚴可求笑罵道:「你聽我多次提及李建勳與二郎的修為對比,心中豈會沒有輪廓?」

    徐溫微笑搖頭,表示自己一無所知。

    嚴可求只得無奈的向李正倫解釋,道:「吳王得知有人對他不利,但又不想妄動干戈,與人硬碰硬,免得生靈塗炭。於是就交待你父親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你父親精明似鬼,卻是只負責傳話,反而要我這等笨人,來煞費苦心。」

    李正倫當然知道,嚴可求自稱笨人,只

    不過是他自己的自謙之詞罷了。事實上,嚴可求此人機敏過人、富有心計,殊不簡單,任何人如果把他當成「笨人」,肯定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此人出身官宦家族,父親嚴實,原是江淮水陸轉運判官,嚴家在揚州落戶,也算是落地生根,一方豪門。只是後來,黃巢舊部、有「殺人魔王」之稱的秦宗權,掠奪江淮,嚴家首當其衝、被搶殺洗劫一空,以至於門戶衰弱。嚴可求家人,在一夜之間,被秦宗權部將孫儒屠殺殆盡,唯獨嚴可求一人,用了金蟬脫殼之計,逃了出來。

    之後,嚴可求便開始為江淮軍賣力。曾多次通過徐溫之口,向楊行密獻策。

    當年,楊行密與秦宗權在揚州大戰,嚴可求便出力甚焉。是役,秦宗權敗走,其大將孫儒被楊行密當眾斬殺,楊行密才得以入主揚州,遂得一方安寧。

    早在六年前,李正倫還在楊行密府上時,就曾聽戴友規多次向楊行密推薦嚴可求,說此人可比已故的袁襲。為此,楊行密還曾親自去拜訪過嚴可求。但嚴可求以「替家人守陵」為由,並未出仕,期間倒也時不時的給楊行密出一些點子,楊行密由是更加信賴此人。

    只不過,後來嚴可求守陵期滿,不但沒有直奔楊行密帳下,卻反而成了徐溫的客卿。

    而從嚴可求、駱知祥這類人才的「良禽擇木而棲」來看,其實也正好從側面看出,徐溫這一株大樹,雖然外觀不好看,但內裡堅實非常。

    想到這裡,李正倫倒也是頗為期待,問道:「關於吳王交待下來的事情,嚴叔可想到好點子了?」

    嚴可求捏了捏鬍鬚,笑道:「這是自然。關鍵處,就在於你與李建勳的比試。當你們打鬥至激烈之處時,肯定做不到收放自如。屆時,只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慎傷了吳王的眼睛,這事便告大成。」

    頓了一頓,又不無得意的道:「這一招,就叫『示敵以弱、引蛇出洞』之計。原本要辦到這一點,需要你與李建勳合謀演戲才行,但我見你剛才所展露出來的實力,相信僅你一人,便有能力辦到。此事只要再知會吳王配合即可,其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李正倫微微點頭。心中卻是奇怪,楊行密如此大費周章,想要對付的人,會是誰呢?

    三人在房中又商量了一些細節,之後,徐溫便邀嚴可求一起去吳王府,而李正倫則留在府中。

    李正倫看著徐溫與嚴可求離開的背影,卻覺得兩人此行,大不簡單。

    以往,嚴可求獻計之後,都是由徐溫單獨去見楊行密,這一次他卻偏偏帶上嚴可求,也不知道是表示對這件事情的重視,還是有其他原因。

    隨即想起楊行密心腹戴友規病危的消息,心中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徐溫這是要向楊行密推薦嚴可求了!如果嚴可求取代了戴友規的地位,徐溫等若在楊行密身邊,安插了一顆極為重要的棋子。此人不動聲色,卻是謀劃深遠啊,他的棋局,比起那些坐鎮在外、手握重兵的大將,如李神福、王茂章,以及三十六英雄的劉威、陶、李遇等人,尚要贏面更多。

    晚飯時分,徐溫派了人傳話回來,說是與嚴可求,留在吳王府用膳,著李氏等人先吃。李正倫心中有數,就知道楊行密多半已經接納了嚴可求的「引蛇出洞」之計。

    在用餐時,沒有了徐溫這個一家之主的約束,徐溫的大兒子徐知訓,以及三兒子徐知詢,就開始活躍了起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談之中,無不充滿著對李正倫的不屑與譏諷。

    只聽老三徐知詢道:「聽說二哥要與李建勳在吳王面前比武,你是不是該抓緊時間去閉關修煉呀?還死皮賴臉的坐在這裡吃飯,不怕丟了咱們老徐家的臉面嗎?」

    徐知訓則道:「閉關頂個屁用!我聽說,十多天前,老二就因為閉關,忽然出了岔子,險些就自己把自己給弄死了。要我看,還是不要再搞無謂的閉關了,免得還沒開打,就先殘廢,那可就沒好戲看嘍!」

    徐知訓這話,倒也不是隨口胡說。因為在十餘天前,李正倫重傷回到魚龍山莊,楊千尋為了專心醫治他,將所有的事情交待給駱知祥。當時駱知祥還是一個「外人」,楊千尋肯定不會告訴他,說李正倫這段時間,其實不是在閉關,而是去了忭州。於是當駱知祥問起的時候,楊千尋大概就順口說了一句:「二郎君閉關出了岔子,命在旦夕。」

    之後,駱知祥回來稟告給徐溫知曉。徐知訓便有可能是在那個時候,將徐溫與駱知祥的談話,偷聽了過去。

    徐知訓又一臉輕蔑的道:「要不是看在你也是姓徐的份上,我早把這件事情傳出去了。你還是趁早滾回魚龍山莊去吧,免得在吳王宴上出了醜,誰也幫不了你!還要累得我們兄弟,被大公子他們笑話!」

    李氏聽到徐知訓、徐知詢這兩兄弟的對話,倒是無暇去訓斥他們,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李正倫的安危,一臉關心的道:「可真的是因為閉關,傷著了身子?如果二郎感覺壓力大,就不要去比了。讓娘親去與吳王交待!」

    李正倫大為感動,伸手將李氏的雙手握了握,道:「母親請放寬心,孩兒這一次,必定能出人頭地。」

    徐知訓輕哼道:「『出人頭地』你就別指望了,還是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別『人頭落地』才好!」

    李氏終於火起,怒斥道:「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輕重,怎麼說話的!」

    徐知訓倒也知道害怕,乖乖的低下頭,道:「是,母親,孩兒知錯了,請母親原諒孩兒。」

    李氏心中一軟,語氣緩和下來,道:「吃飯吧。」

    眾人乖乖的「哦」了一聲,低頭扒飯。

    這時候,一直插不上話的老四徐知諫,忽然有模有樣的教訓起來,道:「先生說了,只有兄友弟恭,家庭才會和睦,這叫家和萬事興。娘親,知諫是不是比老大、老三他們懂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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