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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2章 花會(三) 文 / 鳳亦柔

    皇帝歎口氣說道:「王府是你的,你要改變朕能說什麼?建這個小太湖只是對你母妃有個念想,你母妃當年隨朕下江南,我二人在那太湖之上面對綺麗美景,留連忘返,觀之不盡,經催促才肯回京!」

    「母妃……」

    袁兆紅著眼圈低下頭,皇帝也面有哀戚之色,父子倆相對無語。

    大皇子適時上前,俯身作揖道:「父皇保重!此處正當風口,不宜久站,還是往亭閣裡去吧?」

    皇帝看著大皇子微微頷首,說道:「此時春風和軟,不妨事。朕前日稍有不適,吃用過丸藥,已是好很多了!」

    位皇子齊齊躬身道:「父皇康泰,乃萬民之幸,兒臣之幸!願父皇萬歲!」

    皇帝哈哈一笑:「好!今日風和日暖,老四大辦花會,廣邀賓朋,正好朕也偷得半日清閒,便與皇后過來瞧瞧你們怎麼樂呵!」

    皇后笑著接腔:「皇上,臣妾沒說錯吧?咱們宮裡御花園雖好,卻不比這裡人氣旺盛,太醫也說請皇上常往人多熱鬧、景觀開闊秀麗之處走走,您瞧這花園裡春光明媚,萬花齊放,多好啊?」

    皇帝笑著點頭:「沒錯,今天看著大夥兒都這麼高興,咱們君臣父子們便一起走走看看,好好樂一樂!」

    大皇子袁代表兄弟們對皇帝稱謝,袁兆在前頭帶路,沿著湖邊柳堤花徑,將皇帝和皇后往觀景閣那邊去,假山平台上卻是沒人上去了。

    一路觀花賞景,緩步而行,皇帝召了壽王到身邊去問話,在人群裡見著了鄭景琰,對他含笑點頭。

    走了有二十來步這樣,忽聽一陣清悅琴音傳來,皇帝神情為之一振:「這琴聲極有江南雅韻,很像當年敏兒在太湖上所譜的那支曲子!」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滿帶著寵溺口吻說出的這個敏兒,即四皇子袁兆的生母徐敏玉。

    徐敏玉當年與如今的皇后庾氏同時選入宮,二人先後產子,徐敏玉封為淑妃,庾氏為靜妃,徐淑妃一直深得皇帝寵愛,但最後也逃不過難產之死,被追封為皇貴妃,當時袁兆才一歲多點,歸到靜妃宮裡與五皇子一併撫養,靜妃將袁兆視同己出,寧可委屈了五皇子也不肯慢待袁兆分毫,小時候的袁兆時常把五皇子袁央打得鼻青臉腫,靜妃從不向皇上告過一次狀,皇上深受感動,認為她有母儀天下的胸懷氣度,王皇后去世之後,便將庾氏扶上正宮之位。

    此時的庾皇后依然大度從容,她早已習慣了皇帝對皇貴妃徐敏玉的緬懷思念,皇帝若因此傷感,她還得從旁溫言勸解,免他太過於沉迷於往事。

    「這絃樂確實清雅美妙、引人入勝,想是四皇子特意為皇上準備的吧?既有小太湖,又有江南樂韻,如此,竟像是咱們夫妻帶著孩兒們游了一趟江南……皇上,臣妾這心裡也高興得很呢!」

    皇后柔聲細語,皇帝側耳傾聽了一會,轉過頭目光尋找到五皇子,微笑問道:「小五兒,這卻像是你那日在韶華宮試譜的曲子?」

    五皇子袁央溫文爾雅,上前躬身回答:「稟父皇:正是那首《尋憶江南》!已譜得全曲,並由月芬親領江南來的樂伎編排出歌舞,此乃我夫妻二人專為父皇、母后而作,不日便能呈獻給父皇、母后觀賞!」

    皇帝點頭:「那麼如今彈琴的是魏王妃?」

    「是的,月芬彈的首曲——詠太湖。這是月芬譜曲填詞的!」

    「好!好啊!魏王妃不愧出自香門庭,知達理,才藝在眾王妃之上!」

    袁央代妻子謝恩:「謝父皇誇獎!」

    皇后感動道:「這樂曲原來是小五兒和五媳婦用心譜成,孝敬皇上的!真是好孩子!知道你父皇多年來念憶江南勝景,卻又因朝政繁忙不得閒前往遊玩,專程做出這般樂韻歌舞,難為你們夫妻倆有孝心了!魏王府的牡丹園打理得如何!各色牡丹都開了吧?」

    袁央道:「回稟母后:牡丹園百多個品種上萬株牡丹都已含苞待放,本月下旬便能開園子了!」

    皇后看著皇帝道:「本月下旬?二月十九可是小五兒的生辰日呢!」

    皇帝沉吟了一下,對袁央說道:「那便好好操辦生日宴,你只管開了你的牡丹園,一應酒宴花用,由宮裡安排!」

    扶著皇后的手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補充一句:「到時朕與你母后,一起來吧,也看看你們編排的那台歌舞!」

    袁央歡喜地跪下磕了頭:這後面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皇帝近十年來,不曾走進哪位皇子的府邸,除了他體質漸弱不願意多走動之外,出於某種原因,也不想刻意對哪位皇子表現得特別親厚。

    而這一次,他破天荒來到秦王府,給了秦王極大的面子,這當中皇后的作用極大,可說功不可沒,但皇后難道就甘願為他人做嫁衣裳,只盼著袁兆得好處,卻不為自己親生的五皇子做打算麼?

    當然不是的,除了皇帝可能不多費心思去琢磨,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后這一步棋走得極高明,她勸動皇帝駕臨秦王府,卻因勢利導,為五皇子袁央謀取到一個親近父皇的會!

    皇帝與近臣密議立皇儲,早被皇子們猜測到了,偏偏越是這種時候,皇帝越冷落顧忌皇子們,不肯讓他們接近自己,皇子們即便是想有所表現,也找不著會,當此非常時期,能夠得到皇帝青眼、允許隨侍君側,可是每位皇子夢寐以求的事情!

    壽王袁聰跟在皇兄皇嫂身後,不發一言,他早將眾位侄子們的表情看在眼底,自然沒漏掉袁兆眼中一閃而過的忿恨與不甘。

    皇駕突然降臨,袁兆莫名其妙得著這份榮耀本應高興,可是他卻因事先不知情而沒有絲毫準備——皇帝體質不好,飲食方面不容疏忽,沒有專門為他烹製的茶飲和食物,他是不會留下來用宴的,還有每天必吃的湯藥,秦王府也拿不出來!

    所以,袁兆只能是白白興奮一場,父皇最多在他的秦王府花園走個過場,聽完魏王妃彈奏的那首曲子,很快便會離開!

    袁兆此時覺得,自己還是像小時候那麼傻,很容易地就被別人利用,大多數時候連個先兆都不會讓他知道!

    可憐他十二歲之前還將那人當親生母親般敬愛、維護,一丁點兒都沒察覺出來,自己正被她以寵溺的方式,捧殺於無形!

    幸虧及時醒悟,否則早不知變成什麼樣,只怕父皇恨鐵不成鋼,看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了!

    袁兆再次抬起頭來,臉上已恢復一片平靜淡定,和其他皇子們一起亦步亦趨跟著父皇母后,順著翠幕如煙的湖邊柳堤緩緩而行,往觀景閣那邊走去。

    此刻的觀景閣內秩序井然,魏王妃坐在觀景台上含笑撫琴為帝、後遊園助興,其他的內外命婦都已按品秩站好位置,準備著單等魏王妃一曲終了,帝、後更走近些,便跪下行參拜大禮。

    卻沒有人發現,秦王妃和榮平侯夫人不見了蹤影。

    魏王妃的琴聲初初響起時,夏依晴還在二樓憑欄觀望,倒不是因為喜歡魏王妃那凝緩而華麗的琴聲,而是她不喜歡擁擠,眼見貴婦們一聽說皇帝和皇后到來,個個蜂湧下樓,她只好退避,讓人家先下去,皇帝又不是明星,真趕上去了難道還能得他御筆簽個名留念不成?

    誰知她那悠然淡定的神情落入秦王妃徐寧真眼裡,後者蹙起的雙眉驀然舒展,滿是焦慮憂憤的雙眸頓時煥發出欣喜期許的光彩。

    夏依晴被徐寧真拖到二樓一個角落,藉著圍屏遮掩,徐寧真也來不及對夏依晴細細解釋什麼,只急切道:

    「表弟妹,你好好聽我說話,咱們長話短說:你與阿琰既做了夫妻,應知我們家王爺與阿琰是表親,他們表兄弟倆如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你我,自是要與他們共存亡榮辱!魏王與秦王表面上是兄弟,實則早已勢不兩立!今日皇上忽爾駕臨秦王府,實屬意外之喜,可是你瞧,魏王夫妻當眾做出如此舉動,皇上心意都被他們引了去,只怕都忘了此處原來是秦王府!他們可是太過份了?我們得想想法子,不能就由著他們這般喧賓奪主,稱心如意!皇上年輕時攜帶皇貴妃暢遊江南,夫妻二人都愛江南美景,尤喜江南樂韻,皇貴妃還曾於太湖上譜得一曲《詠太湖》,可惜後來未能流傳下來……你也自江南來,阿兆說你多才多藝,你聽聽魏王妃這曲子,可有熟悉之感?能不能做一首曲子相和,把她這個壓下去?」

    徐寧真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夏依晴聽得是額角直掛黑線:雖然不是瞭解得很明白,但有一點十分清楚——自己掛著榮平侯夫人的名頭,被秦王妃當成理所當然的隊友,不由分說拉進了秦王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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