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4章 哭鬧 文 / 鳳亦柔
站在不遠處一個角落裡的林氏見狀,搖頭輕歎一聲:何苦?這裡又不是湖州老家,還用一哭二鬧的招兒,有意思嗎!惹惱了大老爺,都沒好果子吃!
前廳的男人們聽見哭聲,又有夏修平另一個妹妹夏秀蘭跑去說了什麼,便都一起湧進後堂來,一時整間子滿滿當當,人都擠成一團。
林氏看著一群人進來,當頭的是夏老太爺,接著是夏二老爺,連兩個姑老爺都在裡邊,卻唯獨不見夏三老爺夏修和,心裡暗自奇怪,便從身後僕婦懷裡抱過小女兒,又牽著大女兒,從邊上走出去尋找丈夫。
夏二老爺夏修志早聽到他婆娘的哭聲,甫一走進來,目光卻先往夏金氏身後掃去,正巧與表妹金福梅對上眼,金福梅朝他抿唇兒一笑,微微垂下眼眸,夏二老爺收回目光,老老實實站在夏老太爺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童氏痛哭抹淚,既不出聲勸撫也不阻止她哭鬧,好像童氏跟他毫無關係一樣。
夏金氏是有年紀的人,知道忌諱,雖然很生大兒子的氣,但童氏的嚎哭更令她惱火,喝斥道:「晦氣!老娘沒活夠呢,你嚎什麼喪?」
夏老太爺問:「這是為了何事啊?」
夏金氏掃一眼夏修平和龐如雪,氣乎乎道:「問你的乖兒子好媳婦去吧!」
龐如剛想開口,夏修平已從容回答:「沒什麼,爹!二弟妹對晴兒的娘不夠敬重,我說了她兩句!」
夏老太爺嘖了一聲,心道二媳婦不懂事你告訴老二,讓老二去說他媳婦就是了,你一個做大伯的教訓弟媳,成何體統?
又瞪著夏金氏:「兒媳婦都是你管著,你不好好訓教,在這做什麼呢?大兒如今可不同以往,他是六品的京官了,咱們喜宴還未擺,已有許多同僚同鄉前來送禮探訪,家裡時常人來客往,像你們這般吵吵鬧鬧的,讓人聽見,成什麼樣?」
夏金氏用眼角睨著龐如雪,說道:「從前呢,兒媳婦們是都歸我管,哪一個不服服帖帖?可老太爺你也知道如今不同了,大兒升做京官,便有人覺著自己要做誥命夫人了呢,這裡又是京城,她娘家就住在近邊給撐腰,便越發要高人一等,眼睛往額頭上長了,哪裡還肯服從我這個婆母的訓教?別說向婆母請安,跟隨婆母左右侍奉飯菜茶湯,我說句話她都嫌煩呢!我看哪,趕明兒還得要我這做婆母的早晚去給她問安才好!」
龐如雪身子僵了一僵,輕聲道:「娘,您這話折煞媳婦了!」
夏金氏哼了一聲:「我說的不對麼?這日我說的話,有句入了你的耳?啊?我讓你另開兩個院子安置姑太太姑老爺,他們是要久住的,你偏讓兩家人擠在客院!兩位表妹,福姑娘也就罷了,你嫌她嫁過人遭休棄,那我自安排她住在我院子裡,巧姑娘可是和樂兒一樣,都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她喜歡樂兒的悠然小築,兩個人做伴住著又怎麼啦?樂兒都沒說什麼呢,你卻道不行!還有俊哥兒和佩哥兒,一個七歲一個五歲,小哥倆住在春澤齋讀正好合適,你偏說那是親家老太爺指給鳴哥兒將來念的地方!哎喲我就不懂了啊,鳴哥兒才多大啊?三個月的娃娃,米糕也不會吃,連哭都不肯哭多聲,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你為他閒置著那麼大那麼精緻個院子不是糟蹋銀子物什嗎?俊哥兒和佩哥兒眼看著就成人了,他們可是咱們夏家的大孫子,誰都不准輕慢的!」
龐如雪聽著夏金氏說到俊哥兒和佩哥兒,那口氣是既疼愛又驕傲,而提及自己的兒子夏一鳴,她語氣不屑,連意思都不帶好的,龐如雪心裡倏地揪緊,眼裡含上一層淚意,甩開夏修平的手,一言不發快步往外頭走去,兩名隨侍婢女是龐適之放在她身邊的,並不懼憚夏家人,接連朝夏金氏翻了個白眼,緊緊跟在主母身後離去。
夏修平放龐如雪離開,臉色青白地看著夏金氏,話卻是對夏老太爺說的:
「爹,您聽見了麼?娘就是這般看待我的兒子!沒錯,我的兒子才三個月,他不會吃米糕,因為他吞不下,他不愛哭,每天只是呼呼大睡,但是一鳴定能好好長大,絕不會如娘所說,將來怎麼樣怎麼樣了!春澤齋是一鳴讀的地方,滿兩歲,我必定帶他進去讀!俊哥兒和佩哥兒,喜歡讀的話我原本是想為他們安排一個好院子的,但現在,我看用不著了!爹,兒子言盡於此,娘如此看不上我的妻子兒女,那麼這個家,非分不可!兒子從小發憤讀,有幸掙得一官半職,十年間為夏家積攢得一份家業,雖然不大,弟兄們若經營得當,足夠他們生活無憂,爹娘也能怡養天年!你們想回湖州的話,我請官船相送,若留在京城,那就要聽我安排:分家單過!有現成的宅院供二弟和三弟住,兩位妹妹和妹夫,我再為你們另尋宅院。我每年俸祿不多,可分成三份,一份養妻子兒女,一份養爹娘,一份分給弟兄們,將來兒郎和姑娘們長大,成家立業之時我若有能力,還可資助一二,直等他們生兒育女,做了父母,我便收手不管了!如此,爹覺得合情合理否?我累了,明日還要上衙辦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坐著商談吧!」
夏修平說完,朝著呆若木雞的夏老太爺和夏金氏躬身做揖,拂袖而去,兩個妹夫忙跟在後頭,聲聲喊著「大舅爺」,一直跟出老遠。
裡一群人還在發楞,童氏早就不哭了,和夏修志大眼瞪小眼,還在消化夏修平的話,他們此番進京是來享受榮華富貴的,兩個兒子的大好前程,一個女兒將來能否嫁入高門大戶,全押在大哥身上了,如今卻要鬧分家,可如何是好啊?
夏秀蘭、夏秀蓮姐妹倆搖晃著夏金氏,抱怨道:「娘,娘您老糊塗了麼?怎能說出那樣的話?一鳴再小再弱,那也是大哥的骨肉啊!他難道不是夏家的根苗?大哥三十六七歲才有這一點血脈,您不多疼愛著點,反而說他不易養活,這可讓大哥傷透心了!」
夏金氏回過神來,虎起臉罵兩個女兒:「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哪有咒他短命的?我自己的孫子,難道我不疼愛?」
夏老太爺此時也緩過氣兒來,掂了掂手裡侯爺孫婿送的精雕細琢的烏香木手杖,覺得用來敲下人頭應不會折斷的,掄起便朝夏金氏打去,夏金氏猝不及防,被敲中肩膊,痛呼一聲,看見夏老太爺還要打過來,嚇得趕緊抱頭躲閃,夏秀蘭、夏秀蓮以及童氏被她拖來擋在身前,也挨了下敲打,一時間裡痛哭嗷叫聲不絕於耳。
夏老太爺感覺孫女婿送的這根金貴枴杖,簡直就是專門做來打人的,杖身打在人肉上,那手感真是好得不得了,他打上了癮,一邊追著夏金氏不停敲打,一邊嘴裡罵道:
「無知蠢婦!愚不可及!我千辛萬苦培植得老大有此功名容易嗎?他光宗耀祖、克盡孝道,又能友愛弟兄,眼看著個兒子跟著他,從此後可均分富華,他自不會眼看弟兄姐妹落後,三五年內再官升兩級,便可提攜他們,夏家一門成為人上人的時很快就到來了……偏偏你這敗家女人,烏鴉嘴!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嗯?從今日起,小孫孫沒事便罷,若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活了!」
夏老太爺是個六十歲的老秀才,身材高挑偏瘦,他一輩子除了讀寫字,便是與人下下棋談談天,什麼重活兒都沒幹過,早年自家那二三十畝田地還是夏金氏打理的,但是老頭兒常年練字,那手腕兒卻有些力道,夏金氏被追打得哭爹叫娘,只好跪下來求饒,哭得那叫一個淒慘。
「死老頭子啊,你下這樣狠的手!這是要打死我麼?我不過說錯一句話,可罪不致死!」
夏老太爺哼了一聲:「你才說錯一句話嗎?你這日說錯做錯的事兒可太多了!我本不想管你,你這人自來不受教,管也管不服的,誰料想你終是惹惱了大兒,這一下,大兒鐵了心要分家,到時二兒三兒抱怨,我看你如何辦!」
夏金氏瞪著金魚眼,撇嘴道:「他敢!他是我生的,有了富貴忘了娘,我告他去!」
夏老太爺再次掄起烏香木杖,想了想又放下,說道:「只有你刻薄他的妻兒,對不住他,他時忘記過你?你要是敢在外頭胡諂一句半句對大兒不利的話,讓人徒生閒話,壞我夏家好門風,現在就綁了你,明日送回湖州老家去!」
夏金氏吃了一驚,隨即道:「我跟著我的兒子享福,你憑什麼送我走?我就不走!」
夏老太爺頓了頓手上的烏香木杖拐:「不走,就要聽我的!明日起,大兒和大兒媳婦說什麼做什麼,你只管聽著就是,不准多嘴!」
二堂上的各種吵鬧,自然會稟報給夏修平和龐如雪知道,夫妻倆只是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便不再理會,自顧逗弄兒子玩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