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9章 報應 文 / 丫頭一枚
九龍江的賽龍舟會今年十分的熱鬧,江邊擠滿了來看賽事的老百姓。有的嫌干看著賽事不過癮,竟然就在江邊設起了賭局,這賭局自然是賭今年誰家能撥得頭彩做了這江上的龍頭。
這時候已是正午,日頭正是毒辣之時,三三兩兩的人做堆的擠在了樹陰下。遠遠的只見江面上有兩條龍舟甩掉了其餘的龍舟,速度竟出奇的快。其中一條龍舟上的旌旗樹著一個「姚」字,而另一條則是焦家的船,民眾對此自然是沸騰起來。焦家是制船起家,歷來是端陽賽龍舟會上的魁首,沒曾想今年姚家的船竟然能與焦家比肩,這叫那些賭焦家贏的人心裡緊張起來。
姚蔣氏安坐在竹覃鋪就的圈椅上,二太太和四太太及五太太則坐在姚蔣氏的下首,時不時的笑語嫣然同姚蔣氏說話湊趣。
「老太太,我瞧著今年咱們家倒是能奪個魁首下來。」二太太瞧家江面上姚家的龍舟隱隱有超過焦家的勢頭,興高采烈的對姚蔣氏道:「年年賽龍舟都是焦家拿第一,雖說這賽龍舟不過是玩樂的趣事,可若是這一回咱們家奪了第一,到底是個好意頭。還是老太太您的福氣大,這才帶旺了咱們家子孫。」
二太太幹起拍馬溜須那是得心應手,幾句話就把姚蔣氏哄得眉開眼笑。
五太太掩嘴笑了聲,也不落其後,笑道:「可不是麼,借二嫂子的吉言,今年幾個哥兒都要下場,老太太的福氣深厚,到時哥兒幾個下場前必定要給老太太多磕幾個頭,好叫老太太把這福氣借些給孫子才好。」
五太太不聲不響的幾句話,就比二太太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姚蔣氏頓時笑容滿面,指著五太太道:「好,好,老五媳婦這話深得我心。眼瞧著沒幾天幾個哥兒位就要上場,難得你這做娘的時時刻刻把這事記在心裡。我姚家有你這樣的好媳婦,何愁不興旺!「
能得姚蔣氏這樣的肯定,五太太心裡也是歡喜的,特別是在她無意間窺探到姚蔣氏想要換人做三太太這個位置時,她內心不是不惶恐的。姚家這還沒興旺到那一等一的官宦之家,便已幹起了滅殺娘家敗落的媳婦好替兒子扶一個更得力的妻室,老太太的這種勢利實在是令人髮指。五太太想到這頓時打了個冷顫,她深深覺得自己從前的清高是多麼的愚蠢,她得盡快想辦法從老宅離開,回到京城去,這樣的地方她是一天也不想過下去了。
姚蔣氏哪裡知道五太太是這樣的一番心思,她把五房的嫡女姚娥叫到身邊來,剛要說話時,廖嬤嬤高興的喊著「咱們家贏了」的話就跑進了屋。姚蔣氏面上一喜,嗔了廖嬤嬤一眼:「好聲說話,怎麼回事?」
廖嬤嬤又說了遍:「老太太,咱們家的龍舟贏了焦家的船,今年是咱們家得了魁首呀。」
幾房太太這時候哪裡還坐得住,都起身紛紛給姚蔣氏道喜,屋裡頓時熱鬧起來。沒過一會子,杜家的當家太太便過來賀喜,杜家這一帶頭,其它幾家與姚府交好的都尾隨其後,屋裡只聽得太太奶奶們的歡聲笑語,最後竟然焦家的大太太也含笑走了進來,姚蔣氏撇開了其它人,迎了焦大太太幾步,含笑道:「今年勞你們家承讓了!」
焦大太太似乎是毫不介意今年輸給了姚家,她上前幾步攜了姚蔣氏的手顯得很是親近。「老太太,您這話就見外了,都知道咱們家是造船的,年年都是我家拿魁首也沒意思。幸虧今年是您家得了去,我這心裡是真的鬆了口氣啦!」
焦大太太的神情不似作偽,這份大度很是難得,一個當家主母就是要有這種氣量,更何況今年姚家能奪第一,這裡頭又何嘗沒有焦家的退讓與示好之意?對於焦家的這份知情識趣,姚蔣氏在心裡暗暗讚賞,面上待焦大太太便越發的親熱起來。
屋裡是一派鶯聲燕語,誰也沒注意到紅櫻悄身從外走了進來,趁人不注意時,附身在姚姒身邊說了幾句話,姚姒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老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啊!」
突地外頭傳來一聲嚎叫,緊接著只見一個身著草灰色衣賞的婆子驚慌失措的跑進了棚子裡,進來就撲通一聲聲姚蔣氏跪下來,也不瞧屋裡是什麼情況,只是一通嚎哭道:「老太太救命啊!出大事了。」
這婆子鬢髮散亂,她前胸後背上都被汗水給洇濕,臉上也不知是汗還是淚水的糊了一臉。有眼尖的丫頭婆子這一眼瞧過去,不得了啦,這不是三太太身邊的管事婆子孫嬤嬤嗎?今日三太太並未來看龍舟賽,又瞧得孫嬤嬤這情形,難道是府裡發生了什麼事不成?
屋裡眾人都被這情形給驚到了,還是姚蔣氏省神得快,厲聲對孫嬤嬤一喝:「出了什麼事?這般慌慌張張的,好聲氣說話,到底怎麼了?」
姚蔣氏這一問,也是眾人心裡想知道的。五太太心裡有譜,忙給大奶奶使了個眼色,大奶奶瞧了眼屋內,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這個時候別說她一個小媳婦使不上力,就是她有這能耐人也不一定買她和賬。人都是有好奇心的,都想知道這彰州第一人家家裡究竟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她何苦討人嫌。
孫嬤嬤未等眾人有反應,顧不得抹她臉上的水漬,大聲哭道:「老太太,不得了啦,三太太和錢姨娘今兒吃過午飯後,錢姨娘便來正院同太太說話,丫鬟奉了茶後,太太和錢姨娘就都出了事,鼻子嘴裡是不停的冒血,臉也烏青了,這會子三太太和姨娘人事不省啊!」就在眾人倒抽一口氣的同時,孫嬤嬤便又哭道:「我苦命的三太太呀,娘家這才剛出事,前不久才遭人陷害,害得三太太要自請下堂,這會子又莫名其妙的中了毒,老太太,咱們三太太冤啊,這是誰想要咱們三太太的命啊?」
孫嬤嬤這話一出頓時炸了鍋,彰州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在屋裡,都是大家大業的,哪個家裡沒幾件陰私事,誰想要姜氏的命。這還真不難猜。猶其是焦大太太在聽到此話後,不露痕跡的拿帕子裝著拭臉,可那眼神卻是極快的在姚蔣氏身上瞅了眼,隨後便老神在在,既不看笑話也不隨大流的用異樣眼神彼此交流,較之剛才對姚蔣氏親熱的樣子是判若兩人。
姚蔣氏在聽到孫嬤嬤的話後,就朝廖嬤嬤恨恨的瞧了眼,她頓時就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錢姨娘出手了,可又是怎麼的連她自己也中了毒,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回頭自己還要費一番心力去收拾錢姨娘。只是現如今這麼多當家太太在屋裡,這事要怎麼收場是緊要的。姚蔣氏一時半會也沒得好主意,這時廖嬤嬤急的汗如雨下,姚蔣氏靈機一動,裝作要出聲詢問孫嬤嬤,無耐她兩眼一翻便往前一裁,廖嬤嬤眼急手快的倒是把人扶住了。很顯然姚蔣氏是打算用裝暈倒這招,趁機讓屋內亂起來,這樣以她的事就能蓋過孫婆子說的事了。
姚蔣氏這一計倒是好的,立意是叫自己家中的醜事讓別人少知道一分,只是姚蔣氏萬萬想不到她這一計不僅沒成效,反而讓姚姒得了說話的機會。
姚姒拉著姚娡從隔間跑過來,兩人懼是一臉的驚慌失措。姚姒待看清是孫嬤嬤,她忙跑上前去把孫嬤嬤扶起來,一邊哭道:「嬤嬤剛才說的可都是真的,我娘和姨娘都中毒了?可是我娘身邊那麼多人服侍,哪一個都是忠心耿耿,怎的偏偏是和錢姨娘一同喫茶便中了毒?嬤嬤您別怕,把您知道的都說出來,是不是錢姨娘對我娘下的毒?」她這一迭聲的問不打緊,後頭的話更是語出驚人:「我就知道啊,個個都想要我娘的命,我娘沒生兒子,娘家又倒了,我娘這會子要是沒了,我爹就會給我們娶個後娘。老太太啊,孫女不想要後娘,我要我娘。」她這又哭又叫的「我要我娘,我不要我娘死」,一個哭嗝打上來便也語不成調,轉頭就往已經暈在廖嬤嬤身上的姚蔣氏撲去,雙手更是抓著姚蔣氏的衣裳又拉又扯的,搖得裝暈的姚蔣氏心火蹭蹭的往上冒。人都死了不曾,怎麼就沒一個人把這丫頭拉開呢?
而屋裡的幾位竄門子的太太們此時已經交頭接耳起來。這衝出來說話的是三房的嫡次女吧,聽說常年身子不好,如今是用藥養著的,看這小身子板的確是瘦小的可憐,這麼大了怎麼還如同個三歲的小孩子般不省事,這話哪裡能當著人面給說出來。可是越是童言就越是無忌,也就可信度越高,這姚家的水還真是深,怪不得年初姜氏要跪大門自請下堂。這姚家毒啊,人家都自請下堂了還不讓,偏是要把人命給整沒了才罷體,這就是常言說的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黃家的當家太太拿眼睃了下杜太太,杜太太又望向了李太太,其它幾位當家太太這時候都小聲的嘀咕起來,就是沒有一個人肯離開。
二太太直到這會子才回過神來,她瞅了眼同樣還在怔愣的五太太,二太太自詡見多識廣,這麼點小事哪裡能難到她,該是到她在老太太面前立功的時候了。二太太打定了主意便開始行事,她立刻吩咐人把姚姒拉開,又讓人把老太太抬到隔間的榻上去,又讓人去請大夫,又打發人去告訴老太爺此事。待誅事安排妥當,她覷了眼驚慌的大奶奶,嘴邊撇過一絲不屑,轉頭便朝屋裡的客人走過去,二太太一一向人道歉,又半推半送的把人給送出了門。
孫嬤嬤早就被姚娡扶到了一邊去,這時候大奶奶正在問孫嬤嬤一些事,四太太和五太太則在隔間服侍老太太。二太太丟下了孫嬤嬤,忙走到姚蔣氏的榻前,只見姚蔣氏這一會功夫已經幽幽轉醒,二太太頗有些邀功的意思:「老太太,人都被媳婦送走了,媳婦剛才也都同幾位太太們打好了招呼,她們萬不會把將才的事亂傳的。且媳婦也打發人去同老太爺說,娘這會子如何了?一會大夫便來了」
姚蔣氏一聽這話腦中一發熱,隨手就拿了個軟枕向二太太砸去,「你個蠢貨!」
姚蔣氏這一通發作,實在算是二太太倒霉,她這份小聰明姚蔣氏如何不明白,只是二太太不明白越苗越黑的道理,她多此一舉的囑咐各家太太保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越是想要摀住反而越是摀不住,二太太這完全是被遷怒了。
二太太對於老太太扔過來的軟枕哪裡敢躲開去,雖說枕頭砸不痛人,但面子卻是真的丟了一地,她一時半會哪裡想得明白自己剛才多此一舉的動作,她這還在迷糊間,姚婷連忙把二太太一拉,連同她自己,這母女倆便給姚蔣氏跪下,姚婷口中更是向姚蔣氏請罪:「祖母息怒,母親也是一時糊塗,祖母您身子要緊,還是一會給大夫瞧瞧,若是無礙您再吩咐回府去,這會子府裡怕是鬧翻了天去。」
好個避重就輕,五太太瞟了眼姚婷,手上動作也不含糊,連忙要拉二太太起身,勸道:「婷姐兒這會子還給你祖母添什麼亂呀,老太太哪裡是怪罪你母親,你替五嬸娘去瞧瞧大夫來了沒?」
五太太做起了和事佬,姚蔣氏也就順著坡下了地,她深深的歎了口氣對二太太道:「起來吧,還沒你姑娘機靈,你這幾十年算是白活了。」
二太太原本也是機靈人,回頭一想頓時冒了身冷汗,可不是她做了蠢事麼。
姚姒人雖然哭得傷心,拉著孫嬤嬤問東問西的,可耳朵尖,把隔間發生的事聽得是清清楚楚,好個二太太,你可算是幫了大忙了,原本她還在煩惱如何利用流言來替姜氏保命,如今看來不需要了,適才那些人就是最佳的流言散播者。
錢姨娘,你還真敢往姜氏茶裡下毒,可怨不得她將計就計,被毒死也是她錢氏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