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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1章 坦白 文 / 丫頭一枚

    夜裡下起了雨,一場秋雨一場寒,窗欞的格子孔裡漏了幾絲風進屋裡來,吹得桌邊的一盞桐油燈忽明忽滅,姚姒的臉被這搖曳的燈火映得明明暗暗的。()手中的那本藍皮賬本也不知道被她翻了幾遍,這賬本越看是越驚心,秋菊算是能幹,偷了這本賬出來,裡面涉及的官商大戶不在少數,這本證據是足夠這些人家抄家滅族的了。只是,這樣的東西在自己這裡用處不大,算得上是空擁寶山。

    窗外的風雨漸歇,紅櫻給她續了杯茶,姚姒卻沒在意,一味的在想這賬本如今要如何用。模模糊糊間,心中突然有個極大膽的主意,她越想越覺得可行,只是

    若真的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意味著整個姚府會走上與前世不一樣的命運,滿門傾覆算是輕的。

    她皺起了眉,一雙黑亮的眸子在燭火中閃爍跳躍起來,她恨姚府嗎?

    當然是恨!恨這個字太輕,不能概全她心中的焰焰怒火,若是借趙旆之力行事,姜氏的仇才有希望得報。但形也,勢也,大事大非下,就怕趙旆將來功成名就時,會不兌現對自己的承諾?

    趙旆會嗎?趙旆是個怎樣的人?

    姚姒不停的反問自己,可心底深處卻是相信趙旆不會那樣做。她在心裡把和趙旆相關的所有事情回憶了一遍,明裡暗裡,這些日子實在是多得趙旆的幫助,自己才能數次化險為夷,若說趙旆為的是她手上秦王募私兵的證據而接近自己,這事雖是個開頭,東西到手了,趙旆確實可以不用再理會她了。但後面趙旆卻仍然數次出手相助,顯然這個在鐵血中成長起來的英氣少年,內心中是有著他的驕傲的。

    對,趙旆是可信任的,他模模糊糊間,有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輕視的肯定,這個人不是壞人。

    姚姒深呼了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自己不能因為看見了人性的醜陋而去臆想非非,她必須在心裡先選擇相信趙旆,後面的事情才能進行。

    坐在一旁做針線的紅櫻朝姚姒睇了幾眼,終究是沒出聲相勸,只是拿了件秋衣披到姚姒的肩頭,便退到一旁繼續做,不期然一雙細長的手抽走了她手上的針線,連同她正在做的鞋面也一併拿走,扔到了針線簍裡。

    「姑娘,就只差幾針了,就讓奴婢把它做完吧!姑娘如今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之前做下的鞋雖說都還能穿,但花色卻不適合孝期裡穿。」紅櫻柔聲道。

    「哪裡就差這麼會子功夫了!都說了多少次,夜裡不許動針線。」姚姒的聲音透著不容反駁的嚴厲。

    這還是姑娘頭一次用這麼重的語氣說話,紅櫻立起了身子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姚姒暗暗歎了口氣,上一世做了那麼些年的繡娘,沒日沒夜的繡,這其中的辛苦她如何不知,才那麼輕的年紀,雙眼便視物模糊不清,若說自己遁入空門是萬念俱灰下的無奈之舉也不為過。如今重活一世,她不希望身邊的人這般不愛惜自己。如今紅櫻這樣的拚命,無非是怕委屈了她。從姚府避居到琉璃寺來,她和姚娡的衣飾鞋物等物件因不適合在孝期裡用,是以全部都得重做,她身邊也就紅櫻和綠蕉兩個大丫頭有跟來,餘下都是粗使婆子,姑娘們的物件如何能讓她們插手,是以紅櫻才會挑燈趕工。

    「如今你們年紀輕不礙事,等到年紀大些的時候便知道厲害了,這夜裡做針線活最是傷眼睛。」姚姒上前輕輕的拉住紅櫻的手,二人對坐在燈火下,姚姒放柔了聲音道:「我知道你們心疼主子,也時刻怕委屈了主子去,只是我不是個嬌慣的主,咱們既然從姚府出來了,便沒想過再會回去。從前姚府裡的規距咱們也得改改了。吃飽著暖便夠,那些虛的名頭咱不要,我和姐姐每天讀些書,做做針線,學些行商治家之道,這日子不知要比在府裡實在幾多。」

    「姑娘心疼奴婢,奴婢知道!」紅櫻眼眶泛紅。

    「你是我身邊的丫頭,雖然跟著我的時間不長,但人和人之間實在是講緣分,我心裡直拿你當姐姐看,從今往後咱們只有自力更生,學些真本事,將來你們一個個都能幹,可以獨當一面,方不枉我拿你當姐姐看,往後莫再熬夜了。」

    紅櫻點了點頭,便把針線簍收拾妥當,便勸姚姒盡早歇著。

    姚姒點了點頭,看著紅櫻彎腰鋪被的身影,心裡頓時有了決斷。

    過了七八日後,眼見著趙旆手臂上的傷好了許多,姚姒心中既拿定了主意,便用個小匣子把那正本的藍皮賬本裝好,也不帶人,自己一個人便去找趙旆。

    屋裡只有趙旆一個人在,小桌上擺了個殘局,他一手執黑子正要落下,見得姚姒進來,英氣的眉眼便染了些笑意,很是隨和的讓她坐到自己的對面,而那枚黑子恰恰的落在了她面前。

    青橙端了杯茶上來,姚姒忙道:「多謝青橙姐姐!」

    青橙只微微一笑,便拿著托盤轉身出去。姚姒揭起茶蓋輕輕的啜了口,抬眼見屋裡屋外沒半個人影,心裡略有了底,朝趙旆睃了眼,對面的人也朝她望過來,雙目燦燦。

    「趙公子!」她喚了他一聲,聲音不高不低,實在有別於平素的模樣。

    「聽了這麼久的趙公子,真是怎麼聽怎麼不順耳,我在家排行第五,我癡長你幾歲,一聲五哥還是當得的。」他淡聲道。

    哪想到他忽然出了聲,而且還是這麼一句話,姚姒的心頓時有些打鼓。面前的這個人人精子似的,想在他面前弄花招那是沒得可能的。見他停了手上的棋局,一粒一粒的把玉似的子兒收到棋匣子裡,待他收完子,她開門見山,便把手上的小匣子恭敬的遞過去,很上道的叫了聲「五哥」。瞥了他一眼,見他眉目間笑意漸濃,她於是道:「這是姚家海上生意的賬薄,想必你也知道,我用了些手段讓人從姚大老爺那偷回來的,裡頭涉及甚深,這東西原本我是想著拿來要挾姚老太爺,拿來換我娘的一條命,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這東西於我用處不大,便拿來交給五哥瞧瞧吧!」

    如今她拿這個交給他,確實是在拿這個東西來做交易,自己得表現得誠意些,沒什麼好隱瞞的,她當初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她在心裡淡化自己打蛇隨棍上的叫人家「五哥」,人嘛,求人就得厚臉皮不是嗎?

    陽光從窗欞裡照射進來,直打在她還未長開的臉上,那雙漆黑而清亮的眼眸,彷彿如一口老井般悲傷深沉,趙旆只匆匆一瞥,心裡某個地方忽然有些酸脹。這種情緒隱秘而突然,十六歲的他來不及細想,到底神志很快的恢復清明,打開匣子,拿起那本藍皮賬薄認真的翻看起來。

    這個空檔,姚姒想了很多,從她們第一次見面起,似乎兩個人總是在試探,一句話本來是說要一句卻經常只說了半句,另外半句需要去猜,去想,去琢磨。以前的她對他是防備的,只是從這一刻起,她不想這樣和他說話,她也不想再和他耍心眼子。她大大方方的朝他瞥目過去,他臉上的任何神色都落到了她的眼裡。

    「整個東南,陷進去的官商大戶十之有八,五哥隻身來到福建,身上必定寄予了家族與上頭那人的期望。只是五哥如今身陷困局中,想要解了這個局,借力使力,連銷帶打,卻是不容易的。」話音稍停,她再沒看他,卻是立起身來,向前幾步彎腰向他欠身道:「也許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們這些人做些什麼事,哪裡是我能想得明白的,不怕老實跟五哥說,我要替我娘報仇,她死得這樣的冤,如今我活著一天,心心唸唸的也就只有這件事。只是憑我如今的能力,自保都不容易,我不敢在五哥面前耍心眼子,只希望五哥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求五哥幫我!」

    他很是波瀾不驚的聽她說話,在她欠身時亦沒有阻止,待她說完,他平靜的說道:「若是有一天,你母仇得報,卻不容於家族,甚到被世人所唾棄你也甘願?」

    「甘之如飴!」稍微停頓,她很是鄭重的道:「不光如此,我身上流著姚家的血,就讓我親手把姚家推到地獄吧,不需五哥動手,我所要的只是需要徵得五哥的同意與幫助!」

    她回得很絕決,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想,若說手上的這賬薄,在他手中若用得好了,確實不亞於一柄利器,只是她的戾氣如此重,他的人生第一次糾結起來。拉一個入了迷障的小姑娘出來,好像有些任重而道遠。

    他輕歎息一聲,罷了,先聽聽看她說什麼。

    「五哥有沒有想過,整肅東南沿海的走私?秦王殿下能用海寇的名目讓東南局勢受他所控,如今五哥何不反其道而行,假借我之手,讓整個東南亂起來。海寇秦王能用,我們也用得!」

    趙旆再也無法掩飾他的驚訝,內心振撼不已!他真懷疑眼前這個才幼學之齡的女子,真是只有這個年紀?他慢慢的站起身來,摸了摸鼻子,有些故作深沉,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做這門海上的生意?把水攪混了去?」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麼點子好處,一點就通。「是的,我要做這海上的私貨生意,與其讓姚家洪家這些人家盤撥私利上供給秦王,不如咱們斷了他們的財路,想辦法取代了他們與洋人做生意。其一,手頭上銀子多了,五哥可以養更多的兵,好生整頓福建這塊棘手之地,真正的為東南沿海百姓保家護航;其二,這賬薄如今既然落到了咱們手裡,這簡直是上天給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她憂慮了幾天的心緒終於舒展開來,臉上不期然就笑了起來,似冰雪消融,芙蓉含春。

    他望著她含笑的眉眼,聽她徐徐話語,卻第一次亂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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