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5章 出海 文 / 丫頭一枚
第二日天剛放亮,一輪紅日將將抬頭,姚姒便起了身。紅櫻和綠蕉忙進忙出,一個打洗臉水,一個鋪床疊被。屋裡一陣忙活。洗漱完,紅櫻侍候她穿衣,衣架子上是一套男式玉色繡暗紋的圓領長袍,待紅櫻替她繫好腰帶,再把頭髮攏在頭頂梳成一個髻,髻上橫插一隻白玉簪,姚姒自己朝那架玻璃穿衣鏡裡瞧了瞧,只見一個唇紅齒白的俊俏人兒,細看之下眉清目秀,讓人真有些雌雄莫辨。
姚姒很是滿意,自己圍著鏡子轉了幾圈,越發覺得這樣穿著有意思。紅櫻和綠蕉瞧她這孩子氣的模樣,心下歎息,雖說平素那樣的老成,到底還只是個孩子。
屋裡正在鬧,姚娡帶著采芙便進了屋,瞧妹妹這一身做男兒的打扮,姚娡心裡難過面上卻帶著笑意,拉了妹妹近身細看了一會,也覺著妥當了。她忍著不捨,想著往後既然避免不了出門,那就做男兒打扮是最好的。
姐妹倆殷殷話別,姚娡有一肚子話要說,可真見著妹妹就要出門,她忍不住哽咽起來,翻來覆去也就這幾句話,「路上千萬要小心,說到底你終究只是個女兒家,與趙公子男女有別,可別混鬧得太出格。姐姐等著你回來。」
姚姒卻似混沒注意到她臉上的悲傷,答得心不在焉,「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就甭操心啦,安心在家等著我回來。」她嘴上雖然這樣說,卻始終沒抬臉去看姚娡,背著人長吸了一口氣,轉頭就笑著吩咐紅櫻拿好包袱,她一馬當先的出了房門。
姚娡見她這個樣,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歎了聲「這孩子」,也只得收起臉上濃濃的不捨,送她出門。
屋外,趙旆迎風而立,一身烏衣黑髮,就那麼隨意的站著,卻有幾分如松臨淵之姿。
姚娡不期然他人就在屋外站著,極快的打量了面前這個高大的少年一眼,只見他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英挺斜飛,端的是個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的樣。
姚娡心裡有了數,能養出這樣的孩子,絕計不是普通人家,加上這趙旆聽說來自京城,她不禁為妹妹擔憂起來。只是如今這場合,她倒也忍得住,收回打量人的目光,隨著妹妹一同對他欠身行禮。
姚娡身為長姐,自然是要有個長姐樣,臉上端著笑意,只站得同趙旆遠遠的,卻見妹妹揚起笑臉,同趙旆低聲說著話,那熟稔勁渾不似作偽,而趙旆眉目一動,再不似剛才那渾身銳利的樣子,竟然淡淡的對著妹妹笑起來,少年人的臉上含著寵溺之色,彷彿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姚姒心裡嘎登一聲,她再不會看人臉色,卻也瞧得出兩人間的那種微妙情愫出來,她這心裡越發的愁起來,或許妹妹是年少無知,但趙旆呢?就看他前後兩樣的神態,哪裡是沒那意思的樣子?
姚娡再是愁,卻也還是要放妹妹離開。趙旆帶來了一輛馬車,黑漆平頭兩馬並行,馬車看上去十分普通,但那趕車的馬伕精神抖擻,再看那兩匹拉車的馬兒,較之她見過的馬都要高大壯實,馬車簾子也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看上去就覺著厚實能擋風,她這才心下稍安。
人家對妹妹好,姚娡也不個鐵石心腸的,遠遠的再次朝趙旆福身施禮,見妹妹上了馬車,她這才對趙旆道:「舍妹年幼難免玩劣,還請趙公子多擔待,小女這廂多謝公子了!」
趙旆向姚娡抱拳,這邊,姚姒也跟姐姐揮了揮手,趙旆騎馬,他身後那一行六人便等馬車先駛,而後都默默的跟在馬車後面,一行人絕塵而去。
姚姒沒想到馬車裡竟然坐著青橙,只見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青橙斜倚在一邊,拿著本藥草經似看非看的樣子,姚姒一瞧她這樣就樂了。
「姐姐這書瞧著好看,只是不曉得姐姐有這等本事,能倒著看書,不如教教妹妹如何?」
青橙本來就在做做樣子,哪裡想到自己竟然把書拿倒了,也撲哧一聲笑起來。一路說說笑笑的,加上馬車非常平穩,姚姒也就不去想竟然趙旆要帶她去哪的問題,只一心和青橙笑鬧說話。
青橙見她小小年紀,到十分沉得住氣,賣得公子還特特地把自己放在馬車上,說是怕姚姒一個人會悶,唉,鐵漢竟也有柔情,若是這二人能成,倒也不失為一段好姻緣。
桌上擺著四碟點心,一壺茶水,四隻茶杯。只是,任馬車如何顛簸,這桌上的杯碟茶壺卻紋絲不動,紅櫻瞧著稀罕極了。姚姒卻是知道的,富貴人家,出行的馬車都是有講究的,就拿這桌子來說,這桌上的杯杯碟茶壺與桌面都是用了磁石,是以兩面吸得緊緊的,馬車雖說顛簸,但桌面上的東西卻是不會動的。
馬車大約行了二三個時辰,外面馬兒長嘶一聲,馬車便停了下來。青橙面上一喜,可算是到了,叫她窩在這馬車裡,真是混身不自在,哪裡比得過打馬揚鞭來得暢快,這回五爺可欠著她一回了。
姚姒瞧青橙這樣兒,鼻間撲來一股鹹濕的味兒,她心裡想著約模是到地兒了,只怕還是在哪個靠海的地兒。
青橙跳下馬車,姚姒要跟著跳下去,青橙哪裡敢讓她往下跳,二話沒說,就把姚姒抱下了馬車,紅櫻怕自己被青橙抱,羞得自己趕忙踩著小凳往下跳。
趙旆自己也下了馬,走上前來,看見姚姒的小臉隱隱泛紅,知道她這是高興,他也跟著高興,看來這樣安排是對了。
待姚姒站穩,觸目便是波光波光粼粼似萬點金,不遠處海浪拍著聲響,一來一回的,還真是在海邊。她笑盈盈的朝趙旆道:「五哥,這裡是海耶!」
真是孩子氣,看她興奮成這樣,趙旆的臉上也揚起了笑。
青橙長長的吸了口氣,臉上是真的歡喜,對姚姒道:「可算是回來了,你還不知道吧,這裡是月兒港,五爺的軍營便駐在這兒。」說完,拉著她便走,一邊說道:「今兒便在這裡安頓下來,晚上五爺帶你坐船出海。」
姚姒一愣,要出海,瞬間她也興奮起來,朝趙旆吃吃的笑。兩世人了,還真沒有坐過海船,更別提要在海上過夜,她興奮的朝還傻站著的紅櫻嬌笑道:「紅櫻,快跟上。」
月兒港是個天然的港口,海灣邊停了二十多艘高大的船艦,時不時的有水軍來回巡邏,見到趙旆,都停下來給他行禮,趙旆見到自己的兵,臉上神情嚴肅,略問了幾句那兵頭,便放了他們過去。
趙旆的主營建在靠山邊,都是紮起來的營帳,在主營旁邊,竟還紮了個小小的營帳,青橙拉著姚姒落後趙旆幾步,對姚姒咬耳朵,「諾,你看,那是五爺專門為你建的營帳,還特地靠在他的主營邊上,哼,五爺可夠偏心的,虧得我勞心又勞力的,就把我給扔到山上住著。」
姚姒聽得她這樣打趣自己,是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一時恨青橙這口沒遮攔的,只把臉轉過去,恰好的,青衣急急的迎了上來,先給趙旆行禮,便朝青橙笑起來。
姚姒哪裡肯放過,詳裝問道:「咦,青衣為什麼對著姐姐笑,喔,我知道了」她這知道了的後面把音拖得老長,到底是知道了什麼,其意各人自知,青橙被個毛丫頭笑,又見青衣涎著臉,這回她也有些下不來,朝著青衣啐了口,「沒個正經樣,主子在前面你也在這裝神弄鬼的!」
到底一路車馬勞頓,確實是餓了。青橙陪著姚姒一起用了飯。軍營裡的飯食姚姒自是沒見過,卻見桌上四菜一湯,有魚有肉有青蔬,魚是海魚,肉是野雞肉,蛤蜊姜絲清湯,看著很是有味口。姚姒比往常多用了半碗,見青橙也吃得香,心裡頓時明白,莫不是這是單獨給自己開的小灶?
她這樣想,面上卻不動聲色,待青橙用完了飯,便問青橙:「五哥這會子也用了飯吧!」
青橙一笑,指了指她的頭,道:「五爺那麼大個人了,哪裡會餓著肚子,你這心操得好沒意思!」
姚姒這回沒害羞,只笑著回她:「姐姐不必瞞我,必是五哥回來事兒多,這會子怕是還沒空兒用飯,回頭我也不便去五哥那邊,姐姐一會子且幫我告訴五哥,不必特意的給我開小灶,這樣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給你們添了這許多麻煩去了。」見青橙要說話,她便搶了話又道:「姐姐若真拿我當妹妹,就幫我勸一勸五哥,若不然,下次哪裡還好意思同五哥出來。」
青橙見她執意這樣,心裡到是對姚姒改觀了不少,顯少有大家小姐吃得下苦的,這孩子瞧著年紀小,倒也性子爽朗,能設身處地為人著想,也不是那等矯情之人的腥腥作態,怪不得五爺對她這般上心!
見天日辣起來,正到中午,青橙自己也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便要告辭,又拉著紅櫻指給她瞧,半山上有坐小木屋,便是青橙住的地方,紅櫻一一記下來。
姚姒送青橙出門,她自己也累了,叫紅櫻去用飯,自己便進了裡屋,只見一張小小的架子床,瞧著床上的被褥床罩都是新的,且用的也都是柔軟的棉布,各色用具也一一放置在屋角,心裡越發的念起趙旆的好,到底敵不過身子累得慌,把外衣脫了去,只穿著裡衣倒頭就睡下。
她這一覺睡得沉,直到掌燈時分才醒,秀氣的伸了個懶腰,紅櫻聽到動靜便進了屋子,要上前侍候她下床,姚姒朝她擺擺手,自己把外衣穿上,又腰彎穿了輕軟的繡鞋便下了床。
紅櫻打了熱水進來,她洗了臉,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紅櫻道:「姑娘,趙公子在外面等著和姑娘一同用飯呢!」
「啊?你怎地不早叫醒我!」沒得讓五哥等她的道理,急急的便出了屋子。
果然,趙旆坐在桌上,自己在打棋譜,見得她來忙停手,又見她睡得小臉通紅,實在可愛得緊,便笑道:「你這一覺倒睡得香,險些要錯過飯點了。」
姚姒不好意思起來,低了頭,也上前來幫他把棋子一粒粒撿到棋盒裡,一邊說道:「要五哥久等了,咱們這便要上船出海了嗎?五哥可用過飯,若是在等我,不礙事的,我帶幾塊點心隨便打發便成,可別耽誤了上船。」
「哪裡急成這樣,飯都沒用呢?」趙旆再不逗她,叫紅櫻把飯菜擺上桌來。
姚姒也沒閒著,給他面前擺碗布箸,桌上依舊是四菜一湯,兩碗香米飯,她期期艾艾,到底也未曾把話說出口。
趙旆是何等人,只看她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中午,青橙便把她的話帶到了,沒曾想這丫頭倒懂得民間疾苦,倒是小瞧了她去。他詳裝沒看見她的神色,動箸夾了兩塊清蒸魚到她的碗裡,「趁熱吃,這海魚冷了便一股子腥味。」
姚姒從善如流,也給他夾了塊肉,他夾起來吃了,二人你來我往,一頓晚飯用得甚是香。
待二人用過飯,他便讓紅櫻去拿一件她的披風過來。海上風浪大,如今這時節著實冷,紅櫻便知道這是要上船了,進了裡屋,早就把準備好的一件素色緞面的夾綿披風給她繫上。
海上風急浪大,姚姒心裡隱約明白趙旆接下來要做什麼,便叫紅櫻留下來看屋子,紅櫻柔順的點了點頭,送了他二人出門。
海風吹得前面提燈籠的小兵衣服獵獵,大紅的燈籠也隨風搖擺,趙旆走在前面,眼見得姚姒咋進冷風裡抖擻了一下,便伸手拉了她的手,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中,她頓時急了,想抽出來卻被他握得死緊。
她面上一紅,好在這會子天也黑了,人也看不見,過了好一會,她才回神,想著,他也太大膽了些,卻見他立在前面替自己擋風,被他緊握的手微微有些潮意,便知他其實也是極緊張的,又看他的臉,夜色中,那雙眸子如星般閃著莫名的光芒,他的身子高大,自己躲在他身後,只覺得溫暖安心,心想,他大概也是第一次牽女孩兒的手吧,自己手裡能感受到他越來越多的濕意。
他確實是緊張極了,鬼使神差的就拉了人家的小手,只覺著這手溫涼無骨,握著了就不想放開,只是他自己卻沒想到,怎麼手心裡的汗越來越多,他對自己道,你小子有點出息才行,她叫得他一聲五哥,當然這輩子都要護著她,這海風這樣樣的大,他自己受得住,可她這嬌滴滴的小女兒,哪裡受得住這冷,這樣一想,他總算是替自己找了個好借口,手心也漸漸的不出汗了,就連步子也同她一致,他替她遮風,親自扶了她上了艦船,這才十分不捨的放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