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8章 下馬威 文 / 丫頭一枚
第二日,趙旆果真親自送了姚姒回琉璃寺,又叮囑她說過得幾日再來看她,且讓她不要傷神古奇那邊的事。
姚姒心裡一陣泛甜,這五哥當的,真不是一般的貼心。她送他出山門,提裙便往屋裡跑。好幾日與姐姐分開,除了想念,還有許多話想說。
姚娡把幾個粗使婆子支使得團團轉,自己只帶了蘭嬤嬤一個人在院門口等妹妹。才沒一會子功夫,就見妹妹提裙跑來,小臉上並未見多少疲色,卻是哂得黑了些,見她後頭沒趙旆的身影,想到昨兒半夜蘭嬤嬤叫醒她回事,一時間感慨萬千。
「姐姐,我回來啦!」姚姒心裡雀躍,上前就抱住了姐姐。
姚娡摸了摸她的頭,嗔怪道:「可算是著家了,瞧你這樣兒,黑了,好在沒瘦,不然姐姐可得找他理論去。」一邊說話,一邊卻是拉著她往屋裡走。
這個他自然指的就是趙旆,姚姒聽她以這樣的口氣提到他,想到這幾日的相處,又怕姐姐看出些什麼,忙扯了她的衣袖,撒嬌道:「姐姐,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嘛,可沒敢缺胳膊少腿的。」她雖在說著話,卻見著姚娡身邊只得蘭嬤嬤一個,院裡裡外都沒人,便明白姐姐這是早為自己打好掩護,又想到自己出去幾天,依著姐姐的性子,必定沒少擔心,她緊了緊姐姐拉著自己的手,一路無言快步回了屋裡,便吩咐紅櫻把帶回來的東西整出來。
等姚娡坐好,她端端正正的給姚娡行了個福禮,很些歉意道:「姐姐必定為我擔心壞了。」
姚娡十分欣慰的笑了,又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心裡直感歎,妹妹這一回出門,沒成想這才出去幾天,性子到是放開了不少,從前一幅少年老成樣,著實不像她那個年紀的女兒家,這回雖說自己是有些怨怪趙旆這樣不忌諱些妹妹女兒家的聲譽,但他能使得妹妹有了好的改變,到是對他改觀不少。
姐妹倆挨著說話,蘭嬤嬤早就和紅櫻出去整理東西,屋子裡靜悄悄的沒人。姚姒對姐姐一味的撒嬌賣癡,又把這幾日趙旆帶她出海,又看見人下海捉漁,海山的風光又是如何,只把這些拿出來說。
姚娡含著笑,知道妹妹的話裡有些保留,卻也不惱,漸漸的聽得十分入迷,心裡也是嚮往不已,要是能坐著船出海,領略這海天相接的別樣風景,那該多好。
姚姒一邊說,一邊注意著姐姐的臉色,見她臉上多有嚮往之色,心裡打定主意,必要叫她也坐船去看一回海景。
閒話說完,姚姒便扯上了正題,問道:「八姐這回怎麼想著要來琉璃寺看望咱們?她什麼時候到?」
姚娡便回道:「你才出門那日,嫻姐兒便打發了一個婆子來回話,倒也沒說旁的什麼,只說想來看望咱們,敘敘話。」
「來的婆子可認識?」姚姒心一沉,只怕無事不登三寶殿。
姚娡皺起了眉頭,淡聲道:「那劉婆子我認識,是從前老太太院子裡的二等婆子,進不得屋裡侍候。劉婆子的嘴巴甚是緊,倒是賊眉鼠眼的直往咱們屋裡瞧,這樣的不規距,我也懶得同她說甚,打發了幾個錢便讓她回去了。」
姐妹倆一時對視了眼,彼此都看出了些門道,姚娡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咱們如今都避居到這裡來了,那邊的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是金生的事露了出去不成?」
「不會的,金生那邊張叔有留下人看著,若是有事他們必定會來回我的,我看不是別的事,只怕是八姐受了人挑唆,來生事的。」姚姒略一想,便大概猜出姚嫻的來意,眉間就有了幾分冷厲,「只怕焦氏要進門,又是修院子又是忙東忙西的,就那邊幾房太太們的心思,倒也不難猜,只是不知是誰在後面挑唆她,與她又有些個什麼好處?」
姚娡心裡也是有些猜測的,倒是沒她想得這樣深,聽她這樣一說,臉上便有幾分惱恨,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無論如何,總歸都是三房的女兒,難道咱們臉上無光,她就能在人前有臉面不成?」
「姐姐何至於動怒,就八姐這性子,不是我說,想她背後之人也不是個高明的。咱們也別費這個神,一會人來了,大概也就知道是什麼事了。」姚姒忙安慰她,又道:「一會人來,我自有安排,姐姐只管硬著些,拿出長姐的氣勢來,這回必定叫她吃次悶虧,看她還敢不敢沒事總來招惹咱們,難道真當我們是塊軟豆腐不成。」這話說完,又低聲細細的把自己的主意同姚娡一一分說。
姚娡聽得是連連點頭,臉上也有幾分促狹之意。
將將午時三刻,采芙便進來道:「八姑娘剛進山門,正往咱們院子走來。」
「知道了,帶個婆子去迎迎。」姚娡吩咐了聲,便和姚姒手挽手出了門。
姚姒和姚娡都換了一色兒半新不舊的素色衣裳,坐在會客的廳堂上,等著姚嫻進來。
幾個月不見,姚嫻身量撥高了不少,一身黛色八成新的繡綠萼梅小襖,披著白狐毛的坎肩,頭綰垂掛髻,耳掛一雙綠油油的水滴狀墜子,下面配著艾綠色的繡纏枝花百折裙,一隻白玉佛手壓裙,端的是身姿婷婷裊裊,臉兒嬌艷豐潤,瞧著竟較之前大變了樣,而她身後,跟著四個穿紅著綠的丫頭,四個婆子,一行人就這麼進了屋子。
姚姒姐妹倆都起了身,略迎了迎姚嫻,各自見了禮,便分賓主坐下。屋裡,採菱上了茶,姚娡便向姚嫻問了一圈兒府裡的長輩安,又問幾個姐妹們可都好,姚嫻眼睛咕嚕朝屋裡溜了圈,臉上淡淡笑意,卻掩不住一些傲色。她漫不經心的回了姚娡的話,說府裡的長輩及姐妹們都安好。
姚娡便又道:「八妹是稀客,難得來一回的。只不過如今母親的牌位立在屋裡,妹妹少不得要隨姐姐去,給母親行個禮。」說完,竟就起身,親親熱熱的要拉姚嫻一起去,只是才剛拉上姚嫻的手,她便驚訝道:「八妹今兒怎的穿成這樣,叫人瞧了去可不說是咱們姚府書香世家,竟連這點兒禮數都不懂?」
姚娡突然對她發難,且說的又是實情,姚嫻的臉上剛才還是得意之色,這會子又青又紅,不知拿什麼話來反駁。
姚嫻是三房的庶女,庶女自然也是要為嫡母守孝的,且不說她願不願意,禮法上就是這樣,再說錢姨娘也才去逝沒多久,便是心裡稍微有點譜的人,也不會真個兒在嫡母和生母的孝期裡穿得花枝招展的。姚娡身為三房長姐,這話當然說得,而且才說完這話,轉頭便去訓跟來的丫頭婆子們,她重重的哼了聲,「明知姐兒有錯,你們做貼身丫頭的就這麼放任姐兒出醜麼?丫頭們不懂,難道你們這些老貨也不懂?越發的沒了規距,這話就是拿到府裡老太太身邊去說,一頓板子都是輕的。」
姚娡佔著大義道理,自然怎麼說都是對的,這幾個丫頭婆子本就看不上姚嫻,這會子又挨了一頓訓,心裡只把姚嫻這主子恨上了十分。
姚姒這才出聲勸道:「八姐還小呢,想必是不懂這些道理的,這些丫頭婆子們也難免有個疏失,這大冷的天,姐姐暫且饒了她們去。」說完,朝綠蕉睃了眼,綠蕉會意,她笑嘻嘻的上前口中朝那四個臉帶傲氣的丫頭姐姐長姐姐短的叫,「今兒倒是冷得出奇,難為姐姐們陪八姑娘到寺裡來看望我們姑娘,光是這份心意便是難得的,這不,旁邊屋裡早就準備好了茶水點心,想必姐姐們也都乏了,不若去隔間歇歇腳。」
這還差不多,此刻這些丫頭婆子算是看出來了,五姑娘想必是要給八姑娘來一個下馬威,這會子大概只拿她們作伐子呢,只是到底又不敢狠得罪了,這才叫個丫頭出來做好人,其中兩個臉上依然帶著傲氣的彼此望了一眼,心道,挨了一頓罵,等回去了好不得要在當家人耳邊拿這姐妹的錯好好說道去,眼前這個虧且就忍下來。綠蕉見人不動,便和采芙兩個來拉,一會子功夫,八個丫頭婆子走得乾乾淨淨。
姚姒冷眼瞧著這四個丫頭倒真個兒隨綠蕉去了,竟是沒一個留下來服侍姚嫻,心裡曉得這些丫頭婆子怕也只是面上對她恭順,暗裡也是瞧不起的,她心裡便有了些底。
姚娡這時候卻又軟和下來,溫聲對姚嫻道:「不怪姐姐剛才這樣說你,著實是你錯了,姐姐怎麼著也要當著這些人的面說一說你,不然,豈不是叫人看了咱們的笑話去,八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姚嫻臉色憋的通紅,剛才這一出在丫頭婆子面前出了回丑,回頭傳到府裡去,這還怎麼了得,少不得又得拿出些銀錢來打點這些祖宗,心裡直把姚娡恨得不行,可到底又怕姚娡再鬧出些什麼來,心裡想著丫頭婆子走了也好,也就方便她行事了,只是她心中有氣,一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負氣隨著姚娡往供奉姜氏牌位的屋子走去。
姚姒走在後頭,拿手帕掩了下臉,實在是為姚娡這一出喝彩,姚娡這個下馬威給姚嫻,看她接下來還怎麼張狂去。
姚嫻冷著臉,不過是在姜氏牌位前做做樣子,態度十分敷衍的上香跪拜,姚娡再沒說她,接著她和姚姒也給姜氏上了柱香,三人又回了廳裡。
這回屋裡的氛圍就有些不一樣,姚嫻吃了虧,到底忍的艱難,但一想到今兒來的目的,就把剛才那陣難堪揭去,抹下臉,就當剛才那事沒發生,對姚娡扯了絲淡笑,道:「妹妹不知幾羨慕五姐和十三妹,你們倒是好,在這寺裡躲清淨,可難為我,這陣子是煩透了。」意有所指的開了場,見姚娡和姚姒彼此對望了眼,她就接著道:「你們不知道吧,之前咱們三房的院子,如今可再找不著影兒了,那焦氏進在即,加上老太太把那焦氏看得重,焦家越發的得瑟了去,現如今不光把芙蓉院給拆了重建,便是連院子名都給改了,叫什麼韶華居,你們給評評理,這繼室進門,動靜鬧得這樣大,可不是在打我們三房女兒的臉麼?」
姚嫻很是滿意姚娡越來越黑的臉色,便添油加醋,道:「不是妹妹訴苦,若不是老太太收留我,叫我如今住到老太太的院子裡去,這姚府這麼大,只怕是沒了我的容身之處的。那焦氏,面上裝著賢良,在老太太面前賣乖討巧,把老太太哄得什麼似的高興著呢,如今焦氏還未進門,便叫我沒了活路,五姐,你們可是太太親生的,依著焦氏那樣的性子,妹妹實在替你們擔心,這不,妹妹好不易求得二太太,叫我出了這趟門,還不敢叫老太太知道這事。」說完,倒拿起了帕子,硬是擠出幾滴眼淚來。
她這唱念俱做,姚姒心裡實在膩味得慌,真是個蠢的,這樣直白的挑撥離間,是個人都聽得出來,這麼一年來,越發沒長進些。
姚娡半真半假的勸道:「八妹是個玲瓏人,你必是知道我和姒姐兒如今這景況,哪裡還能往府裡說上什麼話,如今你住在老太太那邊,倒是因禍得福了去。」她一味的勸姚嫻要忍耐,只不肯說那焦氏半句不好的話。
姚嫻心裡恨,好個滑不溜手的,連一句壞話都不肯說,看來還要下些狠功夫才行,她略一思量,臉上做著同仇敵愾的樣子,忿忿道:「不是我說,只怕這裡頭你們還未看清楚,那焦氏,年輕貌美不說,還那般的有手段,若是將來她過了門,當真生下咱們三房的嫡子,這三房可就全部是她焦氏母子的了,我可是在這裡好心提醒你們,三房的家業你們是知道的,這往後,三房可還哪裡有咱們三姐妹的立身之地啊。再者,五姐年紀大了,等出了孝,就那焦氏一句話的事,就打發五姐出門子,好壞不知,依著焦氏那狡詐樣,給五姐選一門外面看著光裡頭實則亂七八糟的人家,到時且有五姐好哭的。」
這話確實說到姚娡心上去了,因此她臉上就有些動情,只扭著手上的帕子,一臉烏雲,卻又不說話。
姚嫻心裡很是得意,這下把狠話撂出來,你就上了心去,剛才還裝樣一幅毫不在乎的,哼。她裝著同情的樣子,又出聲了,這次卻是對姚姒道:「還有十三妹,整天似個悶葫蘆樣子,這樣小家子氣,將來指不定隨那焦氏怎麼揉圓搓扁去。」
這話一出,姚姒和姚娡都吸了口氣,姚嫻越發得意起來,卻也曉得見好就收,只拿起茶碗低頭品茶,時不時的瞄兩下對面兩人的神色。
屋裡一時沒人說話,好半天,姚娡才一臉悲色的對姚嫻道:「好八妹,難得你這樣有心,還特地來寺裡提點咱們,那依八妹所說,焦氏進了門,咱們都沒好日子過,可你是知道的,我和姒姐兒還要在寺裡守完三年孝,這許多事情也沒八妹人在府裡知道得多,左右咱們姐妹一損俱損的,八妹若有什麼好點子,不妨說出來聽聽,一人計短,三人計長,說不定還真能想出些法子去對付那焦氏。」
姚嫻這回就有些飄飄然,心裡更加看不上姚娡,嫡女又怎樣,還不是被老太太一句話就掃地出門,連嫁妝都被老太太拿捏著,哪裡像自己這樣的聰明,略施一些小恩,二太太便幫忙向老太太求情,把那三千兩銀子給拿回來捏到自己手上來了,如今看到姜氏的兩個嫡女,在寺裡過著這樣清苦的日子,這可真是老天開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