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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終歸陌路 文 / 顧夕和

    我坐起身來,頭疼得翻天覆地,看到桌上是她扔下的三個硬幣和一張五元的錢。我打開手機,翻到一個朋友的微信,她發了幾張和陳藍在電影院的自拍,手中握著爆米花,背後是人來人往一派繁華。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傳來嗡嗡地鳴叫,我想,再也沒有以後了,情薄至此,我們已然兩清,原來這兩年的情分,其實不過只值這些價格。

    陳藍,我們大概就到此為止吧。

    神智還清醒的時候,我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我撥通了林歌的電話。

    然後我就這般沉沉地跌墜下去,如同失去任何感知地暈在那片模糊裡,脆弱得不堪一擊,原來我與尋常女生,竟是沒有多大區別的,在那一刻,我強烈感受到那種不安,要將我摧毀一般的不安,亟待被人救贖。

    那一年鷺島的冬天一如既往沒有下雪,卻冷得刺骨。

    我求父母給我買了一台單反相機,跟著江秦四處拍照,他離開廈門的時候,我偷偷買了去北京的機票,跟在他和林歌的身後上了飛機,他無可奈何地看著我,又氣又急,我咧開嘴對他笑,他終於只是歎了口氣,說:「你這樣,要是畢不了業怎麼辦。」

    我說:「我現在這樣,真的在學校待不下去。」

    他沉默著,摸了摸我的頭,像我爸一樣的力道,我眼睛竟然一下子紅了。

    整整一個學期,我幾乎沒有去上過課,自然該掛的都掛了,學期結束的時候,我只拿到3個學分,不敢回家,就在公寓裡遊蕩,看到同學們放課考完試一派欣喜地從校門口走出來,看到她們拖著笨重的行李行色匆匆地搭車,看到那般充滿希望地面龐…由內心升起一股悲涼。然而我無法責怪,所有的遺憾都是早早就決定好了的,那些選擇,都是我親手填的答案,沒有理由怪罪命運不公。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是如同撲火一般在愛。

    幸好公司很快忙碌起來,我又投入繁忙勞碌的工作中,偶爾還是遇到陳藍,卻已經不說一言,行同路人,有好幾次她想要跟我說話,都被我冷漠地表情堵住了嘴,她還是經常被罵,什麼也做不好,又不會說話,在公司裡幾乎沒有朋友。

    我繞著她走,盡量不與她碰面,往事不提,我至少不能毀了自己。

    她卻堵住我,眼淚已經在眼眶裡,她說:「江嫣,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我覺得好笑,反問她:「我什麼時候躲著你?」

    她開始哭哭啼啼,說:「這段日子你見到我都繞道走…」

    「你也知道我只是繞著走,不是為了躲你,只是覺得沒有說話的必要。」我語氣涼得像冰。

    陳藍目瞪口呆地看著我,還是那副可憐的模樣,我心裡卻已然泛不起任何波瀾了,對上她的目光,我知道她看得到我眼裡的不屑。

    她默默轉過身去,大抵也知道無可挽回,只能一言不發地往前走,穿著極高的鞋,腳步沉重,我這樣看著她的背影,瘦弱不堪,仍舊想起剛見到她時候的樣子。我在心裡感歎,倘若如今我再遇上那般的她,還是會動情,還是會……然而她已不是她了。

    跌跌撞撞地,走了這樣久的日子,我彷彿是突然長大,也是突然地,好像看到了我與同性之間的陌路,然而我不能多想,只能日復一日讓自己陷在忙碌的工作裡,像是一種麻痺,與週遭的一切迷惑不知疲倦地捉迷藏。

    陳藍銷聲匿跡了一陣子,她辭了工作,分手之後,她一直工作得十分辛苦,幾乎天天都要遭受冷眼與責罵,儘管這是份難得的好工作,她終究還是撐不下去。公司裡又來了一批新的實習生,如同大一的我們,滿懷希望,以為這大概就是生活的樣子,我偶爾也會和她們一起去喝茶聚餐,聽到不知名的歌星影音,如同這個世界的旁觀者,看到她們將一切冷暖訴說得活色生香。

    我頭髮已經長到了肩,然而這一次,我一直沒有想要剪短的**,偶爾聽到同事們討論哪個牌子的染膏好,我竟會鬼使神差地記下了。有一次我們去吃海底撈的火鍋,等待時候,同事提議去做指甲,於是我生平第一次,像個女人一般給指甲刷上顏色,儘管只是中性的顏色,我依舊覺得恍然,鏡子裡的自己那般陌生。

    兩個月以後,我收到陳藍的短信。

    她生活大抵是很不容易,每一條都很長,向我訴說她生活的不堪、困頓,還有一些思念,最後的最後,她寫到:真的不打算原諒我了嗎,江嫣,我一直以為,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再愛我,你也還會等我的。

    江嫣,我們和好吧,好不好。

    我恍惚地想起那些與她一起度過的日夜,想起她睡著時候安靜的側臉,緊蹙的眉鋒,想起她哭泣時候的眼淚,心裡都是說不出的鈍痛。

    但我真的是不愛她了,這愛早讓我身心俱疲,只空留了份牽掛。

    我漸漸習慣了她隔三差五發來的問候,深夜裡她常常給我打電話,我一個都不接,她便發短信過來:還是你對我好…江嫣,還是只有你對我最好。

    我在暗夜裡深深歎息,睜開眼望著天花板,房間一派清朗,寂靜無聲。

    暑假之後,很多朋友都開始了大四的生活,工作,實習,各奔天涯,只有我還留在學校上課,心裡很荒涼,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安心地彌補著當時的遺憾,把學分修滿,爭取能早日畢業。

    時間總是寬慰的,爸媽終於還是原諒了我,每週末我回家,他們還是如往常一般呼朋喚友在家裡大擺宴席,我媽偶爾也會關心我的學習,問我能不能修滿學分,我支吾著應付,心裡卻也在擔憂。沒能順利畢業,公司自然也無法留我,上

    上面提了另一個與我一同進去的人當了主管,我心裡不是滋味,默默交了辭呈,生活一下子鬆下來,無事可幹的人生。

    這樣也好……能專心將課修完,我安慰自己。

    然而畢竟是已然二十多的年歲,我時常被一股茫然感包圍著,彷彿在一片霧氣的森林裡行走,沒有方向,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眼睛裡變得渾濁,不甘就此沉淪,卻也找不到出口。

    陳藍很多次來找我,我不耐煩,她卻十分有耐心。

    我後來還是跟她和好了,卻根本是無力挽回的感情,薄涼冷淡,根本不可能再回到當初那般。

    她過生日的時候,我訂了餐廳,也不像當初那般耗費心力,她卻欣喜異常,如獲至寶,吃飯的時候,她說:「江嫣,如果你是個男人就好了,那樣……我後半生,都不用愁了。」

    我厭惡至極,覺得她的嘴臉扭曲噁心,丟了筷子就拍桌而去,她打電話過來我也不接,直接發短信給她說要分手。

    她便又哭著來跟我言和。

    三番五次,如出一轍,每每有爭執,我都是一句分手收尾。她也知道我們根本沒有明天了,好幾次宿醉而歸,她揚著臉問我:「江嫣,我們以前分手,怎樣也都有個不得不的原因,可是現在,我每天過的不安極了,前一秒還是歡喜的,下一秒你就要分手……江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心裡也是酸楚,卻找不到話回答她,想起這一路走來,我們也算是有始有終,冷言說:「陳藍,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我們永別吧。」

    那是那麼長一段時間以來,我第一次因為她而感到難過。

    說出話的瞬間,我覺得心像是被人扯了一下,彈回去,揪起來地疼。

    原來即使是這樣的分別,仍然會痛。

    每一個冬天,我都會覺得冷得熬不過去了,那年依舊。

    而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陳藍。

    我們沒有刪除對方的聯繫方式,我知道她戀愛了,對方有房有車,她畢業就要與他結婚,後來也知道她發現那個男人是個騙子,其實沒錢沒工作,所有表面的光鮮都只是偽裝,她最終又是被命運擺了一道,一無所獲。

    我想起曾經說過的……世間真的是只有喜劇大同小異,這些悲傷故事,都是各有各的不幸,陳藍也是不幸的,她其實從來都不曾被眷顧過。

    說來也奇怪,我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她畢業以後經常回學校,學校裡也常常舉辦一些校友同學的活動,但從此分手之後,我真的再也沒有見過她。

    即便往後我的人生翻天覆地,再多故事,都已然與她無關……我卻還是會在一些午夜夢迴的時刻,想起她的鼻息與髮香,彷彿她睡在我身邊,面容清澈,在黑暗問我:「江嫣,你睡了嗎。」

    我甚至希望能在某個路口與她偶然遇上,她估計已經認不出我,我留長了頭髮,學會了化妝,像所有女生一樣熱切生活。

    我仍然記得某年某月她曾經向我嗔嬌,她說:「江嫣,就算以後我們不在一起了,你也要繼續愛我,我要是你最後一個女朋友。」

    我忘了彼時我回答與否,只是依稀想起陳藍的臉,那時候她還是明亮的,笑起來如同日光傾城。

    然而往後的故事……已都與她毫無關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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