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永寧初 文 / 張芷言
陸香染最終成了宮中之人記憶中的一抹殘影,瘋也好,傻也罷,終究換不來隻字片語的提及。
按照沐清塵的吩咐,葉夕沒有再繼續用夢魂散,太后的病也逐漸痊癒,當太后終於走下纏綿已久的病榻,走出慈安宮的時候,凝月國也迎來了蕭凌登基第一年的年終。
三十,夜,雪後初霽。
凝月國的宮廷早已掛滿了大紅色的燈籠,昭示著喜慶的紅綢在夜空中隨風飄揚,宮人們手捧著果盤和點心來來往往,偶有宮女低頭耳語,提醒著同伴當心路滑。
德妃沈碧環站在養心殿的門口,看著井然有序的宮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宮廷的鐘聲敲響,酉時三刻已到。
宮門口早已停滿了馬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在今日攜家眷入宮,蕭逸也不例外。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今日的蕭逸一身湛藍色長袍,外套一件窄袖織紋衣,腰束紳帶,腰間的銀扣藍田佩璜在宮燈的照耀下閃著璀璨的光,黑色的錦衣貂裘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果真應驗了那句「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沐清塵一襲水藍色宮裝,雲緞白靈花香色紋相間,月白玉色宮絛束於腰上,裙上用細密幾不可見的銀絲金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雪白的貂裘裹在肩上,與蕭逸的黑色涇渭分明,卻又相得益彰。
沈碧寧默默地跟在兩人的身後,顯得十分規矩,然蕭逸和沐清塵兩人,卻依舊引來了眾人的目光。
已經到了時辰,蕭逸和沐清塵在內侍的通報中進入養心殿,卻見眾多武大臣已按照品級紛紛落座,但在看見蕭逸之時,又慌忙起身行禮。
蕭逸身為凝月國唯一的親王,席位自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上首的蕭凌和太后,便是蕭逸與沈丞相左右對立而坐。
沐清塵和沈碧寧退到蕭逸身後的席位上,那是給朝臣的女眷準備的,至於蕭凌後宮的妃嬪,卻是在上首按照品級呈弧形排開。
「本宮還是第一次參加凝月國這般盛大的宮宴,只希望不要出錯才好。」清塵在秋姑姑的攙扶下落了座,幽幽歎息著,語氣裡透著微微憂心。第一時間更新
「王妃不必擔心,這宮宴其實與天星國的並無不同,若真要講個特殊,大抵是因為這是皇上登基之後的第一個年,看起來是比較隆重些了。」秋姑姑站在清塵的身後,低聲說著。
「秋姑姑說的不錯,其實,嬪妾也是第一次參加此等宮宴,往日裡都是不夠資格的。」沈碧寧說著,臉上雖帶著笑意,可眉眼間的一抹淒然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清塵看了沈碧寧一眼,心中微微明白,沈碧寧是相府庶女,在凝月國這等嫡庶之分嚴重的地方,沈碧寧在相府的日子有多艱難,也可想而知了,再加上頭上有個才華樣貌皆蓋她一頭的沈碧環,也難怪沈碧寧會與沈家心生嫌隙,要尋求她的庇護了。第一時間更新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就在清塵剛剛坐定之時,秦喜的聲音在養心殿外響起。
朝臣紛紛起身,行跪拜禮,繼而女眷行屈膝禮,在得了蕭凌「免禮平身」的吩咐之後,這才起身,待蕭凌和太后坐定,這又才坐下。
今日的蕭凌並未穿龍袍,而是一身錦衣常服,領上袖口皆以鑲流金滾邊絲線繡這騰飛的盤龍,也有祥雲點綴其間,高貴大氣,霸氣斐然。
「秦喜,宣旨。」蕭凌落座之後的第一句話,並非是對朝臣說的,而是對他身邊的太監。
聲音雖小,但在這靜謐的養心殿中,卻清晰可聞。
眾人只見秦喜從袖中拿出一卷聖旨,緩緩展開,站在高台之上,朗聲開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帝崩殂於天下初定之際,朕承天命登基,承襲先帝泰興年號,是為泰興三十二年,自明年正月一日起,改年號為永寧,以示我凝月國永遠安寧之意。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秦喜念完聖旨,朝臣山呼萬歲之後,宮宴才正式開始。
沐清塵低眉,心中默默念著「永寧」二字,笑地一臉淒涼。
這兩個字,曾經是她心中的一份希冀,多年前江湖奔波,朝堂輾轉,為的不就是能給凝月百姓,能給天下蒼生一份永遠的安寧?
「蕭凌,待天下安定了,我便要再去這江湖中走一遍,看一看你我攜手創造的盛世江山!」
「待天下安定了,我便陪著你再走一遍這江湖,但在這之前,你要答應我,這一次,不可以身犯險,定要活著回來。」
「好。」
……
昔年平定北郡叛亂,她親自出征,蕭凌於高台之上為她送行,兩人曾說過,有朝一日定要讓這凝月國再無戰火,還天下蒼生一個永世無爭。
隨後,她為了蕭凌這一句話,用上畢生所學,終於讓凝月國安定,也終於擊退了強大的天星國,恰逢先帝駕崩,便順理成章地助蕭凌登上帝位。第一時間更新
如今……蕭凌竟用這「永寧」二字,來作為他的年號,這是她葉傾城助他締造的盛世,為他創造的永寧。
可惜啊可惜,她托生在玉鉤公主的身上,重活一世,卻是要讓她生生背棄自己曾經的信仰,親手毀了曾經一手打造的盛世山河。
「王妃在想什麼?竟連本王的話也恍若未聞?」蕭逸邪魅而低沉的嗓音在清塵的耳邊響起,帶著微微探究和戲
謔。
清塵回過神,看著身邊的蕭逸,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俊朗不凡的臉,還有他在眾人面前一貫的溫柔和順從。第一時間更新
「對不住了,王爺,清塵方才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知王爺要跟清塵說什麼?」沐清塵低眉,讓自己不去看那張與蕭凌有三分相似的臉。
「本王說,王妃今日,特別明艷動人。」蕭逸淡淡地開口,也難為他竟能將這般不正經的話,說的如此一本正經。
「王爺謬讚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低語,在別人看來,卻是一對琴瑟和諧的璧人,男子劍眉朗目,貴胄天成,女子清淺溫婉,絕色傾城。
帝台之上的蕭凌無意間從二人的身上掃過,目光落在沐清塵的臉上,嘴角邊熟悉的笑意竟讓他有種恍如隔世之感,微微皺眉,看著自己的弟弟和沐清塵言笑晏晏,微微不悅。
似乎是察覺到蕭凌投過來的視線,清塵稍稍移後,拉開與蕭逸的距離,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
「皇上,逸王和逸王妃還真是恩愛,就連在這宮宴上也咬耳私語,情意綿綿,真是羨煞旁人呢。」沈碧環順著蕭凌的目光看去,卻看見風華無雙卻低調內斂的沐清塵,便如是開口。
「可臣妾聽聞這逸王整日流連煙花之地,將府中的王妃和側妃拋之腦後,是不是情意綿綿,還不好說呢。」楊昭儀聽了沈碧環的話,幽幽開口。
「今日是過年,這大好日子,談論別家的事情做什麼?不如祈求凝月國來年政通人和風調雨順來得實在。第一時間更新」顧嫚如聽見沈碧環和楊舒的對話,便如此說著。
「淑妃果然識大體,有賞。」蕭凌對顧嫚如的話大加讚賞,笑著點點頭。
「臣妾多謝皇上。」顧嫚如福身行禮,隨即朝著身後的琴和葉夕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皇上並非是一個沉迷女色的昏庸帝王,否則葉傾城那般驚才絕艷的人兒也不會落得個那樣的結局,葉夕說的沒錯,皇上喜歡的,是識大體而且溫柔不爭的女子,在後宮裡,有時候不爭才是最好的爭。
如今,她顧嫚如正在以退為進,一步步將沈碧環逼上絕路。
「皇上,今年的歌舞是臣妾親自訓練出來,特意為這場宮宴而準備的,皇上可願觀賞一番?」沈碧環不想在這種時候與顧嫚如有口舌之爭,便轉移了話題。
「也好,哀家看往年的歌舞,也都膩了,看看你有什麼樣的新點子吧。」太后卻在此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朝著沈碧環開口。
「臣妾這就去讓她們準備。」沈碧環行了禮,便吩咐了身邊的方姑姑叫那些舞姬上場。
「逸王殿下可真是好酒量,這西域的醉魂酒可是出了名的烈,殿下竟連飲三杯而不醉,下官佩服,來,下官敬殿下一杯。」卻在此時,對面的沈丞相舉杯,看著蕭逸,遙遙相敬。
清塵看著丞相沈鶴,心中暗自思忖,這沈鶴莫不是糊塗了?今日這般的日子,他連皇上都沒有敬酒,卻先給蕭逸敬酒,不知他這是要給蕭凌擺架子,還是要將蕭逸推上風口浪尖。
「本王沒醉,倒是丞相醉了,怎麼著也得先敬皇兄才是。」蕭逸笑著,朝著蕭凌舉杯,「皇兄,臣弟先乾為敬。」
「皇弟好意,朕當浮一大白。」蕭凌的眼神從沈鶴的面上掃過,卻最終看向蕭逸,哈哈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臣弟多謝皇兄賞臉,不過皇兄也真是不夠意思,如此美酒,竟私藏著今日才肯拿出來,倒叫臣弟嘴饞了好一陣子。」蕭逸說著,竟是絲毫不曾停下,又自斟自飲了一杯。
「九皇弟,這醉魂酒的後勁兒可大得很,還是慢飲的好。」蕭凌再次開口。
「臣弟一向喜愛豪飲,皇兄如此說,臣弟倒要以為皇兄是心疼這好酒了,捨不得讓臣弟這般糟蹋——」蕭逸說話間,竟是一絲破綻也不曾露。
清塵看著,不由得心驚。這醉魂酒她也曾聽說過,先帝在時還曾賞賜給葉家一壇,饒是酒量再大的人,三杯必醉,七杯必倒,若再多飲,便是要睡上三天三夜方可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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