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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 文 / 容默

    第124章

    休沐日這天,皇帝和謝瑤帶上兩個孩子來到擒藻堂,意在考量他們的功課。

    太子雖比二皇子大七歲,可他的漢水平卻比元恆強不了多少。把他們兩個放到一處教導,並不算委屈了太子。

    太子這兩年年紀漸長,愈發沉默,與當年的皇帝頗為相像,冷淡孤高的樣子,頗有幾分難以捉摸。可太子到底不比皇帝的修為,皇帝當初是淡泊寡慾,寧靜自持,太子的靜默,卻可看出幾分憋著氣的樣子,總叫人覺著有幾分陰沉。

    許是因為有過相似的經歷,皇帝對太子,總是心存幾分憐惜。他走在最前,太子慢他半步,跟在皇帝身側。二皇子人小腿短,就扯著謝瑤的裙子慢騰騰地走在後面。

    皇帝與元恂走的快些,到了擒藻堂門口,便停下步子等他們母子。元恆難得見到這般兩層小樓,不知哪裡戳中了他的興奮點,忽然撒了手往擒藻堂跑去。

    皇帝見小兒子朝他跑了過來,本能的以為元恆要他抱起來舉高高。可太子和這麼多外人都在這裡,畢竟有失體統,不大好看。

    皇帝心中正為難,卻見元恆停住腳步,歪頭看著門扉上方懸著的那塊鎏金大匾,一本正經地念了出來,「搓、澡、堂!」

    「噗!」謝瑤沒忍住,先笑了出來。宮人們起先還憋著,後來見皇帝都樂了,凡有識字的,都跟著笑了起來。

    謝瑤蹲下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取笑道:「你這小東西,還不識幾個大字呢,竟敢賣弄起來,這下出糗了吧?」

    元恆撇撇嘴,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反正我是小孩子嘛。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認得所有的字,比母妃還厲害!」

    「哼,口氣倒不小。」謝瑤戳戳兒子的小臉蛋,嗯,是挺厚的,回頭得給這小子平衡一下飲食了,怎麼吃得這麼好,小時候還成,長大了要是還是個球就不好看了。

    「行了。」皇帝笑夠了,對謝瑤道:「好歹給恆兒留幾分面子。」

    謝瑤學著元恆的樣子撇撇嘴,也不知剛才是誰笑的那麼歡,這會兒倒又說起她來。她在外人面前,便給了他們爺倆這個面子,不再逗兒子了。

    幾人進了屋,只見紫黑色沉香木書架高聳,一排又一排擺放整齊,似乎看不到盡頭。厚重感撲面而來,令人不由肅然起敬。

    室內光線暗淡,每走兩步都燃著一盞琉璃宮燈,作照明用。

    元恆年紀小,看見火光好奇,就要伸手去抓。那宮燈雖罩著層透明罩,卻不適合做小孩子的玩具。謝瑤見了忙道一聲「危險」,正要把二皇子拉開,卻見太子就近拉住二皇子肉嘟嘟的小胳膊,將他護到自己身後,低聲道:「小心。」

    二皇子對這個年長的哥哥頗為畏懼,他揚起小臉怯生生的看向太子,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

    太子沒說話,拉著二皇子的手卻沒再放開。服侍太子的宮人們,在後頭見了,都禁不住竊竊私語。太子向來陰沉不定,最討厭別人靠近自己,對不小心觸碰到他的下人動輒打罵,想不到卻對二皇子例外。許是血脈相連的緣故,太子待二皇子到底是不同的。

    謝瑤在後頭聽了個大概,她並沒有斥責那些多嘴的宮人,而是格外留了個心眼,密切關注著太子的一舉一動。

    皇帝似乎並未注意到這個小插曲,他走到書閣的盡頭,回過身道:「你們一人挑一本書,然後咱們上二樓去。」二樓視野開闊,光線充足,適合讀書。一樓只是作為選書用,在這兒讀書讀久了對眼睛不好。

    太子應了一聲,退後兩步,緩緩穿梭在書架間。這時他已鬆了把著元恆的手,二皇子卻已經習慣性地跟在他身後。

    二皇子年紀小個子矮,只能看到最底下的那排書,十分吃虧。謝瑤見不得自家兒子那副傻樣,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走向圖畫多的書架。在她看來以元恆這個年紀,就應該看些小人書。

    誰知二皇子卻在她懷中扭了個身,指著本《周易》大言不慚地道:「母妃我要那本兒。」

    「別傻了你,」謝瑤湊近他柔軟的小耳朵,悄聲勸道:「擒藻堂你都能念成搓澡堂,還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讀《周易》?聽你娘親的,選本兒帶圖字少的,等會兒也少丟人現眼些。」

    二皇子卻跟沒聽到似的,伸出小肉爪子去抓那本大部頭。謝瑤生怕這小祖宗摔了,只好把他放到地上,自己幫他抽出了那本書。

    元恆抱住那本書,屁顛屁顛地上樓去了。

    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謝瑤這個做母親的都拿他沒辦法。

    到了二樓,才發現皇帝和太子都已坐在那裡。見她進來,太子站起身以示恭敬。謝瑤對他點了點頭,幾人前後腳落座。

    皇帝對太子道:「恂兒,你拿的是什麼書?」

    「回父皇,兒臣選的是《詩經》。」

    皇帝面浮喜色,道:「選得好。你們讀書不久,不必背誦,且讀來一篇聽聽。」

    太子似是隨手翻開一頁,淡淡地問:「父皇,這個字可是念『我』?」

    他將那卷書遞了上去,誰知皇帝見了,卻是驟然色變,喜色盡失,眉頭微皺道:「不,這個字念『莪』。」

    太子似是沒察覺皇帝的異常,目光仍黏在書本上,「多謝父皇。」說罷他回到自己的座位端坐,高聲念了起來,「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瓶之罄矣,維……維罍之恥。鮮民

    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

    太子的聲音越來越高,情緒越來越高昂,彷彿溢出池中的水,一發不可收拾。

    連謝瑤一個旁觀者都心知肚明,以太子如今的認字能力,根本不可能如此順口地讀下全。這篇《蓼莪》,定是有人刻意教他!

    這首詩表面上歌頌父母的養育之恩,稱父母養育自己十分辛苦勞累,可不用細品都能察覺出太子內心的怨恨。太子表面上是在讀詩,實際就是在藉機吶喊自己的心聲——孤獨地活著真沒意思,不如早點就去死!沒有親父何所靠?沒有親娘何所恃?出門行走心含悲,入門茫然不知止。想報父母大恩德,老天降禍難預測!大家沒有不幸事,為何獨我遭此劫?不能終養獨是我!

    實在是《詩經》的用詞太過直白,難怪皇帝會在看到題目時便變了臉色!

    可偏偏太子只是讀詩,皇帝說不出他一個「不」字,還要誇讚道:「恂兒這些日子當真大有長進,應當重賞……」

    太子這時才抬起頭來,嘴角浮起一絲微小的笑意,「多謝父皇,孩兒定當不負父皇所望。」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從前不學漢字,不讀漢書倒不覺得,如今兒臣倒是覺著,漢人的書有那麼點兒意思。」

    皇帝心中情緒翻湧,若對敵人,他從不會如此失態,但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他該如何是好?皇帝嗓音艱澀,訕訕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你們現今所知所學只是其中皮毛。定要終生勤勉不倦,方能有所長進。」

    「多謝父皇教誨。」太子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

    皇帝不願深思,轉過頭問向元恆,「恆兒,你選的是什麼書?」

    「回父皇,是《周易》!」

    不光他娘看不上他,他爹也瞧不起他,「你能看懂嗎?」

    見皇帝問的這麼直白,小傢伙氣的簡直要吐血,「不是讀就行了嗎?」

    皇帝道:「那你讀吧。」

    元恆當真是隨便翻了一頁,隨便讀了讀,錯字百出。謝瑤在旁笑倒,連皇帝都忍俊不禁,見他還要翻一頁再讀,皇帝忙制止道:「行了,到此即可。」皇帝摸摸他的頭,安撫道:「父皇晚上再去看你。」

    按照接下來的計劃,皇帝要帶太子去騎馬。二皇子還太小,謝瑤不放心他上馬背。

    等送走了皇帝與太子,元恆鬆懈下來,四腿拉差地躺在軟墊上。謝瑤湊過去戳他柔軟的小肚皮,元恆也不惱,還一會兒鼓著肚子一會兒再縮回去陪她玩兒。

    等過了一會兒,謝瑤頗為得意地看著自家兒子,「小恆,想不到你還挺聰明的嘛。」

    二皇子嘿嘿傻笑,咧嘴不語。

    「你是知道太子會觸怒皇上,故意逗你父皇開心?還是你故意讓著太子,不叫他尷尬?」

    太子身份貴重,又年長二皇子許多,這孩子說不定是早慧懂事,有意藏拙。謝瑤與他朝夕相伴,自然清楚以元恆的水平雖說做不到太子讀的那麼流利,卻也不至於那麼差。

    誰知小傢伙撓撓頭,一派天真地望著她,「母妃你在說什麼呀?我只是不識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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