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節 盡笙歌 繁華醉夢[上] 文 / 印溪
寒林便不言語,跟著商靳繼續向前走去。路過一處岔道時,商靳道:「此處向左轉,進去便是神殿,如今我們要去東宮,走右手邊這條路。」
寒林緊隨其後,又向前走了不久,通道上方微微透進些亮光,已是到了盡頭。
兩人滅了靈火,拾級而上。外間的窗戶打開著,透進窗外湖面反射的水光來,似乎是花園中的別苑的樣子。
商靳帶著寒林進入裡屋。屋內靜悄悄的,垂著匝地的紗幔,紗幔之外立著許多侍女。
一個大約十五六的侍女見到兩人,歡喜地說道:「祭司大人帶著姑娘來了,殿下就在裡面。這下,總算是……太好了!」
寒林見她雖是喜悅,但說話吞吞吐吐,閃爍其辭,心下不禁有些懷疑。只是商靳在旁,不好質問。
商靳時時密切注意著寒林神色,如今見她面露疑色,擔心計劃脫漏,忙道:「盧姑娘帶寒林進去吧,我便待在外間。」
寒林推辭道:「寒林初次運用這個法術,大祭司還是一同進去照看更為妥當。何況殿下……」
商靳笑道:「無妨,我信得過你,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那名姓盧的侍女已輕輕扶起幔子,道:「姑娘這邊請。」
寒林輕只得走進內室,裡面佈置並不如寒林想像中的繁複,只是點著濃濃的安神香,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盧姓侍女輕聲道:「殿下還沒醒呢,好不容易睡著了,我們也不忍喚醒他。姑娘略坐一坐吧,我去給姑娘拿茶來。」不等寒林出言制止,便走了出去。
寒林遠遠站定,低頭思索如今的境地和脫身之計,打定主意一離開此處便改而前去尋找林正平。林正平乃是寒林之父商樸摯友,多年來一直通信不斷,比商靳更為可信。若是沒有遇上那個青年,寒林本是要去找他的。
正想著,忽然紗帳一挑,帳中人翻身坐起,走了出來。
寒林一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瞪著眼看著面前之人,道:「原來是你!」
青年微微一笑,道:「商姑娘,北靖門外,別來無恙?」
寒林退後,戒備地問道:「你若真是太子殿下,為何騙我進入祈天宮?」
青年並不回答,只是輕輕擊了擊掌。紗幔外的侍女聽到暗號,紛紛湧進來,拉住寒林就向外走。
寒林被她們扯住,回頭急忙尋找商靳時,商靳早已不見了去向。寒林知道此事必是商靳設計,不由心中暗恨。但此時她身邊的均是柔弱的侍女,寒林委實不忍出手傷了她們,只得耐著性子跟她們走。
侍女們簇擁著她走出花園,進了另一處宮殿。那個盧姓侍女如今身著彩繡百蝶穿花的黑衣,系一條石榴紅綾百褶裙,同幾個老嬤嬤一道帶著數十個宮妝女子隨後走進來。
旁邊的侍女們紛紛退下,那些宮女慢慢打開托著的雕花漆盤上的朱紅緞子,上面放著鳳冠霞帔和各式各樣的首飾。幾個老嬤嬤話也不說,將寒林拉到內間,沐浴畢,叫來宮女麻利地換了衣裳。
一切妥當,眾人款款散去。寒林此刻才看清自己面前是一張銅鏡,鏡中反射出她一身華麗的霞帔和她身後的那個盧姓侍女,她正笑著打量寒林。
寒林轉過身鎮定地問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侍女溫和笑道:「恭喜姑娘,您是伏羲大神親定的太子妃呀!」
寒林秀眉一蹙,道:「為何是我?」
那侍女非常驚奇,道:「商姑娘,這是天下多少女子想要的位子,你為何一點也不開心?」
寒林像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事情,搖頭苦笑道:「開心?我不知道世間有多少女孩子渴望嫁入皇室,但至少我對成親嫁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侍女不可理解地搖了搖頭,道:「姑娘的想法真是奇怪呢,女子長大了可不就該嫁人?」
寒林道:「不錯,奇怪就對了。我本就是江湖女子,又是巫者,與高高在上的雙華太子,很不相配。」
侍女笑道:「您是祭司大人的孫小姐,與殿下是門當戶對。何況您又是伏羲大神親定的人選,誰敢指摘您的過去?您不必為這種事情掛懷。」
寒林已無耐心再去與她爭論,便道:「你還是讓我走吧,我可不想傷你。」
侍女忙上前扶住寒林的肩,哀求道:「您可不能走,您走了我怎麼向陛下和殿下交待呢?」說著眼眶微紅,似乎要滴下淚來。
寒林心一軟,低頭望著侍女,想她只有十五六歲年紀,也怪可憐的,便道:「你別哭,大不了我此時不走了。」
侍女抹抹眼角,微笑道:「商姑娘心腸真好。那讓我給你梳洗上妝吧,一會兒該有人來催著上轎了。」
寒林點頭默許,她便上前仔仔細細為她盤發,上妝,最後戴上鳳冠,披上蓋頭,扶著她上轎去了。
花轎慢慢停下,侍女打起簾子,扶著寒林下來,寒林隔著蓋頭低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侍女亦輕聲答道:「姑娘,這是祭壇。」
寒林沉默片刻,問道:「為何不去城外皇陵祭拜?」
侍女道:「姑娘由伏羲大神親定,自然應當先到祭壇了。大祭司要開始講話了,姑娘可別再說了。」
只聽商靳在高處道:「雙華有幸,蒙伏羲大神親自指點。如今下臣已尋得神諭所定女子,即為我祈天宮嫡長孫女商氏寒林,現任祈天宮祭司之職。此女自幼離鄉遠遊,今日方才歸來,若非大神垂憐,安可如此迅速?」
只聽另一人道:「此誠雙華之幸,還請大祭司主婚。」
寒林雖然不能看到此人,但也猜得出說話之人必是晗成帝。
商靳道:「請太子殿下與神諭女子走上祭壇。」
侍女便扶著寒林向前走去,一邊輕聲提示:「姑娘小心腳下的台階。」
寒林聽著侍女提醒,慢慢走上祭壇,立在伏羲神像之下。
夕陽正踱到西邊天際,幾萬里彤雲,火燒一般流散在長空。蒼穹之下,白石祭壇上新人艷麗的紅衣如火苗一般隨風飄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裡,因此自然不會有人看到,北靖門城樓的琉璃瓦上,落寞地坐著一個身負長劍橫持法杖的黑衣人。晚風捲起他長長的衣帶,如同玄色的毒蛇一般舞動。
然而在更遠的,連那黑衣的劍客都不曾察覺到的地方,還有一個白衣翩翩彷彿仙人的男子,密切地注意著祭壇上的一舉一動。
這一切倒不如說是神壇上的祭祀。
在大祭司結束禱告的那一刻,被緊緊連結的又何止是兩個年輕人的命運。所有人的命運,只怕早已提前寫定,無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