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卷 一一斛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楚江已作湘江[一] 文 / 印溪
臨水的小築窗牖洞開,粼粼的波光反射在屋內,曳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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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林獨自坐在窗下的小几前,抿唇沉吟,拈在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落,直到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這才將棋子落回籐盒,緩緩起身。
「林兒,近日可好?」商靳覷了她的氣色,見她雖然仍是一副柔弱的樣子,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面上也添了不少血色,暗暗鬆口氣。
寒林含笑施禮,「大祭司囑咐我來此,是有重要之事?」
商靳低頭掃過她布下的棋局,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面上仍是不動聲色,「你體弱,坐下再說罷。」
寒林款款坐下,仍舊拈著那一枚白子,定定看著商靳,等他的下文。
「你可知自己名字的來歷?」商靳似是隨口而問。
「這是母親起的名字……有何不妥?」寒林微愣。
「此名不詳。」商靳搖頭輕歎,這是他第二次說起這話了吧?抬眼深深看寒林一眼,她一雙眸子如蘊著寒水,了無生氣,當日翟川定下靈契,用自己的命拖住她的命,但終究還是不能給她任何希望,「據我所知,靈契無法可解,你不必再費神,我會盡力尋求法子,護你與腹中胎兒。」
寒林斂眉,她自然知道靈契一旦定下就絕無反悔的可能,否則當初南歌也不必因為自己定契生那麼大的氣,她只是覺得翟川身上封印尚存,或許僥倖能解,但試過以後才知道純粹是自己癡心妄想,低頭看著棋局把玩著手中冰涼的棋子,似是自語一般。「寒冷的林間……確乎不詳……」
商靳見她出神地望著幾上鋪開的棋局,也斂下眸子細細看去,其實那根本不是一出棋局,而是用棋子擺出的一場兩方較量之勢。
寒林察覺到他的目光,棄了白子,轉而攝起對面一捧黑子,靈巧地在三面又添上了些許。並將原本的佈局打散了一些。口中卻不說什麼。
商靳一邊看著她演示,一邊低聲回憶,「當年淑旻堅持為你改換名字。正是在你與川兒議親之後。」
「母親與楓璐前輩相識。」寒林抿了抿唇,手中棋子輕敲著一塵不染的幾面。
「不錯,楓璐之事,我的確知曉。」商靳斂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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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十餘年前被刻意抹去的事情重又在記憶裡清晰起來。
神女承瑤離世前曾預言界靈還會再度出世,近年間神女墓更是頻頻出現異兆。因此到商樸那一輩,便開始限制祈天宮的族人與靈族繼續通婚,偏偏淑旻就是為了界靈之事而來,躲也躲不過去。
寒林緩緩點頭。棋子在指間不時跳動,「大祭司是從何時知道,我……可能會懷上界靈?」
「你生來體質特異。除得到神血護佑生魂外,幾乎與靈族無異。那時我便知曉你的命數絕不尋常。」商靳沉吟起來,似乎在考慮是否要說下去,「淑旻為你改名,不過是為了試探於我……」
「……雪陌林,這世間最寒冷的林子,便是雪陌林……母親為我改換名字,真是為了告知您界靈之事?」佈局已完,寒林將棋子拈在指間,默然出神。
「她有意點破界靈之事,卻發覺我還是為你們定親,很快猜到我的打算,因此將你帶離了京城。」商靳緩緩舒口氣,這些事終究還是要告知寒林,他早知寒林體質特異,從一開始便打算讓她擔個虛名,一輩子留在祈天宮,如今,她若是要恨,那便隨她去吧。
寒林眨了眨眼,將多餘的棋子細心收回盒中,只是輕輕歎息,「母親與南歌相識許久……自是深諳其中痛苦……」
「她離京之時亦曾提起,你們本就相配,但她不忍界靈之禍興起於京中,這才起意帶你遠走,樸兒是自願與她一道離京。」商靳苦笑,有的時候很想知道,若是當初自己做了別的決定,結果會不會比現在好一些?
寒林只是笑了笑,不再說什麼,伸手拈起白子,開始緩緩拆解黑子的攻勢,然法子雖然精巧,似乎終是缺了點什麼。
商靳已經注意棋局很久,早已猜到她是在以此模擬玄鐵林與祈天宮相抗之勢,只是暗自奇怪她這幾日被翟川牢牢看住,寸步不得出去,究竟是怎麼知曉玄鐵林已經繼續在東平門和西夷門布下煞氣的。
「這是玄鐵林慣常會用的牽制之法……」寒林落下幾顆白子,又著手移動黑子,一點一點向著棋局中心挪去,「他們想要掌控京城,最好的法子,便是牽制住祈天宮,使居民染上煞氣。」略一沉吟,寒林將指尖落在一處,添上一顆白子,「唯有如此……」
「不可。」商靳斂眉,看現在的情勢,想要使玄鐵林退去,唯有讓寒林前往祭壇以水靈之力淨化煞氣,但她的身體如何受得了?
「大祭司難道也要坐看京城成為那樣死氣沉沉之地?」寒林死死咬著唇。
商靳站起身,揮袖將棋子全都收回,「你要如此做,第一個不答應的不是我,而是川兒。」
寒林略略洩氣,但還是堅持,「我會勸他,大祭司,能否一試?」
商靳尚在沉吟,旭華急急推門闖入,拉起寒林就要走,「太子妃快去寢宮,殿下從回來了,正要去尋你呢!」
「怎會這樣快……?」寒林苦了臉,翟川因為很快便要繼位,近日都往宮中去處理朝政,要過午才能回來,偏偏今日就這樣早。
旭華瞥了瞥商靳,小聲道:「殿下之前往祈天宮去過一回,沒過多久便急匆匆回來了……薛姑娘正在前面攔著呢,太子妃快過去吧,若是被殿下知道大祭司來尋你,我們可都要得不是……」
寒林向著商靳苦笑,「想是他去尋您沒見著人,猜到您從地宮過來尋我了……」
「川兒這孩子……」商靳只覺頭大,自己如今已經改了主意,並不會傷害寒林,奈何翟川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幾乎是將寒林軟禁起來,連祈天宮都不准她去。
寒林眨了眨眼,向他頷首告辭,一邊低低地笑了笑,「是大祭司教導有方。」兩人關係如此親密,她又怎會不知翟川看起來溫和,實際上有多麼強勢,否則以自己的性子,也不會每次與他相爭都落了下風。
寒林正一邊暗暗苦笑,一邊快步向前院趕,又被旭華給拉住了。
「太子妃您走慢些,殿下若是見您走這麼急,多半也要怪罪的。」旭華扁扁嘴,實在是委屈。
「不就是懷個孩子麼,我哪有那麼柔弱?」寒林微惱,輕輕一咬唇,靈力陡盛,直接將自己送回了寢宮的院落,見翟川和薛瞳正一前一後進來,急忙迎上前。
薛瞳見她回來,向她使個眼色便又回身出去了。
「林兒,你方才去了哪裡?」翟川上前緊緊扣住她雙肩,眸中帶著些許惱怒。
「我不過往後面散散心,整天躺著也甚是無趣……」寒林盡量保持鎮定,微微笑著,「再說我近日身子好多了,你不是也說我氣色好些了嗎?」
翟川瞬也不瞬地鎖著她的眸子,沉聲問道:「你與大祭司說了什麼?」
寒林微微一顫,見瞞不住,索性收了笑,拉起他的袖子,「川,我們進屋去說。」
「玄鐵林不會輕易撤回。」翟川斂了眉,從袖中取出一份短箋,上面字跡清秀,依稀是翟漣所書。
「明日……」寒林瞥了一眼,秀眉漸漸鎖起,遞書告知明日要進一步擴散煞氣,這樣自負的行事,倒的確是玄鐵林的作風,「所以你方才去尋大祭司了?」
「不錯,我不過片刻不在,你便……」翟川將她輕輕攬進懷裡,低聲歎息,「林兒,我不能將你時時帶在身邊,你自己保重一些……」
寒林斂了眉,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側過頭去壓低了聲,「明日我去祭壇對付玄鐵林……就算真是阿漣,也不會手軟。」手沒入袖中扣住長簫,感受著上面的涼意和渾濁的煞氣,「川,答應我,好嗎?」
「……不成。」翟川有片刻的猶豫,隨即還是拒絕,明知煞氣只有她才能化解,但他不能用她的安危去賭這一把,而且,這一回解了煞氣,還會有下次,遲早會把寒林的身子拖垮。
寒林早知這樣的結果,暗自打算明日尋隙悄悄溜出去,便反手攀住他,靜靜地偎了一會兒,低聲問道:「……你身上的巫毒,近日可難受?」她自己身上沾染的巫毒早已被水靈之力消解殆盡,翟川卻還是無法可解,幸好還能用清正之力壓著,否則以他一知道寒林有孕便連抱她一下也輕手輕腳的樣子,大約是抵死也不會再碰她一下的。
「無妨,壓著便好。」翟川輕輕摩挲著她的側臉,她這幾日身子轉好,面上總算稍稍有了血色,不由轉過頭淺淺印上一吻,低頭看著她略微羞惱的神情輕笑,「連孩子都有了,還是這般害羞。」
寒林斂起眸子,「別鬧了,你快去祈天宮與大祭司商議明日的事情吧。」
翟川摟著她纖細的腰肢不願放手,「你明日定要去祭壇,是不是?就算我不允,你依然會想辦法溜出去?」
「是。」寒林低眉。
「……林兒,我答應你,但你須得量力而為,不許有事。」見她小臉上綻開笑,翟川無奈地拍了拍她,「我們一道去祈天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