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3章 文 / 罪加罪
段如碧在晨會上把袁總監的精神傳達給各位人士,創意端的同仁表示鴨梨很大,客戶端的同志表示鞠躬盡瘁。
「好,那麼,這次的廣告主題就是『不玩天際非英雄』。」段如碧長吐一口氣,折騰了半天,總算是把最關鍵的定下了。
總監大人激情昂揚地鼓舞眾人鬥志:「戶外露出的設計先給個lemon,不用太細,tvc比較關鍵,還有線上植入,大型公關活動也需要給出方案。大家提起勁,這個項目的時間不多,下週五就要提案,手頭上其他案子先拖一下,把這個拿下再說!」
雖然大家都已經有點萎靡,但還是很給面子地抖擻了下精神。
段如碧回到位子上,開了兩小時會,腦袋都成了漿糊,手機裡的短信也堆積了幾條,翻出來看看,一條是老娘的,各種噓寒問暖的掩飾下,重點是相親,第二條是溫小絨的,說是好好的玩具落在她家了,問她何時有空,她去取,第三條的號碼很陌生,但內容很微妙,段如碧的表情也跟著微妙起來。
「你還在z城嗎?不計前嫌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段如碧把玩著手機,思忖片刻,回道:「可以。」
「那就明晚6點,城南小東門。」
段如碧冷笑,她還有臉約她,人送上門來給她虐,她幹嘛辜負人家一片好心呢。
寢室長,你今晚就洗好脖子等著被收拾吧。
如碧姑娘向來秉持的精神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犯犯犯人。
要說寢室長跟段如碧的糾葛源起於袁賤人,誰知道這個心口不一的女人表面上把李小人捧上天,心裡頭卻對袁召暗許芳心,所以,問題就來了。
只可惜彼時的段如碧是個很直白純良的姑娘,以為同門室友就是一家親,沒有防設什麼,結果被人暗地裡捅了一刀,傷及命脈。
時隔多年,段如碧還是個直白的姑娘,只是看人比之以往犀利多了。
第二天晚上,段如碧打車來到目的地,她一會還要回去加班,所以此戰要速決。剛一下車,迎面一輛騷包到爆的跑車堪堪停下。
段如碧想裝作沒看見,但又不想讓人覺得她在躲人,於是又定住腳步。
袁召先下車,然後很紳士地走到另一側幫關燁燁打開車門,關大小姐下車後,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長髮,看向段如碧。
「我們總是能很意外地碰上,段小姐。」關燁燁靠在袁召身旁,賣弄風騷,這次她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賭氣一般昂首挺胸地望著段如碧。
「灑水車來了。」段如碧挑了挑眉,踩著平跟鞋往邊上輕鬆挪步。
關燁燁一臉茫然:「什麼?」
「小心。」
還是袁召反應快,一把將關燁燁拉到邊上,可惜十公分的高跟鞋不是那麼好穿的,關大小姐狼狽地踉蹌幾步,差點扭到腳。
看著這兩人「緊緊」交纏在一起的手,段如碧額角的神經突突地跳啊跳,驀然扭頭嗤笑。
她這一聲不小,關燁燁立刻睜圓了美眸怒從中來。
袁召確定關燁燁無恙後,說:「你回去吧,等會我會自己打車走。」
關燁燁老大不願意,她本來就有心黏著袁召,現在看到段如碧也在,更加不能放心走人,撒嬌道:「介紹你的朋友給我認識有這麼難嗎?再說,我腳好像扭傷了,需要坐一下。」
「不太方便。」袁召說得很溫柔,但語氣不容置疑,絲毫沒有遷就,「如果腳傷了更要趕快回家休息。」
關燁燁愣了下,知道多說無用,不情不願地放開手,臨走前又瞪了段如碧兩眼,滿是不甘心。
段如碧暗暗搖頭,這個女人中毒太深,已無藥可救。
待關燁燁走後,袁召上前兩步,剛要招呼,段如碧已經抬步進門。她這種不給面子的行徑還真是讓人懷念,袁召跟著進去。
段如碧走在前面,一直感覺到後面有人跟著,停步扭頭,果然,袁賤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段如碧冷面道:「路那麼寬,你跟著我幹嘛。」
袁召舉起雙手已示無辜:「好吧,我走前面。」
這人詭計多端,段如碧跟他保持了兩米距離,可詭異的是,他走的路線竟和她走的路線一模一樣,直到他們站在同一扇門前,段如碧才意識到,今晚估計不好玩。
袁召正要抬手開門,段如碧上前攔住他:「你也到這裡?」
「嗯,你也是被朱珠邀請的?」
朱珠就是蛛蛛,寢室長,段如碧以為她只是找她懺悔,她真是太低估這腦殘女人的智商了,她這是要擺一桌解怨酒嗎?
就在這時,門從裡面開了。
朱珠看到外面對峙的兩人猛然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道:「你們來了,我剛想出來看看你們到了沒。快進來。」
朱珠讓出一個身位,段如碧立即看到裡面還坐著的「霉女」梅小漣,冷面笑匠張濡沫,以及李思。她倒是厲害,梅小漣和張濡沫畢業後就到外地工作了,今天竟都坐在這,至於李思,段如碧懶得去想。
看來寢室長不僅是要擺解怨酒,還要搞大聯歡。
門裡的四位都睜著眼睛看著門外的兩位,而門外的兩位顯然都沒有進門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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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如碧記得當初和蛛蛛鬧翻的時候,她幾乎是歇斯底里,雖然把對方嚇得臉色發白,但實際上,那一次,是她輸了。
那麼,這一次,她不會犯第二次錯誤。
「蛛蛛。」
朱珠身形一顫,有點緊張地望向段如碧,這位她們寢室裡最爺們的姑娘,一如既往的氣場強大,只不過,比起大學時代的尖銳,如今的她更加凌厲。
「這是什麼情況?」段如碧目光掠過朱珠的面龐。
朱珠像是面盤被人用針紮了似的,狠狠眨了眨眼睛,說:「大家都好久沒聚了,所以,我就自作主張了。」
「你腦門被夾了,還是剛從精神病院出來?」
這種話,段如碧是絕對說得出口的,在場無人懷疑。
袁召也是一張破朔迷離的臉,看不出喜怒,這人練就一身好修養,不管情勢如何,都不疾不徐,眼下縱使內心一千個翻騰,面上還是掛著一抹輕描淡寫的微笑。
段如碧這炮是衝著朱珠去的,朱珠只有接下,乾巴巴地說:「如碧,這麼多年了,我只是想把當年的心結解開。」
她也想動之以情,可對著段如碧一張刑部大人的臉,什麼話都干了。
段如碧好笑道:「我們有什麼心結?我們能有心結?」
朱珠張了張嘴吧,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那時候我不該跟你說那些錯話,讓你和……」朱珠瞄向袁召,對方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只是神色很有些難測,她小心地嚥了口口水,繼續道,「今天大家不如把話都說開,好歹,我們是同學,以前也是朋友。」
朱珠是鼓起了勇氣,當年究竟什麼話,什麼事,只有她和段如碧知道,她把段如碧刺激夠本之後就跑去海峽對岸交流去了,現在想要三言兩語解恩仇?
那她真是白跟段如碧同一屋簷下兩年。
段如碧的臉色淡得比白開水還淡,說出來的話卻像把刀,貼著朱珠的咽喉擦過:「你那時沒說錯什麼話,就算說錯了,我也不記得了。但是有一點我要提醒你,」段如碧雙眼微瞇,充滿危險,「如果你現在再敢提起,不要說朋友,你這輩子都是我段如碧最大的敵人!」
朱珠的嘴唇明顯哆嗦了兩下,她本來就底氣不足,現在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碧,大家有話好說,我們都從外面趕過來,你不要這個樣子。」
張濡沫忍不住站出來,她本來就跟朱珠比較親,也不知道她們之間究竟有什麼說不開的糾葛,自然要幫朱珠說話。
梅小漣左看看右看看,以為今天是高高興興吃頓飯的,哪曉得被牽扯進戰爭裡,有苦說不出。倒是李思,看上去頗為鎮定,似是一直在靜觀其變,到了這個關頭,總算是要出面維持下秩序。
「有些事我覺得過去就過去了。」
「這件事確實沒必要再提。」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大家不約而同一怔,李思當即看向袁召,袁召也不鹹不淡地看向李思。
目光交匯的瞬間,雙方都有一剎那殺意。
當年的榜首和榜首後一位,孰強孰弱,各有千秋,但大多數人心裡袁召身上的悲□彩更重。李思意氣風發,**,從外到內,幾乎找不出缺點,當然這是誇張了,可也說明李思的優秀。再看袁召,雖然也很優秀,但家境很糟糕,平日裡需要自己打工賺生活費,跟李思爭又屢屢出不了頭,唯獨段如碧這件事上,李思失手,可沒想到這是個反轉劇,到最後袁召的下場更加淒慘。
段如碧隻身一人飛去美國的事唯獨袁召不知道,那日已是寒冬,袁召和往常一樣起了個早,在段如碧宿舍樓下等她一起上課,可是過了時間點,她還沒出現。他給她短信沒人回復,他打電話過去,手機關機了。他無奈好笑,大概這姑娘又睡過頭了。無法,他只好在樓下跟樓長軟磨硬泡,登記後上樓找人。
然而,當他站在已空無一物的床位前,那一刻的表情比三年前被抄家時的模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段如碧等的就是這一刻,她有問過「霉女」,梅小漣把袁召當時呆到神情恍惚的情形仔細描述了一番,言語間頗有些不忍。段如碧聽後沉默了很久,才冷冷地回道,這是他應得的。
這件事上,段如碧雖然出了口氣,但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也在她心上狠狠戳了一窟窿。至於袁召,在流言蜚語中,他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照常上課直至畢業,更加印證了此人沒心沒肺的論斷。
現在,場面靜默了好一會,酒店服務生躲在不遠處很茫然地看著這間包廂臉色古怪的客人。
段如碧僵著臉轉頭問袁召:「沒必要再提?」
「呵呵,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扯開來說,只會傷了現在的和氣。」袁召痞痞一笑,似乎想把這緊張輕輕帶過。
段如碧卻目光更冷,認為他是緊張了,他做的虧心事,自然不敢在檯面上說什麼。
但這件事也是她的恥辱,她確實不想再拿出來說。可是,她不說是一回事,不抓住機會奚落袁召就是另一回事。
段如碧悠悠地念叨:「也是,這麼丟臉的事就不要再說了,省得晚上有人睡不著覺。哦,不對,有些人還是睡得著的,虧心事做多了,也不怕這一件兩件了。」
袁召的眼皮動了下,又微微壓下,像是一尊雷打不動的雕塑,不管段如碧說什麼,他都不會變一下臉
色。
微笑,不痛不癢。
段如碧看膩了他這張臉,縱使知道自己無論說得多過分這人都不會受傷,她還是要說,好像說了,就能痛快些,可說完了,又覺得還不如不說,煩躁。
李思趁機走到段如碧身邊:「好了好了,你火氣太大了。」
然後,他又對面色發青的朱珠說:「今天就算了,大家都沒什麼興致,我和如碧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聚。」
他這句話是給了個台階,大家都好下。段如碧又不傻,雖然那句「我和如碧先走」聽著很不順耳,但還是忍下了。段如碧臭著臉先走一步,李思跟其他幾人道別後立刻跟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朝袁召露出一個勝利者高姿態的微笑。
梅小漣恨不得馬上走,張濡沫也覺得很沒趣,但還是有些擔心朱珠,可見朱珠和袁召都站著不走,似有話要說,她也識趣地走了。
當年的事,梅小漣和張濡沫都是半個局外人,知之不多,朱珠和段如碧決裂,她們也很驚訝,但兩個人先後遊學,再見面,很多話就難說了。
人走光後,朱珠猶疑再三,朝袁召靠近兩步。袁召除了臉色有點白,視線沒什麼焦距,其他倒都還好。
「抱歉,我沒想到如碧的脾氣還是那麼大。」朱珠打量著袁召的神色,慢慢說,「其實,這幾年我心底一直有愧於你們,是我當年跟如碧說了不該不該說的,她才會對你……有所誤會。」
袁召不緊不慢地問:「那麼,你現在說了,能挽回什麼嗎?」
「額……」朱珠語塞。
是啊,不論她現在說什麼,只會讓這兩個人的關係更加尷尬,會和好嗎?已無多大可能。看情形,要做朋友也難。
「所以,你說不說,都無所謂了,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多沉重的事都被他說得沒有了份量。
朱珠愣神,忽然覺得自己錯得離譜了。再回神,袁召已經走了。
很多事不是我們現在看的雲淡風輕。
而是被積壓了太多太久太重太深,挖出來的真相會變很多嗎?
如若舊事重提,結局無外乎落了一身灰,再傷一顆心。
袁召立在人流街頭,輕吐一口氣,放在褲袋裡的手一直捏成拳,略微發麻。
今晚的月亮倒是比那一晚的月亮亮一些。
不過,那晚是冬夜,今晚是夏夜,可不知為何,冷的感覺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