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6章 文 / 罪加罪
從某種程度上說,段如碧還真無法界定其人,他到底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又或者他是如曹操般的梟雄,這朵奇葩綻於世,倒也令人大開眼界。
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敵對情緒。
段如碧和袁召還未開口,李思先一步說道:「恭喜,發佈會出人意料的成功。」他那雙含笑的眼睛在他們之間打了個來回,「我替你們高興。」
袁召不痛不癢地笑著回道:「謝謝李老闆百忙之中專程來道賀。」
「我不是專程來道賀的,我是專程來道歉,順帶道賀。」
李思挑眉,對袁召他向來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而後他轉向段如碧,坦蕩又不失歉意地說:「發佈會的事,我想helen確實借鑒了些你的想法,不過,當時開會的時候,所有高管全票通過,是公司作出的決定,我這次是疏忽了。」
他這麼一說,倒是把段如碧一番指責的話堵了回去,什麼借鑒,他能查出借鑒,就一定知道helen抄襲了她的策劃,但他也沒有推卸責任,「疏忽」二字被他說得那麼誠懇,對於從不向人低頭的李老闆而言,這是他做出的巨大讓步。
可真的是讓步,而非他自己自導自演的一齣戲嗎?
段如碧還在揣測,那邊袁召清冷的聲音透著涼薄的嘲諷:「李思,你就那麼想贏我嗎?」
「你好像弄錯了。」李思氣定神閒地反駁道,「想贏的人是你。」
「夠了!」段如碧打斷他們的你來我往,她現在沒精力應付這兩個人,「李思,這件事你別以為就這麼算了,我會討回來的。」
她揉了揉太陽穴,鎮定情緒,回頭對袁召說:「以後再說吧。」
「好好休息。」
袁召送她微笑,他總是那麼體貼紳士,不會強迫她,哪怕他很想知道答案,但他能夠忍耐。
反正,他已經忍耐那麼多年,也不介意再久一點。
段如碧上樓後,留下李思和袁召,這兩個人對峙總是會激發出嗆人的火藥味,好像不唇槍舌劍一番,對不起他們不共戴天的關係。
李思換上輕鬆的表情:「這次算你走運。」
「實力。」袁召糾正道。
李思不以為然,推了推眼鏡,走到袁召跟前,靠近他的耳側,輕聲道:「你和如碧是不可能的。」
袁召哼笑:「誰知道呢。」
「我知道你在調查什麼。」李思壓著嗓音,喉嚨間摩擦出危險的語調。
袁召稍稍正色,視線陡然銳利幾分,嘴上依然不緊不慢地說:「怕了嗎?」
李思抬頭,露出微妙的笑容,悠悠道:「我倒是很期待你查出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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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如碧調整了一天就立即上工,眼下項目不斷推進,她可沒法看著電視裡自家做的廣告就以為萬事大吉。
午休的時候,段如碧呆在茶水間泡咖啡,kate倚在門口:「bee,早上李思給你打了三通電話,他說你手機打不通。」
「我關機了。」段如碧往咖啡裡加了點牛奶,「我不需要他的任何解釋。」
「你打算追究這件事?可我們也沒有證據。」
「酒店服務生可以作證,helen看過我的記事本。」段如碧不依不饒,「總之我不會讓她好過。」
這時,前台小姐跑來找段如碧:「bee,有人找,是上次那個帥哥哦。」說完還擠眉弄眼。
段如碧卻不急,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端著咖啡杯氣定神閒地喝了起來:「讓他等著。」
過了二十分鐘,段如碧才姍姍走到公司門口。李思坐在沙發上,正在翻看書報架上的雜誌,他顯然聽到她的腳步聲,說:「段副總監的架勢越來越大了。」
段如碧抱臂站著:「有屁快放。」
李思闔上雜誌,往後靠,抬頭道:「helen已經被開除了,以後她要在你們這行混是不可能了。」
他說完,段如碧好一陣沉默。
「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確,我只是想盡可能的彌補你。」
李思很聰明,他這一招殺得段如碧無話可說,既然helen被料理了,她還能怎樣,難道真要對sd這麼家大公司下手?。
「你不應該彌補我,你應該彌補袁召,彌補給『天際幻象』帶來的損失。」
「我彌補你是因為個人感情,其他的都屬於商業上的競爭。成功和失敗,人們只看結果。」
段如碧像是看陌生人般看著李思:「你一直這麼不擇手段嗎?」
「不擇手段?」李思像是看小朋友般看著段如碧,「這是現實,你不能用那麼簡單的思考方式去看現實。你以為袁召比我好嗎,他才是最會用計謀的人。」
「我不想跟你多廢話。」段如碧轉身就走。
「等一下。」李思拉住她,「週末,我父母和你父母約好一起吃飯。」
段如碧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冷哼:「然後?」
「我們最好一起出席。」
「areyoukiddingme?」段如碧冷笑,推開他,直接走回辦公室。
她的父母一直想撮合她和李思,但她沒料到他們如此堅持不懈,鍥而不捨。難道天下就沒有其他好男人,非李思不可?好吧,就算天下好男人都死絕了,她也不會和李思在一起。只要一想到自己和李思,頭腦中立刻閃過袁召的臉,她無法想像他會是什麼表情,但不論是何種表情,她內心深處會冒出一種違和的愧疚感。
段如碧以為李思只是說說,可當週五她家老母十餘個奪命連環call追殺而來的時候,段如碧在稍稍端正態度。
啊哈,原來不是鬧著玩。
段如碧苦大愁深地瞪著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整個會議如此循環,也不敢關機,老娘一定會發彪進而直接殺到她公司。
散會的時候,段如碧感到大家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她,尤其是懷王那雙帶有莫名奇妙曖昧眼神,搞得她很不舒服。
「晚上有事嗎?」
段如碧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抬起頭,袁召還坐在她的對面,會議室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幹嘛?」段如碧硬聲反問。
袁召不經意看了眼她的手機,但沒問什麼,說:「最近劇院上了出新話劇,有興趣嗎?」他說話的時候把玩著手邊的鋼筆,好像只是隨口一提。
段如碧理包的手停了下來,有點古怪,又有點忍耐,再有點期待,無比糾結地望著袁召。
他拿她最喜歡的話劇誘惑她!
段如碧是個直脾氣的姑娘,但別以為性格直爽的姑娘就不愛藝,段如碧偏有點小藝。李思約她總是看電影,完全沒有投其所好,怎麼可能成功。袁召在這方面看似默不作聲,卻次次戳中段如碧軟肋,他善於觀察,大學的時候跟段如碧約會兩次後就摸出了這姑娘潛藏的一顆藝心。
袁召看出段如碧在踟躕,立即拿出兩張票,慢悠悠地放在桌上,段如碧瞬間兩眼放光。最近這出話劇火得不得了,一票難求,她忙得昏頭轉向,等她前兩天想看的時候發現票子早就售罄。
她現在很難得在他面前露出這般天真活潑的表情,袁召想笑,又悄悄按捺住,繼續勾引她:「據說還挺不錯的,這是最後一場了,一起去吧。」
段如碧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她捏著手機,手機又開始震動,如果跟袁召去看話劇,可謂一箭雙鵰,既能躲過飯局,又能滿足自己的愛好。至於對像……段如碧看著袁召,他也正看著她,一雙鳳眼溫潤如水,彷彿有琉璃的光芒穿透而出。
「好吧。」段如碧微抬下巴,果斷無視她老母的電話,然後,擺出一副屈尊降貴的模樣,攤手,「票拿來。」
袁召把票放入她手中,當段如碧一喜,正要捏住的時候,那傢伙又忽熱退後一步,笑道:「先一起吃飯。」
「……」段如碧提上一口氣,又被迫壓下,「知道了。」
袁召這才把票放入她手中。
兩人一起直接從公司出發,開車到劇院附近,段如碧本著民主精神詢問袁召吃什麼,袁召想了想,說:「我記得前面那條路有家香辣小龍蝦,吃辣嗎?」
段如碧斜眼,見他一臉挑釁,立馬答應了。不就是吃辣麼,她長那麼大,什麼沒吃過!
這是家挺小的館子,一進去立刻被裡面的香辣熱氣包圍,店家生意興隆,服務生穿堂而過,兩隻手上都端著盤子,一張張桌子上滿眼火紅的小龍蝦,那些客人的臉色也如龍蝦一般,鮮紅明亮,吃得不亦樂乎。兩人等了會,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段如碧在這方面毫不挑剔,袁召也不像李思那般裝b,非要找高檔情調的地方才能解決肚子問題。
他們先點了小份的,叫了兩瓶啤酒,摩拳擦掌,開始戰鬥。
袁召慢條斯理地撥著蝦殼,說:「你以前挺不能吃辣的。」
「你記錯了。」段如碧淡定地喝了口啤酒。
「是嗎。」袁召面不改色地吃下一隻。
段如碧咬了一口,努力面不改色。
遙記當年,又是當年,兩人冬天裡涮麻辣火鍋,段如碧辣得直冒眼淚,卻非要繼續吃,看得袁召既無奈又心疼。他問,你幹嘛為難自己。段如碧抽著氣,拿手扇風,回答說,我就喜歡吃。
她確實挺喜歡吃辣,可惜功力三流。當袁召吃下三隻的時候,她才解決掉第一隻。
袁召下手極快,又抓過一隻蝦:「老規矩,我二你一。」
所謂老規矩是他們交往時不知不覺定下的,段如碧也不知道怎麼就有了這規矩,好像是袁某人自說自話拿的主意,反正他們吃飯的時候兩人的比例是2:1。
段如碧嚼著蝦肉,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似乎是他們再見面後第一次單獨吃飯。
她和他竟然還能和平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分享一盤小龍蝦……她不知這該叫孽緣還是……孽緣。意識到這點,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想自己怎麼就這麼沒有意志力,被他用一張話劇票搞定,當初怎麼恨他的,那股落入地獄般的絕望把她摧殘得死去活來,現在全忘了嗎?!
可是,她沒法現在毅然離開,內心中似有一股力量牽絆住她,讓她莫名滋生一種快樂的感覺。
段如碧盯著剝蝦殼的手,眼前有些模糊。
「有這麼辣麼?」袁召打量她的紅眼睛,立即幫
幫她倒了杯水。
段如碧立即仰頭眨了眨眼睛,屋頂的燈光搖曳,似乎把流水年華都搖曳出了波紋。
「憑什麼每次都你2,我1?」段如碧平復情緒,一把將盤子搶過來,「今天我2,你1。」
袁召定定地望了她一會,眼神中沉著什麼,片刻後,他笑道:「怕什麼,不就是小龍蝦麼,想吃多少吃多少。」隨即又叫了一盤。
雙方努力拼食一段時間後,袁召問了句:「李思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今天開會的時候也提到了這件事,段如碧的公司的總監大人本著炒作的心態,確實想要把這件事搞大,但彭銳看不上這種做法,他覺得哪怕要處理也要低調行事。當時段如碧見彭銳這麼說,也就沒表態,現在袁召問她,她猶疑了下,把李思的事告訴了他。
袁召聽完後舒了口氣,淡然一笑:「他下棋總是喜歡先人一步。」
看著他從容不迫的臉,段如碧忍不住問:「你甘心嗎?」
袁召搖頭:「我?應該是你甘心嗎。策劃都是你想的。」
「但這個遊戲是你的命。」
「哈哈,」袁召大笑起來,「別聽懷王的,沒他說得那麼嚴重。我不怕失敗,這次不行就下次,不多受點挫折對不起人生二字。那麼這件事就算了吧。別讓李思覺得我們小家子氣了。」
段如碧不置可否,對於順風順水,沒有經歷太多大風大浪高的段如碧而言,袁召這般豁達氣度猶如此時屋外那片淡藍的蒼穹,天高雲廣,海闊天空。
她的心在被這樣的天空吸引。
這頓飯吃得段如碧全身冒火,可她嘴硬,哪怕嘴唇都腫了一圈,依然死咬住自己沒事。袁召也不揭穿她,但眼裡的笑痕越來越明顯:「下次還是吃日料吧。」
還有下次?不等段如碧回答,袁召邁開腳步走出餐館。
他們總共吃了兩小時,這會到劇院時間正好。
因為喝了酒,段如碧撇下車,兩人走到劇院,劇院門口已經有不少觀眾入場。
袁召看到不遠處的小賣部,問:「要買點什麼喝的嗎?」
「我要水。」
「好。」
他走去買,她站在原地,有些發愣。在以前這樣的場景何其自然,然而換做現在,這種自然讓她心酸不甘。
他這是在幹嘛?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約會?
這年代小學生都談戀愛,段如碧活到這把年紀竟看不清袁召現在演的是哪出。
不過,她很快就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因為更大的問題出現在眼前。
關燁燁扭著腰,挎著包,踩著高跟,擺出一副我是白美富的拽樣,氣勢洶洶地沖段如碧直奔而來。
「我就知道是你。」關燁燁站直在段如碧面前,滿臉的脂粉氣撲面而來,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惱羞成怒的臉色。
段如碧蹙眉。
緊接著,關燁燁臉色一換,瞬間變成消滅人間禍害的正義臉孔:「有本事滾了就不要再回來,當初要分手的是你,現在糾纏不清的還是你,你當袁召是皮球,你揮之則去呼之則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