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3 等爺回來 文 / 夏太后
「主子,您真的放心讓軒轅澤前去處理東陌的挑恤?」風欲言又止了數日,終是忍不住開口。
西涼這邊前幾日已經駐營連雲河對岸,想必不日便要發起進攻。
兩軍隔著一條寬闊的連雲河遙遙相對,氣氛渾重得能悶死人。
似乎都在等待一個上天特賜的時機。
西涼打的是什麼主意,風似乎也已經猜到了,得知南啟太子鞭屍東陌俘虜的事,任憑哪個皇帝都不可能坐視不理,如若真的坐視不理,便是寒了整個東陌子民的心啊,往後東陌還要如何立足?
西涼等的便是東陌的震怒,到時候,與東陌兩頭夾擊,直攻南啟的核心。
或許這個天下,便要少一個爭權者了。
「爺說過讓軒轅澤處理麼?」南宮絕半斂雙目,好整以暇的半倚在軟榻上,任小柱子替自己捏肩揉腿,哪裡有半分的擔憂。
小柱子這些日子一直跟在夜景玄的身邊,在這天寒地凍,物資短缺的北疆也受了不少苦,因此,比在太子府裡還顯得小心謹慎了,平日裡基本上是不怎麼說話,若是主子問起,他才會小心的答上一句。
就好似此時,風與南宮絕對話,他是連頭也不敢抬,只管著手裡的工作。
風有些驚訝,南宮絕命軒轅澤押送俘虜,難道不是將與東陌的矛盾交給他去處理麼?
「主子……」他心中疑惑重重,明知道自己不該問,但總歸是心繫南啟,心繫南宮絕的前景。
跟了南宮絕這麼多年,他更清楚南宮絕的心性,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隨意的發問。
「爺該去看看竹熙了」伸手拂開小柱子的手,南宮絕挑眉輕道:「喚夜景玄進來!」
小柱子道了聲:「是」便立即恭身退了出去。
風側立一旁,便是一眨眼的功夫,夜景玄已經入了營帳,他今兒個穿了身灰褐色的素袍,挺碩的身姿仍舊如松柏般堅毅,面容卻罩上了幾分愁雲,自幾日前與南宮絕爭吵過,他便沒有再出現在南宮絕的面前。
一方面,他不確定南宮絕還想不想見他,另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立場。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屈膝跪下,頭從始至終都是低著的,既像是負氣又像是自責。
帳裡的暖光打在他的身上,顯得那般的孤寂無助。
「夜將軍,本宮將北疆托付給你,你能否替本宮守住北疆?」南宮絕起身,擲重的將夜景玄扶起,雙眼緊緊的鎖住他帶著憂愁的黑眸,臉上原本的尷尬慢慢轉為震驚,很快又釋然,演變成了一種被人需要的沉重。
她自稱『本宮』,她稱他為『夜將軍』,第一回,她在兩人獨處之際說的如此疏離,夜景玄敏感的捕捉到了她字眼裡的變化,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捶了一下,悶得他幾乎倒抽了一口氣才免強平靜下來。
「微臣遵命!」點頭,正要屈膝跪下,手腕卻被南宮絕緊緊的握住。
他低頭,望進她一片深海的眸裡,一瞬間便像是被迷失了一般,心中那種苦苦的煎熬再續前緣的折磨著他。
這種感覺,讓他時生時死,時喜時憂。
彷徨的不知所措,正要移開視線,南宮絕卻伸手捧起他的臉。
「景玄,等著爺回來,回來挑開你心中的刺!」她勾唇,輕輕的笑著,那笑容裡有著太多夜景玄所不懂的包容和退讓。
她的為人,世人皆知,卻為了他破例多次。
夜景玄豈是無知之人?他雖愚笨,卻不是傻,心裡一直明白,南宮絕是喜歡他的,或許說她欣賞著他。
希望他能真正的留在她的身邊,為她遮風擋雨。
如若……沒有夜家的滿門抄斬;如若……沒有他的身份和立場;但這個世界卻沒有『如若』。
夜景玄苦笑,點頭,閉上雙眼,享受著這短暫的離別傷情。
「爺,我……」話未說完,南宮絕卻伸手按住了他的唇,一股涼意自她的指意傳到了他的唇齒之間,他怔怔的看著南宮絕含笑的臉,輕輕的張開嘴,含住了南宮絕的手指,愛憐的挑弄著。
身體像是有一股無名的邪火在燒,使他整個人都像是著魔似的想要將面前的人揉進懷裡,狠狠的……狠狠的……要她。
但卻不行……
連雲城府衙
墨竹熙拚命的掙扎著,照著那人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只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極為沉悶的『啊』,那人便快速的點了墨竹熙的穴道。
他驚恐的瞪著眼睛,卻無奈說不出一句話,只得期望南宮絕能快些來救他。
「殿下,微臣來迎接殿下回鳳國!」
『撲通』一聲,膝蓋與地面接觸發出輕微的響聲,那人抬起頭來,將裹住頭部的黑色帽沿拉開,露出一張清秀俊美的臉。
墨如星夜的眸子有著無窮無盡的智慧,便是鳳國的當朝國師冷無夜。
十五日前,鳳傲天追著南宮絕一路到了連雲山,便不見了蹤影,鳳國的暗衛在連雲山搜索了數日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之後,又朝著其餘四國的方向全面搜查,仍舊沒有半絲線索,朝中的那班老臣已經對新帝離京的事十分的不滿,藉機更是掀起了有關先帝久病不起的緣由,有人指責新帝心狠手辣。
更有人將那場燒燬整個鳳宮的大火推到了鳳傲天的身上,推測那不是天災,而是新帝為奪江山剷除異已的手段。
這些日子,鳳國的都城也是很不太平,新帝失蹤數日,都城也亂成了一團,燒殺搶掠的案子大增。
墨竹熙看清來人,不由得一愣,冷無夜見他情緒已經穩定,便解了他的啞穴。
墨竹熙很快便嘲諷道:「國師大人言重了,墨竹熙已經不是鳳國的皇子了,我只是南啟太子的一名男寵罷了,回去又有何用?」
他的母妃已死,他再也沒有籌碼留在鳳傲天的手上,因此,他也不需要再聽命於鳳傲天。
冷無夜早已猜到墨竹熙會這樣說,臉色仍舊是一貫的暗沉專註:「七殿下有所不知,陛下自那日追隨南啟太子離宮後,便沒有再回去,此時鳳國已是一盤散沙,朝廷中人心惶惶,還請七殿下顧全大局,隨微臣回去!」
墨竹熙這幾日只在擔心南宮絕的安危,又哪裡會知道鳳傲天那日竟追著南啟絕出了宮。
他有些氣悶的瞪圓了雙眼,心裡猜測著,南宮絕被困連雲山是不是和鳳傲天在一塊。
但一想,又不太可能,以南宮絕的性子,絕不是陰險狡詐之人,若是想控制鳳國,定會明目張膽的與鳳傲天正面較量,絕不會私下裡以鳳傲天作要挾鳳國的籌碼。
「鳳傲天失蹤了?」墨竹熙反問了一句,很快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真是蒼天有眼啊,這個惡魔終於得到了報應,當年……他放火燒燬整座皇宮,死了近千人,老天終於睜開眼看到了他的惡行,哈哈……」
墨竹熙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那年幼的妹妹,便是死在那場大火之內,可憐了他,若不是母妃以死相護,最後只怕也葬身了火海。
卻不想,母妃卻被火燒燬了容貌,從此形同夜叉,得了鳳帝的嫌棄,這麼多年來,一直久居冷宮,殘喘苟活著。
「殿下,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眼下鳳國無首,求殿下回宮主持大局!」冷無夜一聽他提起當年來的事,臉上便越加的黑了。
「哼,你以為我會稀罕那個皇位,誰愛坐,誰去坐,反正我不會再回鳳國了!」墨竹熙心意已決,自打他跟定了南宮絕,便不打算再爭什麼權勢,原本手握著鳳帝臨終前遺留給他的鐵騎兵符,也是為了哪一天與鳳傲天一決生死。
眼下,鳳傲天生死未卜,他的仇也算是報了,因此,這三十萬鐵騎,他打算還予將來的鳳帝。
冷無夜抬頭,沉靜的黑眸無波無瀾,好似夜空中暗淡的星辰,埋藏了所有的風華。
他勾唇一笑間,竟殞落出無數讓人閃眼的魅惑,那是一種深沉得讓人探不著底的自信:「殿下,如若墨妃娘娘還活著,您也不回去麼?」
這句話,便像是晴天霹靂般,將墨竹熙的不屑瞬間打得面目全灰。
他瞪圓了雙眼看著冷無夜,若是他此時不是被他點了穴,墨竹熙定會上前狠狠的揪起他的衣領,將他狠揍一頓。
母妃……沒有死?那他經歷的那些算什麼?
鳳傲天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騙他?將他玩弄在股掌之間,是他這些年來的遊戲,一次又一次的利用,隨意的拿捏母妃的生死,將他好似破布般隨意的安插。
這一回,又想要做什麼?
「母妃在哪裡?」墨竹熙赤紅著雙眼,像瞪著血海深仇的敵人一般。
冷無夜勾唇,語氣由始至終沒有任何起伏:「鳳宮,墨妃正在乾坤殿恭迎殿下回宮!」
說罷,冷無夜起身,解開了墨竹熙的穴道。
門外已經有鳳國的暗衛在接應,這府衙裡因為南宮絕的回歸而調動了大批士兵,因此才會如此輕易的讓人鑽了漏洞進來。
「殿下還是快些做決定,如若不然那些守衛回來便要驚動整個連雲城了!」言下之意,便是,無論如何,他都要將墨竹熙帶走。
墨竹熙恍惚的往前走了一步,後又愣愣的頓住。
腦海裡矛盾卻又錯亂,母妃還活著……他便不能拋下母妃。
但他知道過南宮絕,要等她回來,那一日……在連雲山下,她將他送走,獨自面對廝殺之際,他便許下了他們之間永恆的誓言。
而此時,這一切都算是什麼?
他非常清楚,回到鳳宮,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那個宮殿是一生的牢籠,他不想像父皇和母妃那般,在裡頭困上一世。
他找到了想追想隨的人,為何老天要如此的為難於他?
便在這時,天空忽的響起了一陣雷聲,陣陣雨點像豆子一般撒向大地,冷無夜立在雨中靜靜的等待著墨竹熙最後的眷戀,烏定了他一定會跟著自己離開。
果然,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墨竹熙渾身都被冷光環繞著,整個人都陰森的可怕,拔腿快速離去之際,帶起一陣涼涼的雨水。
「回宮!」
跨上早已準備好的汗血寶馬,拼著雨聲和風聲,連夜離開了連雲城。
而就在他們離去不久,南宮絕的腳步落在了府衙外,擰眉,似乎聞到了不同尋常的氣味,眉眼一挑,便躍進了府。
風跟在後頭,小聲提醒道:「主子小心!」
卻也不甘落後,隨後進了府衙,裡頭靜悄悄的一片,沒有半個人影,待行至墨竹熙的院子
外頭,一股強烈的迷香撲鼻而來。
不遠處的樹梢下躺著幾個昏迷不醒的護衛。
風趕緊上前,一腳踩在那幾人的胸口,生生的將人痛醒了過來。
雨點沖刷下,冷凝的氣息,讓幾人迅速的看清了眼前的情景,慌忙跪下,不知所措的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南宮絕指了指那敞開的門,道:「人呢?」
幾名護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得哭喪道:「小的不知,小的被人下了迷香,之後便暈倒了,求太子殿下饒命!」
幾人說的並不假,就在他們審問之際,另一頭亦有幾名護衛醒了過來,看來是外頭的守門,受了點輕傷,正愁眉苦臉的走過來。
風上前將人攔在十米開外,大喝道:「殿下的人呢?」
那幾人似乎這才醒悟過來,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慌張道:「小的在外頭守著,被幾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劫持了,他們問墨大人在哪裡,小的沒敢說,就被打昏了!」
「是衝著墨侍君來的?」風有些驚訝,回頭,小聲的在南宮絕的耳邊說道。
南宮絕點頭,卻也有些不解,眼下鳳傲天都登位了,墨妃也死了,他還要拿捏著竹熙做什麼?
竹熙的外表雖然柔弱,但性子卻民倔強的很,只要鳳傲天拿不住他的軟助,他是寧死也不會聽命於他。
「派人去一趟鳳國!」南宮絕擰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擔憂。
早知道事情會這樣,她就該早一日來看他,確實是自己疏忽了。
「是!」風抱拳領命,見南宮絕已經翻身上馬,知道她定是抱著一絲希望追上去,趕緊攔在馬前:「主子,火雲城已經有消息了!」
「哦?」南宮絕挑眉:「為何不早說?」
「探子剛剛來報,東陌帝率兵親征,這可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若是主子能將其一網打盡,那往後,東陌便不足為患了!」
風抱拳阻在馬前,眼神炯炯,提醒著她以大局為重。
南宮絕的眉心緊緊的擰了起來,握著疆繩的手背青筋暴跳,若是墨竹熙真有一絲損傷,她定不會放過鳳傲天……
連雲山山腳下,一名十分狼狽的銀面男子正手握著另一位面目全灰的男子的衣領,將其身上完好的衣袍如數剝了下來,套在自己的身上。
「沒想到你還有幾分本事,本少向來信守承諾,既然活下來,本少便會好好的安置你,替你報這血海深仇!」
銀面男子一邊手忙腳亂的套衣袍,一邊四下尋找目標。
就在這時,一隊黑衣人騎著馬經過,銀面男子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絲邪魅的弧度:「羊兒來了!」
說罷,手指一點鳳傲天的穴道,便舉劍往那些人的身上刺去。
冷無夜感覺樹林中透著些許詭異,本能的閃身一躲,只見一陣陰風刮過,劍氣的銀光清晰可見。
意識到遇到了埋伏,他趕緊拉住疆繩,吩咐後頭的幾十名暗衛護住前頭的墨竹熙,繼續往鳳國的方向前行。
「喲,還是個有本事的!」銀面男子呵呵的笑了起來,眼眸中透著不屑一顧的陰暗,手上的劍再次襲來,卻被冷無夜手中的短刀擋了回去。
兩方內力相交,強韌的好似兩道閃電,互不相讓的暴動著。
便在這時,冷無夜似乎發現了什麼,眼眸一動:「你是誰?為何穿著我家主子的衣裳?」
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鳳傲天,便是身型和氣場都截然不同。
這身衣裳是那一日鳳傲天離宮時穿的,即使是普通的便服,也刺有鳳國皇族專有的標誌,一般人不易察覺,但冷無夜跟了鳳傲天數十年,自然知道他的習慣。
況且,腰間的那塊軟玉,似乎也很眼熟,正要探近一瞧,眼前卻是一道劍光閃過。
他慌忙一躲,抬眼望向銀面男子。
「你家主子?哦……就是那個狂傲的男人吧?很不湊巧,他被南宮絕殺了,死無全屍,你們不必費心找了!」
銀面男子長長的哦了一聲,語氣是讓人憎恨的玩世不恭,彷彿鳳傲天的命就如同螻蟻一般卑賤。
他此時心道,鳳傲天定是哪一國的貴家公子,因此讓南宮絕莫名其妙的結上一處梁子似乎也不錯,因此,便打上了這個主意。
夜無夜自然不是那般好騙的:「胡說,我家主子與南宮絕無冤無仇,南宮絕為何要殺我家主子?」
銀面男子聽了這話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他身下的馬,道:「你若是將馬和身上的銀子留下,我或許能告訴你,你家主子的屍體在哪裡?」
冷無夜一聽,心裡『咯登』的沉了下去,眉眼擰成了一團,心中的陰影越加的放大。
他擔心多日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銀面男子見他已有動容,指手一抓,便將冷無夜腰間的錢袋子抓上了手,掂量掂量重量,滿意的點了點頭,眼眸狡黠一動,隨處一指:「你家主子的屍首便在那山腰處,被一塊大石子壓著,趕快去安葬吧!」
說罷,一腳將冷無夜踹下馬,一握疆繩,『駕……』的一聲,便竄出了他的視線。
便在這時,被點了穴道的鳳傲天完完全全的聽到了銀
面男子所說的一切,他死死的握住拳頭,想衝破這穴道,怎知,銀面男子的點穴手法極為古怪,他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急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眼見著冷無夜已經按照銀面男子所指的方向爬上了連雲山,他雙眼一閉,急氣攻心,整個人便昏死了過去……
銀面男子在路經鳳傲天身邊的時候,順手將他撈了起來,丟在了馬後,嘴邊掛著壞笑:「你要死?本少偏不讓你死!」
笑聲迴盪在整個連雲山腳下,馬兒疾馳間,往著西涼的方向去了。
而就在銀面男子和鳳傲天走後不久,南宮絕的人便追到了連雲山腳。
「風統領,有血腥味!」有人立即聞到了殺戮氣息,停住了腳步,翻身下馬查看。
見到地上一癱新鮮的血跡,風皺眉,制止了那人要說的話:「回去稟報太子,墨侍君已被帶回了鳳國,一切安好!」
屬下那人略有疑惑,但還是抱拳道:「是」。
一路人馬,又立即翻身上馬,疾速往回奔,便在他們離去之際,冷無夜從山腰滑落,握著拳頭的手猛的扎進了堅硬的石塊上:「該死,居然被騙了……」
------題外話------
等爺回來挑開你心中的刺……
等著,爺會回來……